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殺人與查人
城外有座不大不小的山坡。由於離城較遠,所以人跡罕至。
山坡上,有人手執玉簫翩然而立。
赤簪束發,三千青絲被隨意挽起,溜下來的縷縷碎發,無風自起。薄唇輕壓玉簫,悠悠轉出道道樂音,如泣如訴,如吟如歎,宛若久別的情人碎碎呢喃,重逢的愛人密密織吻。
明明沒有入夢,聽者眼前卻頓現大片緋紅,滿山花開,漫天紅霞,瞧的人心頭一滯,猶如被什麽溫柔地舔舐了最深處的柔軟,毫無征兆地,大顆大顆的淚水驟雨般應聲而至,不見其發端,不見其終極,宛如眼前平白而至的花雨一般壯極、洶湧。
少頃,簫聲驟然裂空拔起,所有的溫存頃刻間隨緋色的花瓣化作碎粒,煙消雲散。
萬千劍嘯,百億兵折,千軍萬馬驟然壓境,烽火連天萬裏紅雲。
柔美的畫麵裂帛般被硬生生撕了個粉碎。
紅還是那紅,霞還是那霞,花還是那花,隻是被齊刷刷渲染上了血一般令人心悸的顏色。
入目所致,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不知名的花朵雨後春筍一般癡纏生長,像是傳說中幻化的妖魔,豔麗獨絕地開出眩暈的花朵,從花托,到花輪,到花瓣,再到花心,一寸寸,一點點,所有初生的潔白逐漸被血紅浸染,無比霸道地彰顯著它們嗜血的本性,蠶食著滿地的鮮紅。
滿目奢靡。
那樣的花朵,開的如此妖嬈,如此決裂,如此……觸目驚心。
明知不可以看,明知不可以觸碰,可人卻不由自主地顫抖上前,腦中早已一片空白,再沒有別的念想,再沒有別的希冀,心甘情願匍匐在它們的根須下麵,獻上滿腔鮮紅,獻上魂魄,願獻上所有的溫度與心情。
……
簫聲漸停,幻境碎裂,大夢方醒。
坡下一人心脈寸斷,赤紅雙目,倒地而亡。
碎發落下,伏在肩頭。翩翩公子似毫無感知,一襲紅衣純色無暇,他就那樣單純地站在那裏,宛若簫音夢境裏的花朵,遺世獨立,絕代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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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此案不太方便大張旗鼓的調查,所以秦笛並未向知縣告知幾人的動向。經過幾天事無巨細的探查,事情總算有些眉目。
雖然,真的隻是有一些而已。
酒樓雅間,麵窗臨湖。
秦笛把五個人的資料一一攤開,指著其中一個長相粗獷的中年男子道:“此人名叫張武,販豬肉,據街坊鄰居所言,雖長的有些駭人,但性格憨厚,是個實誠的人。我去他家探查,據其妻子說,最近他並未有什麽反常舉動,當天也隻是去集市賣豬肉而已。他妻子說,過幾天本是自己生辰,他那天還說要去給她買支珠花簪子。” 說完退至一邊,其他幾人也像他一般,簡略介紹了一下自己所調查的情況。
待弄影最後說完,桌上陷入了意料之中的沉默。
本以為此番調查,除了弄清五個人的外在身份外,還能查到一些的蛛絲馬跡。可現在大家卻發現,這五個人完全沒有什麽反常性質的行為,甚至連作息時間都未曾有可疑的地方。
看看眉頭緊鎖的幾人,花晚照忍不住歎氣:“一個賣豬肉的,一個農家女,一個酒店老板,一個賣花女外加一個嗜酒漢。怎麽看,都是八竿子達不到一起去的組合啊。”
王勃本苦思冥想,試圖從中找出點線索,他調查的那個酒店老板李朗事發當天也是和尋常一樣,早上準點帶夥計一同去集市采購,回來吩咐幾句後便一直在櫃台算賬,偶爾離開也是碰到熟客寒暄或是吃飯。
據說他是要上樓去拿落在自己賬間的賬簿,不小心沒踩穩,從二樓摔下來丟斷脖子而喪命的。
溫潤的聲音裏透著疑惑:“我當時本以為和那些賬目會有什麽關聯,但是檢查過後發現,並沒有什麽不妥之處,而那賬間裏也沒有什麽暗格。問那夥計,也說他采購中途並沒有離開過。”
聽著他的描述,弄影順手取過那酒店老板的畫像。畫上是一個很普通的中年男子,無甚特點,聽說也無妻兒。
秦笛看她專注的看著畫像,以為她有什麽發現,便問:“姑娘可似曾相識。”
聽到問話,弄影略略抬頭,神色平靜,放下畫像搖頭:“不曾。”
“隻是花間閣人員複雜,越是無甚特點的人,越容易被派遣到重要位置。即使出事,也沒人會在意。”
花晚照聽著疑惑:“弄影是四花之一,卻長得沉魚落雁,更是聞名金陵城。”
聽到她的話,弄影微微一笑,美目流轉甚是勾魂:“孰知物極必反,太出名的人有時候也最易被排除。”
花晚照鬱悶了,照你的話,出名的和不出名的都能被排除,那誰才能被懷疑啊。
沉默在旁的王勃到沒在意他們的談話,他本就心細如塵,雖然幾個人的身世都無甚出奇,但心理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就像被抽去了記憶,遺忘了什麽。
猶豫著,指著中間賣花女的畫像問眾人:“這賣花的小翠是什麽人?”
當初分配任務的時候,倆個姑娘礙於女子身份不好安排,秦笛便把調查兩個死去女子的任務交給了她們。那賣花女小翠正是花晚照負責的。
“她家中有一位臥病在床的母親,父親早年外出做生意,便再沒回來過,想是在外頭訓了新歡拋棄她們母女倆了。我去探訪的時候,她鄰居家的人正在開導她母親,畢竟女兒的死對她打擊太大。”
說著,她指著畫中十七八歲左右的少女歎氣:“小翠從七歲開始便在集市賣花,城裏的人大多認識這丫頭,說她長得乖巧,人也乖巧,嘴巴又甜,所以每天都會有很多人買她的花。”
王勃聽的皺眉,打斷:“我想知道的是她是如何死的。”
花晚照撥著指甲道:“她賣花的地點沒有固定,一般在集市上走動。那天路過一個整修的貨店,被掉下的橫梁砸死的。”
剩下兩人聽的仔細,弄影疑惑:“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