108 喬隱說,虧欠不是愛情(1)
玲瓏穀的梅花還是那樣漫山遍野,清幽的香味飄滿整個穀中。黃昏的霞光遠遠映在遠山之上,天空乍一看一片金黃,爛漫無邊,連著那茫茫白雪,金色和白色在遠山相接。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精致優雅的竹屋前,嬌弱的女子立在不遠處。她裹著厚厚的火紅色狐裘,整個人隻露出個小臉。隻可惜,她那樣慘白的臉色撐不起如此華豔的火狐披風,非但沒有讓她光彩照人,反而顯得她消瘦沒有生氣。
她的嘴唇凍得發紫,雙手插在皮筒中,卻依舊不能讓自己暖和起來。她在翹首期盼,期盼她心愛的男人乘著晚霞的華豔如神祗一般歸來。
“小姐”,一旁的丫鬟巧雲心疼地說道,“進屋去吧,咱們明兒再等,喬少爺今天不會來了。”
蘭兒固執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巧雲義憤填膺地說道:“小姐,別為了喬少爺傷心成這樣!他既然能狠心欺騙你這麽多年,既然能狠心解除婚約,他又怎麽會回來看你!”
蘭兒淒惻一笑:“他不來也好,若是知道我欺騙他,他會更加恨我。”
“這怎麽能叫欺騙呢!”巧雲激動地說道,“小姐您身子骨弱,他本來就應該守在你身邊!”
蘭兒眸光暗淡,喃喃道:“我並非病危,卻寄了信謊稱病危。他一回來看見我還好端端站在這裏,他會生氣的。”
巧雲著急地跳腳:“小姐,你在說什麽呢!喬少爺難道非要看到你病危才會欣喜?見到你沒事,他應該為你高興才對!”
蘭兒垂眸,苦笑一聲:“巧雲,你不懂,隱師兄最恨欺騙。他被我父親騙了這麽多年,若是知道這次我又騙他回來看我,他恐怕會連我一起怨恨的。”
“啊!”巧雲咬著下唇,愧疚道,“小姐,巧雲錯了,巧雲不該擅作主張,偽造了封信給喬少爺。可是,巧雲隻是看不慣小姐你每日哀愁,想著讓喬少爺來看看你,讓你開心起來。”
“算了”,蘭兒幽幽歎了口氣,“我不怪你,你也是一片好心。逝去的楓葉無法再拾回,寄出的信箋也已經到了他手中,我責備你有何用?我這命運,也就是湍急水流中的一枚小小花瓣,即便是被衝成碎片,我又有什麽辦法?從花瓣選擇流水的那一刻起,她的命運,便不再屬於自己。”
巧雲眸光堅定地說道:“小姐,你可別這麽說。喬少爺這次若是不回來,說明他心中完全沒有你的位置,你也不要再為他心傷。這次他若是回來,說明他在乎你,你們的婚事也不是毫無希望。隻要小姐想嫁,奴婢就算搭上自己,也要為小姐謀個好姻緣。”
蘭兒並沒將巧雲的話聽進耳中,她自顧自地望著不遠處的彩帶溪,看著結了冰的湖麵再也反射不出晚霞的光芒,看著這山巒褪去榮光,變得陰暗。
她幽幽說道:“天暗了,我們回去。”
巧雲扶著她轉身,一步步朝竹屋走去。
“得得得!”
馬蹄聲急促匆忙,伴著“駕,駕”的揮鞭聲,由遠及近地奔來。那聲音,猶如最熾熱的烈火,一下子令蘭兒結了冰的心融化成一汪春水。
可她不敢回頭,她害怕看見的不是自己要等的人。
“蘭兒!”喬隱翻身下馬,急急奔至漓蘭麵前。
喬隱氣喘籲籲,好不容易平穩了呼吸,卻一言不發,伸手就要去捉漓蘭的手腕。
那一刻,蘭兒的心再次沉到了穀底。她原以為,她的隱師兄總該有句問候的話語,可沒想到,他一伸手就是要替她把脈,就是要看看她是否真的病危。
蘭兒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力氣,猛地將手甩開,慍怒道:“你就如此懷疑我?我父親騙了你,在你看來,我便也是騙子?”
喬隱愣在當場,他從未懷疑過漓蘭,他隻是想要第一時間了解她的病情。
他淡淡道:“手給我,別任性。”
喬隱冷淡的話語刺痛了漓蘭,隱忍了無數時日的淚水霎時間瀉閘而出。淚水如梨花點點,澆濕了原本就蒼白的嬌顏。傍晚的寒風刺骨,風幹眼淚的同時也帶走了本就不多的溫度。
漓蘭任由喬隱捉住她的手腕,沒有反抗。
漸漸地,喬隱的眉頭逐漸皺緊。很顯然,漓蘭的情況雖然並不好,可遠遠到不了病危的程度。
喬隱一言未發,鬆開了漓蘭的手腕,眼光並未多做停留,便打算轉身離去。
“隱師兄!”漓蘭一激動,伸手拉住了喬隱的衣袖。
喬隱沒有回頭,隻是伸出修長的手,要將漓蘭的柔荑輕輕拉開。
“隱師兄!你聽我說,聽我說完再走!”漓蘭的叫喊淒惻非常,令喬隱的心弦不由得一震。
緩緩的,喬隱鬆開手,停下了腳步,卻依舊背對著漓蘭。為她好,他不能給她希望。
漓蘭苦笑一聲:“是的,我騙了你。我和我父親都是騙子,可是隱師兄,你難道對我沒有一點欺騙嗎?”
喬隱緩緩轉過身來,看著漓蘭,淡淡道:“我未曾說過一個‘愛’字,未曾對你有過山盟海誓,未曾與你許下任何諾言。就連那一紙婚約,也不是我先提出來的。”
這般冷淡的隱師兄,是漓蘭鮮少見過的。一聞此言,漓蘭隻覺得心裂成碎片,“叮鈴”灑落一地。
“是!”漓蘭鬆開拉住喬隱衣袖的手,輕輕捂著胸口倒退一步,淒惻地說道:“我該知道的,從來都是我一廂情願!”
喬隱看著她,麵無表情,一言不發,沒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麽。
漓蘭苦笑一聲,說道:“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詩寫的好美,我也一直以為我就是那詩裏的女子。沒想到,我知道開始,卻不知道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