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本王心裏有數
撫蒼閣。
書房。
靜寂的書房裏，聽雨站在桌邊為盛元澈研磨。
微涼的秋風吹過窗欞，拂動了那一身白衣如素，
隻見他一手負在身後，一手輕執毫筆，從容淡然的在宣紙上描繪丹青。
從筆尖流淌的墨跡順滑如水，一筆勾勒之下，遠山赫然呈現，栩栩如生。
問月端著茶走進來時，神態有些心不在焉的。
正要奉茶送上盛元澈手邊，她一沒留神，竟踩上了聽雨的腳尖。
聽雨沒出聲，但是隨著眉心一蹙，研磨的手也跟著微微一頓。
問月還後知後覺的，隻是看著聽雨側目而來的冷冽，立刻隱怒的眯緊了眼睛，朝他狠狠的一刮。
這兩日，她就跟吃了炮仗似得，見了他就炸。
聽雨隻得自己把腳用力抽了出來，無奈的輕歎了一聲：
“你認真點，王爺正煩著，不要攪擾王爺。”
問月幽幽的看了一眼盛元澈淡漠的側臉，忍不住輕哼道：
“要是姑娘在，肯定能幫上王爺。”
沒想到聽雨聽了這話，竟冷笑了一下。
問月當下就不樂意了，雖然壓低了聲音，卻止不住語氣的鋒芒嗬道：
“你還不服氣。你要是中點用，也不至於被安王把人犯搶走了。還瞪？你有本事就別陰陽怪氣的，倒是想法子幫王爺把人搶回來啊。”
“你……”
“行了。”盛元澈鼻息微微一重，繼而抬起暗冽的視線，冷冷看向不約而同低下了頭的二人。
“本王是太慣著你們了，再鬧騰，全都去後院砍柴去。”
問月還是一臉的不服氣，撇著的嘴角像是掛了上七八個豆油瓶。
“要砍也是聽雨去砍，奴婢又沒有做錯事。”
見她居然還敢頂嘴，聽雨連忙朝她皺眉示意。
問月則是朝他翻了個白眼，這兩日壓在心裏的悶氣，終於還是忍不住的爆發了出來。
“姑娘根本就沒有做錯什麽，是你們都誤會姑娘了！姑娘她……”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不經意抬頭看向眼神愈發淩厲的盛元澈，立刻那銳利的視線紮的心尖一慌。
“奴婢該死！”
問月趕緊向後退了一步跪了下去，聽雨也隨之將腦袋埋的更低了，連忙替她求情道：
“王爺恕罪，問月一向心直口快，並非有意衝撞王爺。”
盛元澈略略一眯眼睛，居高臨下的睨視向因為懊惱而把五官快要擠成一團的問月，冷冷的哼了個鼻息：
“好，本王倒想聽聽究竟是如何冤枉了她，能讓本王的侍女如此不平，魂不守舍。”
問月頓了一下，緊跟著為難的咬了咬嘴角。
姑娘不讓她說，她就真的硬生生憋了兩天。
她倒不是個話筒子，主要是姑娘受冤又病情不明，王爺這邊被安王陰了一道，到現在想不到好的對策……
她實在是焦灼難受，也不得不說了。
問月下定決心的當即，立刻抬起頭來：
“若奴婢告訴王爺實情，王爺可別說是奴婢說的。”
看著她眼裏的謹慎和認真，盛元澈繼而將眼睛眯的更緊了。
“說。”
“是。王爺，姑娘手裏的那個帕子，其實……其實是霜起蝶托姑娘還給莫夫人的，根本不是什麽定情信物，王爺真的誤會了。”
隨著問月話音落下，看似麵無波瀾的盛元澈微微一皺眉頭。
聽雨則是一臉狐疑的冷冷一嗬：
“這不是更奇怪了嗎？若真是如此，她為何寧願背著勾結疑犯、背叛王爺的罪名，也不肯說實話？她既然對安王一黨怨恨難平，為何會對莫夫人的東西如此在意？你不覺得很難以理解嗎？”
聽雨的質問讓問月不由得怔了一下。
略作遲疑，她立刻嗤聲道：“姑娘那是信守承諾，重情重義。再說了，你先前不是還說姑娘心機深嗎？你怎麽知道，這不是姑娘用來對付安王和霜起蝶的手段呢。”
聽雨又是一聲冷嗬：“這話說的，你自己都不信。”
說完，不等問月再開口，聽雨看向盛元澈沉了沉氣息：
“王爺，卑職一直都覺得這個孟嫿隱很不對勁，所以這些時日卑職一直在暗中調查，希望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但直到目前為止，卑職什麽沒有查到。
此人如同憑空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一樣，沒有過去，唯一知道她由來的，便是將她賣進麒麟莊的人販，說是一個不知道打哪裏來的小乞丐。
王爺，以她的心智，卑職怎麽看都不可能僅僅如此。
所以，卑職以為，將這樣一個人留在身邊實在太冒險了，如今她離開王府，對王爺來說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隨著聽雨的話音落下，重新恢複靜寂的書房裏，不知是傍晚的秋風太過於蕭瑟，還是那不怒自威的男人，眼淵深處的暗芒太過於凜冽。
空氣中，一股無形但又讓人無法忽視的稀薄，在無言之中，肆意彌漫。
門外。
不知情的聞風正揣著一肚子鬱悶，大步跨過門檻。
“王爺，下次給常罄郡主送膳的活計還是給聽雨吧，奴才寧願幫王爺倒夜壺，也不想去偏院被郡主折磨了。”
說著，他長呼一口悶氣。
不經意抬頭，他終於察覺到了不對。
就在他怔愣的片刻，一個府役匆匆跑了過來。
“王爺，麒麟莊的上官莊主和孟姑娘來了。”
聞風一挑眉梢：“孟姑娘？她怎麽……”
不等他把話說完，問月已經激動的衝了上來，朝著門外張望了兩眼：
“姑娘人呢？”
府役忙說：“在大門，剛到。”
問月高興的當即要走，可不等前腳落下，她忽然想到了什麽，連忙回頭看向盛元澈，謹慎且小心翼翼的福了福身：
“王爺，有客造訪，奴婢去迎一迎。”
看向盛元澈的波瀾不驚，聽雨暗暗咬了咬牙根：
“王爺以為，問月的話又幾分可信？”
盛元澈依舊麵無波瀾，就連眼神裏的鋒芒也在此時一匿而去。
不慌不忙的再次執起筆來，瀟灑而悠然的在紙上一勾。
看著那條躍然於山巒之間的黑色遊龍，他看似不以為然的淡淡一笑，唇角徐徐扯出一抹冰冷的深意。
“本王心裏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