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是窮病
16號醫療機器人進入一棟普通公寓樓中，敲開了某戶的大門。
開門的是一名中年女子，容貌、衣著都平平無奇，頭發散亂，看到醫療機器人的眼神極為複雜，既有常人的厭惡與恐懼，又帶著希冀。
“女士您好，我是16號醫療機器人操作員品山，按約定時間準時到達，上門看診費用即將從您戶主的賬戶中扣除，是否確認？”品山的聲音從醫療機器人的喇叭中傳出，是他身體喉嚨發出的原聲，真實的人聲顯然要比電子發音顯得沒那麽冷酷。
中年女士眼中閃過些許不願，但沒多說什麽，輕“嗯”了一聲，點點頭。
品山用意念在視界裏點擊收費，戶主的電子賬戶中扣除了相關費用，並沒有需要戶主再次確認或者輸入密碼的操作，這是醫療公司的特權，也很有信譽，不屑貪墨一點小錢。
讓醫療機器人上門，哪怕是最普通的，什麽都還沒幹就得先扣掉100塊上門看診費，這是大部分平民一天的收入了。
品山跟隨著中年女士進入屋內，一眼就將這不大的房屋全貌看了個大概。
這是間普通的廉價公寓，是管理委員會的資產，隻租不賣，一個月房租800元左右。
室內麵積大約70平方米，一廚一衛，兩室，是大多數平民家庭的常用戶型，客廳、書房、衣帽間什麽的是不存在的。
房子裏的地麵、頂部、牆壁都還是灰白色的原建築材料，沒有什麽裝飾，也沒有用虛擬投影儀營造環境，就隻有一些便宜的複合材料家具。
品山今天要看的病人坐在餐桌椅子上，一進門就能看見，是一名中年男子。
身形消瘦，胡子拉碴，混著銀絲的短發雜亂。靠著椅背，略顯蒼白的臉在醫療機器人來到身前時微微抬起，一雙被黑眼圈包圍，布滿血絲的眼睛中一片死寂，但隱隱有希望之火在跳躍。
“但願你不是得癌症了！”品山知道對方在希望著什麽，他也不想自己業績太好，那對他人來說是噩夢。
機械手伸出，輕柔得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從機械手掌中刺出細小針頭抽取其些許血液。針頭使用過後都會多重消毒，沒有傳播疾病的風險。
醫療機器人頭部也接近了男人，對其身體進行多種探測，隻要癌細胞不是微不可見都能發現，更何況還有血液檢查。
幾秒鍾後，檢查數據就已經出來了，出現在品山的視界裏。
種種檢查結果表明，中年男人確實得了癌症，而且已經擴散開了，對身體產生極大影響，係統判斷為源發於消化係統的常見癌症。
中年女人知道醫療機器人檢測速度極快，見機械手掌收回後便迫不及待地問：
“檢查結果怎麽樣？我老公有沒有事？”
她瞪大了眼睛，雙手握拳捧在胸口，神情緊張至極，品山懷疑她聽到壞結果後會直接嚇暈過去。
“詳細檢查結果發到你先生手機上了，包括可選的幾種治療方案。”
品山話才說完，中年女子就立刻衝到餐桌前，拿起了放在上麵的手機，點開醫療公司軟件查看信息，她還沒意識到品山第二句話代表的含義。
作為一家之主，主要收入來源的男人腦袋還比較清醒，一下就聽出了結果，如果沒有癌症又為什麽要列出幾種治療方案呢。如果是其它病，不會是這樣的處置手段。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一定檢查錯誤了！”中年女子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捂住嘴巴，想要抑製住自己巨大的悲傷與絕望，但眼淚已止不住的留下來，打濕了手掌。
在這個時代，得了癌症並不意味著死亡，有許多醫療手段能夠將其徹底治好，但對平民來說，它比死亡更加可怕！
品山麵對哭泣的女人與沉默的男人有些不忍，又有些麻木，這樣的場麵在他從事這份工作以來不知見過多少了。想安慰兩句，可又不知該說什麽，便隻能公事公辦：
“我推薦用靶向藥長期治療。從檢查結果來看，許多器官已經受到嚴重損傷，全部更換對你們來說不現實，不管是機械義肢還是人工器官。先將癌細胞控製住再考慮其它吧，你們覺得呢？”
夫妻倆生活在這個時代幾十年了，類似的事情見過太多，接受能力還是很強的，很快平靜下來，相視一眼後對著品山點點頭，表示認同這個治療方案。
癌症靶向藥物治療效果極強，隻要劑量足，任何已知的癌細胞都會被消滅、壓製，還不會對正常細胞產生影響！
但它有兩個致命缺點，一是無法根治癌細胞，不管劑量用多大，用多久，始終都會有殘留，具體原因未知。隻能一直使用，或者將有癌細胞寄生的器官換掉。
二是太貴了，一支藥劑就要兩百元，天天注射能讓癌細胞不再影響身體，但大部分平民家庭承擔不起，普遍感覺身體不適再注射控製，即使如此也依舊是一個巨大開銷。
癌細胞在每個人的身體中都會存在，隻不過正常人的免疫係統會及時將其清除。
而在新時代受環境影響得了癌症的患者，身體機能已經發生了改變，即使腫瘤被切除掉，也會在之前器官上重新出現，更換器官才可以根治。
16號醫療機器人圓筒狀的身體前打開一塊巴掌大的蓋板，從中伸出被夾住的一盒靶向藥，平山控製機械手將其放在餐桌上。夫妻倆的目光都隨著機械手移動，始終注視著藥劑盒，神情複雜。
一盒有6支，附送一把簡易注射槍，自行打入肌肉中即可，操作很簡單。
沒有單支賣的，一盒就得1200元，而男子賬戶上的錢沒有比這多多少，在藥劑放在餐桌上後自動扣除費用。
隨即品山離開了，他還要去往下一戶，藥劑藥店裏有得賣，也同樣要一盒一盒買，相同價格，常年無優惠。
生物醫療產業完全被錢氏生物醫療科技集團壟斷，“薄利多銷”這個詞大部分人隻在曆史書上見過。
接下來，品山去了許多家看診，大部分都與癌症有關，不是感到身體極為不適，藥店的普通檢查查不出來，需要醫療機器人上門檢查。就是對一些確證患者進行複診，這是免費的，畢竟已經靠靶向藥物持續賺錢了。
“今天確診的好多啊，該死的核輻射，舊時代的人為什麽要打仗呢，還動用核武器，結局注定不會有贏家啊，蠢蛋！”品山結束一天的工作，控製醫療機器人坐地鐵回公司的路上，在心中暗罵道。
他今天見到太多絕望的眼神，心中鬱悶而又充滿無力感。他與那些人都明白，大部分有癌症患者的家庭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不治意味著快速死亡，失去重要的親人，心頭割肉。患者也想活著，想要有奇跡發生。
救了，長期的治療費用會拖垮家庭，沒錢就沒吃沒喝沒房子住，得不到任何救濟，市場管理委員會不會對沒有資產的人提供貸款。
向私人放貸者借款往往意味著高利息，還不上可能會成為合規的奴隸！
在這個時代隻有一種病，那就是窮病！對於富人或者是中產來說，癌症的嚴重性比感冒發燒高不了多少。而且他們的工作、生活環境有先進設備保護，患癌概率遠遠低於平民。
人口超過10億無法成為中產的平民無奈的活著，幸存僥幸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