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送她回去
這一晚,蕭瑟的秋風將盛京城最後一抹餘夏的燥熱,吹了個一幹二淨。
街頭巷尾的樹葉開始泛黃,凋零。
季節,在晝夜間,交替的無聲無息。
直到第二日清晨。
沐浴在清冷的朝陽裏,感受著撫上脖頸的微風變得陰涼,踩著腳下結實的大地,頂著頭上高遠的天幕……
似乎一切都還是老樣子,但冥冥中,卻有一種感覺在告訴你,好像哪裏就是變得不一樣了。
孟嫿隱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午後。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渾噩的視線逐漸清明的同時,她看著頭頂陌生的帷帳,猛然坐起身來。
“嘶。”
她不經意用力一撐的手扯的筋脈震痛,暗暗咬了咬牙,她第一時間趕緊尋找那塊帕子。
終於,她在枕邊看到那塊被清洗幹淨,熨燙平整,然後再折疊整齊的帕子,懸起的心弦立刻隨著放鬆的嗬氣緩緩放了下來。
“醒了。”
忽然聽到上官楚岫的聲音,孟嫿隱怔了一下。
連忙扭頭看向窗沿。
軟榻上,上官楚岫正在看賬本,麵紗之上,徐徐一轉的視線清冽,在看向那人兒時,微微一彎。
孟嫿隱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嘶啞著聲音問,同時閉了閉眼睛想要回憶點什麽。
但是她想的昏沉的腦袋都疼了,也沒想起來自己什麽時候回的麒麟莊,什麽時候到的上官楚岫住處,又是什麽時候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躺在了他的床上。
看著她抓住衣襟的手,和咬緊的嘴角,上官楚岫略略一眯眼睛。
“本莊主闖進宸王府將你救出來,怎麽,就是為了對你圖謀不軌不成?”
聽著他沒好氣的揶揄,孟嫿隱麵無波瀾的看了看他:
“莊主誤會了,我既知與莊主同為女子,又怎麽會多想那種事情呢。”
不等她話音落下,上官楚岫忽而一挑眉梢,眸子裏的光澤也在此時倏然一掠別有深意的晦暗不明。
淡淡一笑:“是嗎。”
孟嫿隱沒有太在意他語氣裏夾雜著一絲古怪,而是小心翼翼的挪動著酸軟的腿腳,想要下地行走。
不經意看向窗外,她忽而一怔。
怎麽一覺醒來,窗外那株矮桃都禿了。
“我睡了多久?”她問。
“兩天。”
孟嫿隱猛然深吸一口氣,隨即垂下的視線略略一顫:“兩天,這麽久。”
“是很久。”上官楚岫不慌不忙的把手裏的賬本一合,“你昏睡的這兩日,盛京城裏可熱鬧了……
刑部尚書餘國新,為君樂莊的頭牌長樂姑娘贖了身,昨晚大喜之時,餘府的門前可是哭倒了許多癡情兒郎。
梨韻莊莊主四月柳就是其中之一,他大醉酩酊,哭著唱了一出《長相送》,多年未曾開嗓,一開口就驚了半個盛京城。
至於咱們麒麟莊,客官們聽說本莊主的三番魁子回來了,個個興奮之致,催促著你何時上場,他們好給你捧場助陣呢。”
孟嫿隱聽著上官楚岫的細數,依然蒼白的麵上,淡漠無瀾。
上官楚岫不動聲色的朝她看了一眼,眼底一瞬暗芒:
“天璽寶印找到了。”
倏然,孟嫿隱臉色一變。
“是誰?”
“不知,隻是聽說安王將那人關進了死牢,嚴防死守,任何人不得輕易靠近。聖上龍顏大悅,可是好一頓的賞賜和讚賞,安王風光無限,莫家也跟著榮耀了。”
不等上官楚岫的話音完全落下,孟嫿隱怔怔著目光,緊跟著眉心一緊。
“盛淳安?怎麽可能!”
上官楚岫微微一聳肩:“誰說不是呢。宸王布好了一切在慕仙殿守株待兔,明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偏偏在那竊賊進宮時,被安王的人給抓了個正著。”
孟嫿隱頓時將眉心擰的更緊了,怎麽會這樣。
“那……”她猶豫了一下,“莊主當真沒有聽說過那竊賊的事?比如,他會不會是……梨韻莊的人?”
上官楚岫又是一個聳肩:“沒聽說。不過應該沒有關係,如果是的話,以安王的性子,恐怕已經帶人把梨韻莊翻了個遍了。怎麽?”
孟嫿隱沉思著,緩緩搖了搖頭。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門外——
“莊主,東西都準備好了。”
“帶進來。”
“是。”
莊奴應聲進門,低著頭匆匆走到上官楚岫的身邊,將沉甸甸的黑木盒子放在了他的麵前。
打開蓋子,莊奴恭聲道:“這是宸王競拍魁花的全部彩金,一分不少都在這裏。”
上官楚岫點了點頭:“送去吧。”
“是。”
莊奴把盒子一蓋,捧起來就要走。
孟嫿隱不解的皺眉,緊跟著問道:“莊主這是做什麽?”
上官楚岫冷冷一笑:“麒麟莊的魁子受辱,便是麒麟莊受辱。即使是宸王,也不能隨意動我麒麟莊的人,否則傳揚出去,還以為我麒麟莊多好欺負。此事你不必管了,待你的魁花贖回,你與宸王將再無瓜葛。”
說著,他抬手一揮。
莊奴點頭,但不等他走出門檻,餘光裏,孟嫿隱踉蹌著腳步突然衝了上來。
“慢著。”
她伸手擋住莊奴的去路,繼而看向上官楚岫微微一沉的眼芒,認真的說:
“莊主莫怪,我與宸王之間還有一些事情未能解決,請莊主收回成命。”
莊奴有些進退不得,端著箱子的手也被壓的有些微微顫抖了。
好在上官楚岫示意他先退下,連忙退到門外站著,上官楚岫緊跟著冷冷一嗬。
“如果是因為常罄郡主的事,她此時已經被宸王懲罰,禁足在偏院抄女戒全書,因為她驕縱跋扈,縱容侍女偷竊且陷害於你,估計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了。”
孟嫿隱略略一頓,眸底掠過一抹不可思議的同時,也跟著一閃尖銳。
見她反應不大,上官楚岫皺眉:
“莫非你是為了當初對本莊主的承諾?”
說著,他又是一笑:
“如果是這個,以你的本事,本莊主相信,即使沒有宸王,你早晚也會帶著魁花來贖自己的生契。你若覺得身體合適,本莊主現在就可以替你安排賭犬。”
孟嫿隱眉間微微一動,繼而垂首,沉聲道:
“多謝莊主。如果可以,我還是想盡快回宸王府。待我事了之後,我會帶著魁花回來向莊主請罪。”
她已經錯過了兩天的時間,她不能再等了!
上官楚岫沒說話,而是眸光冷冽的睨視著她垂下的眼眉,不形於色。
遠離塵囂的小樓裏,一時靜寂的隻能聽到門外秋風拂動竹林的梭梭聲。
終於,他輕輕一嗤鼻息:
“來人,送她回宸王府。”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