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你是誰
如果喬暖就那樣昏睡過去了，倒還好。但偏偏她在昏睡半個小時之後，又醒了過來。
四周一點聲響都沒有，童謠聲沒有，尖叫聲沒有，手術聲沒有，也看不到任何人。喬暖一動都不想動，隻是呆愣愣地躺在地上，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依舊是霧蒙蒙的上空，放空腦袋放空內心，一下一下地深呼吸著。
確認自己已經完全冷靜下來，喬暖開始思考對策。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她抓住了那個醫生，那不是幻覺，是實實在在的個體。那麽，如果不是幻覺的話，證明除了自己，這個空間內還有其他人。那為什麽會有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女生呢？又為什麽自己做夢在手術台上，醒來後真的看到另一個自己在手術台上撕心裂肺地吼？這證明還是幻覺。難道是夢中夢？
如果不是幻覺，那個女生會是誰？兩個一樣的自己，自己的孿生姐妹？但是家裏從來都沒有見過雙胞胎的照片啊，也沒有聽父母提起過自己有一個孿生姐妹。既然如此，考慮到沈耀的能力，會不會是另一個平行空間內的她，剛好被一個變態的醫生抓住做實驗了。那麽，為什麽自己會夢到真實的場景呢？如果是兩個空間的人，那情感上應該有共振帶吧，或者腦電波一不小心達到一致了，然後那個女生的記憶就到了自己的夢裏。真的會有這麽巧嗎？
一想起這些，喬暖就覺得腦袋裏亂哄哄的，有很多東西一閃而過，自己來不及抓住。仔細回想，卻又一點都想不起來了。一來二去，腦袋都暈暈的，喬暖都有些累了。
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十點二十。自己消失了最起碼有一個小時了吧，怎麽都沒有一個人擔心一下？也不知道那個小混蛋準備什麽時候把自己放出去。之前那個侍者也沒說清楚，早知道這麽不好惹，姐就避開他了。哎呀，真是麻煩，遇上這種小霸王。怎麽沒有人管管呢？自己出去之後一定要給哈德雷斯告告狀，基地內這種風氣怎麽可以置之不理、放任自流呢？太不像話了！
憤憤然，喬暖又有了精神力量。想著出去要好好修理一下那個小混蛋，喬暖的心情就迅速轉晴了。
隻是剛放鬆這麽一下，喬暖又聽到了腳步聲。
喬暖現在對這個空間的一切聲響都敏感的很，聽到這聲音，腦袋就一下子拉響了警報。趕緊從地上起來，轉著身子觀察著四周的情況。在這種沒有牆壁的地方，將背後暴露給敵人真不是什麽好事兒。
“這裏喲，不用找了。”自己的聲音從右手邊傳過來。
明明自己沒有說話啊，手指關節蓋在嘴上，喬暖瞪大雙眼朝右邊望去。
是那個自己。披散著頭發，滿臉笑意，傷痕累累的胳膊毫不在意地挽著那個醫生，嘴上、脖子上的血跡還沒幹，暗紅色在此時顯得詭異妖嬈。
一見到這場麵，心髒就止不住的狂跳。使勁兒擰了一把胳膊，喬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有痛感，證明自己確實是看到了，而不是自己的臆想。
那個“自己”抹了一把臉，偏著頭看手上的血跡，咧嘴一笑，問道：“你應該有很多要問的吧，問吧問吧，我都可以回答你。”
指甲狠狠地掐進肉裏，喬暖以此來保持精神上的清醒。抿抿嘴，咽了口唾沫，穩了穩聲音，開口道：“你們到底是誰？”
“真是個沒有創意的問題，我都聽過無數遍了。”那個“自己”攏了攏頭發，輕笑一聲，一模一樣的語調：“我就是你啊，不認識自己了嗎？”
“少胡說！”喬暖忍不住挺高了點兒音調，看著自己用著自己的語調說出這種話，還真是慎得慌。“你自己都說聽過很多次了。那些以前被關進來的人是不是也是這樣問你們的，你們是不是也是這樣嚇他們的？”
“都說了，”女生向著喬暖逼近了一步，緊盯著她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是同一個人，都是喬暖。”
喬暖皺起了眉頭，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她要從別處獲得有效的信息。冷聲問道：“那個醫生是怎麽回事？他不是在改造你嗎？你不應該跟這個人站在相反立場嗎？”
聽到喬暖終於問道醫生的事情，女生開心地圍著醫生轉了一圈，手臂環住醫生的腰，頭枕在他的肩頭，笑嘻嘻地說：“喬暖，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麽，我也知道你害怕什麽。畢竟，我是你嘛。”
然後在醫生的臉頰上親了一下，臉上一抹玩味的微笑。“猜猜這個人是誰？你認識的哦。”
喬暖將目光挪到那個醫生身上，他整整齊齊的穿著手術服，還帶著口罩和醫用帽，隻露一雙眼睛在外麵。那雙眼睛已經不似之前看到的那種瘋狂，而完全的平靜下來，就這麽靜靜地望著喬暖。
當下，喬暖心裏一揪，腦海裏立即浮現了那個人的臉龐。的確是她認得的人。
女生一看喬暖的表情，便知道了結果。伸出一根手指，眨了一下左眼。“隻給一個提示哦，我是你之前聽到的那個小女孩。”
又拍了拍醫生的肩膀，“他是那個小男孩。這下能猜出來了吧。”
這個提示一出來，剛想出來的答案，喬暖自己就推翻了。雖然還是很混亂，但是有這一點就足夠了。
“我沒有哥哥。”喬暖捏緊拳頭，反駁道：“所以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
“嗯？你就這麽相信自己的記憶？”女生背著手，朝著喬暖走來，在她耳邊輕聲說：“也許你的記憶一直都是錯的呢？我說了，我是你，我知道所有的事情。”
說完，又轉身回去，摘下了醫生的口罩和帽子，那一張臉完完全全的露了出來。
顧司涼。是顧司涼的臉。喬暖沒有猜錯。
事已至此，喬暖內心僅有的一點冷靜也被粉碎了。這些完全顛覆了她整個的人生觀、世界觀。下意識地搖頭，喬暖的語調有些許的發尖：“不可能的，顧司涼隻有姐姐，沒有妹妹。我們都有自己各自的家人。我沒有哥哥。不可能的。”
女生挑起一縷頭發，用手指卷著玩。“喬暖，你那麽聰明，不可能沒發現端倪吧？”
女生圍著喬暖走起來，用輕柔地語調提醒：“想起來啊，最開始的時候。你完全不了解他，是他給你的QQ號，讓你有了先入為主的概念。之後，他教你遊泳的時候，那種眼神。再然後，你在爆炸那個時刻懷疑過他的。你都不記得了嗎？”
喬暖的眼神不斷的變換。是的，她懷疑過顧司涼，但是後來她選擇了相信。她是有超能力的，她也不經意間碰過顧司涼，並沒有什麽奇怪的記憶流入她腦中啊。
對了，超能力。
喬暖一把抓住那個“自己”的手臂，閉上眼睛搜尋，半刻之後立即甩開了女生的手，還用力推了一把。又奔到“顧司涼”麵前，抓住他的胳膊，同樣之後就甩開了，後退著與他們保持距離。聲音都顫抖了，“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麽一點記憶都沒有？是人怎麽可能沒有記憶？！”
“我們雖然是你們，但是不是真正的你們啊。”女生偏著頭，努力裝作純真無辜的樣子。“我們是你們真正的自己幻化出來的，來告訴你麽真相的。”
“胡說！”喬暖揉著眉心，厲聲反駁：“顧司涼根本不在這裏，他是怎麽幻化出來的！你們說的我都不會相信的！”
“都說了，你記憶裏有一個真實的顧司涼，所以才能幻化出來啊。”女生回到醫生身邊，捧著他的臉，對著喬暖認真地說：“喬暖，想起來吧，你真正的記憶。想起來真正的你。”
“不是的，不是真的。”喬暖按著眉心，閉著眼睛，輕微地晃著腦袋。“這是沈耀的超能力，不是真的，這是沈耀的超能力，不是真的。”
“喬暖，想起來，快想起來。”“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要堅持住。”一模一樣的嗓音都在腦海中盤旋。
越是告誡自己，越是有什麽東西閃了過去。聲音也一直在耳朵裏“嗡嗡嗡”地響個不停。
眼前突然一亮，喬暖看到了，看到了一直未抓住的東西。
那是一張半人高的小木桌，桌子邊有一個男人正跑著咖啡，濃鬱的咖啡香弄得滿屋子都是。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背對著自己，坐在木地板上，玩著玩具。
小女孩仰起頭看著男人，撒嬌地說：“爸爸，我也要喝咖啡，好香啊。”
“小孩子不能喝咖啡哦。”男人臉上有著溫和的笑容，那笑容竟然跟第一次看到顧司涼笑的時候有些相像。“等小可長大後，爸爸再泡咖啡給你喝好不好？”
小女孩把頭一偏，又迅速的扭回去。喬暖沒來得及看到她的側臉。“爸爸是壞蛋。”小女孩搖著小男孩的手臂，甜甜地說道：“哥哥我要喝牛奶，你去幫我拿好不好？”
“嗯，不要亂跑，在這兒等我，我去拿給你。”跟之前聽到的小男孩的嗓音一樣。
喬暖不自覺地睜大了眼睛，想看的更清楚。小男孩起身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喬暖這才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全貌。雖然不確定小時候的顧司涼長什麽樣，但是如果這個真的是，那雙眼睛可真是一直沒變，淡漠平靜，給人無限安心的力量。
喬暖一直盯著那雙眸子，耳邊是父女兩的對話。
“爸爸，那是什麽咖啡啊，約定好了哦，以後要泡給我喝。”
“當然啦，爸爸說話算數。約定了哦，小可長大以後泡‘翡翠咖啡’給你喝。”
看到那雙讓人安心的眼睛，又聽到了幾個小時前自己覺得熟悉的咖啡名字，喬暖有氣無力地笑了一下。真是造化弄人啊。
小男孩的身影穿過自己的時候，喬暖也倒下了。好累啊，還是睡覺吧，睡覺了就沒有煩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