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琴璣的船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無他，這個時期的英格蘭還沒有自己的海軍，河流裏的船倒是不少，但是連亨利八世的座駕都是獨木舟，更別說其他了。
偏偏琴璣的雙桅橫帆船，每一艘都是大家夥。
這支船隊全部都是雙桅橫帆船，大的長達165英尺（五十米），以噸位驚人。雖然進入泰晤士河後就收起了側舷的火炮，可是船頭的火炮依舊猙獰。小的也有75英尺（二十三米），追求機動性，負擔起護衛艦的重任。
當國王的座駕靠近這些船的時候，亨利八世忍不住站了起來。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些大船，就像饑餓許久的流浪漢看見的烤雞，又像看見了絕世美女一般，根本移不開視線。
就連查爾斯·布蘭登也忍不住讚歎道：“實在是太壯觀了。”
他曾經作為瑪麗·都鐸的送嫁使節，陪同這位英格蘭長公主殿下前往法蘭西，當時的瑪麗王後的座駕就是一艘雙桅橫帆船，可惜，隻有八十英尺。
克倫威爾抓緊機會問道：“琴小姐，這麽大的船，需要特製的船塢吧？”
琴璣道：“是的。還需要特殊設備。”
“那我一定要見識一下。”克倫威爾道，“您的船，用的木料也很特別。我竟然看不出這是哪一種樹木。好像不是鬆木。”
“當然不是鬆木。鬆木太軟了，就是充分陰幹，它的強度也會讓它在炮火麵前不堪一擊。我的船用的是我故鄉南方特有的一種樹木。”
“特有的樹木？我能知道是什麽樹木嗎？”
“哦，當然，是柚木。它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硬木，一般二十年左右長成，而且需要特殊的加工手法，不然你會發現，它堅硬得就跟鑽石一樣。用陰幹二十年以上的柚木製作的船隻，能毫發無損地碾碎同一重量級的鬆木船。這也是柚木身價高昂的主要原因。”
克倫威爾急切地道：“那，請問它能在英格蘭生長嗎？”
“能。不過，”琴璣的聲音讓亨利八世的心猛地一沉，“英格蘭的氣候偏於寒冷，柚木能在英格蘭生長，但是它恐怕無法在英格蘭開花結子。也就是說，如果英格蘭想種植柚木，就必須進口柚木的幼苗。不然，就隻能等我的花匠有了新的進展。”
亨利八世道：“哦，天哪，琴小姐，您真是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柚木無法在英格蘭生長呢。”
琴璣道：“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亨利八世道：“哦，是的，我知道。我現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登上您的旗艦，從高處俯瞰倫敦了！”
亨利八世就宛如一個孩子一樣，竄上了船。他對船上的一切都很好奇，不停地東摸西看，就連方向盤，他都忍不住上去轉兩圈。
克倫威爾則纏著琴璣詢問一個又一個的問題：“琴小姐，我還以為您的故鄉有各種各樣的船隻。”
琴璣答道：“那當然。不過，從性能的角度上來說，也隻有雙桅橫帆船能穿越死亡之海。”
“死亡之海？”
“是一片特殊海域。航道狹窄，到處都是礁石，偏偏終年籠罩著暴風雨。看不到星星，指南針會在這片海域失效，唯有洋流和海獸們知道正確的路徑。敢於穿越這片海域的船長，毫無疑問，都是國寶級的人物。”
國寶級的人物？
托馬斯·克倫威爾和查爾斯·布蘭登都是心中一跳。
難道哥白尼是對的？地球真的是圓的？
遠處，正在玩耍著方向盤的亨利八世高聲道：“嘿！琴小姐！我喜歡你的船！你賣給我吧！”
琴璣揚聲道：“陛下，您怎麽忍心讓一位淑女割讓她賴以生存的珍寶呢？！我不能把這些船中的任意一艘賣給你，但是！我可以為您製造船隻！隻要您出得起工錢和木料。”
“哦，天哪！您又不是不知道！英格蘭沒有柚木！”
“沒有關係，先用鬆木製造一批，鬆木船的年限是二十年，二十年後柚木正好成熟，正好可以更換。”
亨利八世道：“好吧，您是對的。您提供柚木苗嗎？”
“當然。柚木苗本來就是商品之一。”
“商品？”亨利八世似乎有點困惑。
“是啊，柚木不但是造船的等一等木料，而是優良的家具木料，非常受歡迎。連帶著柚木也成了很受歡迎的庭院觀賞植物。”
“原來如此。”亨利八世道，“這麽說來，我也應該在宮廷裏種些柚木了。”
柚木苗肯定比現成的柚木料便宜很多。在宮廷裏種上柚木，一來可以裝飾庭院，二來可以節省一大筆費用。
亨利八世的算盤打得劈啪響。
沒辦法，即便琴璣一下子幫他清償了三分之二的債務，可是他依舊缺錢花。能精打細算的地方，他絕對精打細算。
“能為陛下服務，是那些商隊的榮幸 。”
“這麽說來，琴小姐也會在庭院裏種植柚木嘍？”
“哦，當然。我們在大瑛洲東部沿海發現好幾座氣候宜人、土地肥沃的海島，那裏可以種植柚木、培育柚木幼苗。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海盜的侵擾。”
亨利八世大笑：“我剛才還在擔心，怕柚木苗緊缺呢。琴小姐果然善於經營領地。”
“陛下過獎了。這都是政事堂諸位公職人員的功勞。”
亨利八世對這次的參觀非常滿意，可西班牙大使尤斯塔斯·沙普伊斯就是擔憂了。
他沒能登上琴璣的船，可是這些船的噸位就在那裏擺著，即便是遠觀，沙普伊斯都能估算出琴璣的船到底有多大。
別人不清楚亨利八世堅持離婚的內情，西班牙會不清楚？
什麽凱瑟琳王後生不出兒子，那隻是其中的一個原因。亨利八世真正害怕的是，英格蘭會作為女兒瑪麗·都鐸的陪嫁成為西班牙的附庸。偏偏亨利八世連個侄子都沒有，不然，他絕對會把女兒嫁給侄子，以維護都鐸王冠。
亨利八世一心想籌建海軍一事，根本瞞不過西班牙。可是西班牙已經在王後的問題上一再駁斥亨利八世，如果再拿英格蘭的海軍說事，絕對會讓西班牙幹涉英格蘭內政一事傳遍各國。
到時候被群起而攻之的就是西班牙。
西班牙眼下的首要敵人是法蘭西，英格蘭不能逼的太緊。
這是西班牙國王兼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對沙普伊斯的要求。
估算了一下琴璣的海軍實力，沙普伊斯再度造訪了lady瑪麗。
瑪麗對沙普伊斯的來訪十分驚訝：“您說什麽？”
“我需要您交好琴小姐，殿下，這是為了您的利益。”沙普伊斯將琴璣跟安妮·博林的幾次交鋒說了，然後道：“從目前來說，一旦那個女人消失，您的父親很有可能跟琴小姐求婚。”
“所以，就跟當年一樣，是嗎？”
瑪麗的情緒低落。
“不，殿下，這不一樣。琴小姐是一位公主。”
“怎麽可能……琴……她……”
“琴小姐的確是一位公主。這是從東麵的韃靼國傳來的情報。”
“韃靼？”
瑪麗當然聽說過，她還知道，韃靼的別名叫做上帝之鞭，曾經整個歐羅巴都隻能在韃靼人的鐵蹄下苟延殘喘。
“是的。在韃靼人更遙遠的東方，有一個強大的王國，就是傳說中的黃金之國聖人國，這個國家的國王在位十幾年，卻沒有兒子。韃靼人暗地裏都在說，那個國家就要亂了，也許他們重返東方的機會就要來了。我們還有情報，說韃靼人在準備東征。”
“天哪！”
“結合琴小姐來到英格蘭的時間，應該不會錯。琴小姐就是聖人國的公主。”
“哦，天哪！”
瑪麗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沙普伊斯猶豫了一下，輕聲道：“雖然皇帝陛下很希望您能嫁給他的兒子，但是，我更希望您能幸福。皇帝陛下是您的第一個婚約者，而您的父親，他曾經說過，不會讓您外嫁。所以，如果您不想嫁給國內的小貴族，可以選擇琴小姐的堂兄弟們。”
“她的堂兄弟？”
“是的，琴小姐有三位親戚，一位是她堂叔的幼子，一位是她另一個堂叔的私生子，另外一位是她舅父的兒子。這一位和第三位都是東方的皇族，他們跟您年齡相近，是合適的對象。”
瑪麗猶豫了一下，道：“我，無法決定。”
“如果您不能決定的話，我可以代為請示王後陛下。”
瑪麗點了點頭，道：“那就拜托了。我，請代我向母親問好，我希望母親一切安好。”
沙普伊斯表示明白。
他才走到門口，還沒有離開這座鄉間別墅，就看見一輛馬車向正門口駛來。沙普伊斯讓車夫控製速度，以便他清楚地看到，馬車上下來一位珠光寶氣的年輕女子。
沙普伊斯一愣。
他很想留下，卻也清楚不方便。
他對自己說：下次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這邊朱茜求見瑪麗，得到允許之後，她當著布萊恩夫人的麵，奉上了四色禮物。
“初次見麵，lady瑪麗。我是琴小姐的使者。這是琴小姐給您準備的聖誕禮物。因為裏麵有衣料，所以提早送過來了。”
“是的，非常感謝。請您代我向琴小姐問好。”
“好的，lady瑪麗。您不看一看嗎？”
瑪麗這才打開禮物。
琴璣給瑪麗準備的禮物是：一套荷葉造型的青瓷茶具，一整塊妝花緞，一麵菱花鏡造型的鑲各色珠寶的玻璃銀鏡，和一套鑲紅寶石鑽石別針。
問題是，這個時代的歐羅巴，有幾個人見過質地宛如上層美玉一般的瓷器？
問題是，同一時期的凱瑟琳·美第奇的陪嫁也不過是一麵書本大小的玻璃鏡子，相傳價值十五萬法郎！
隻這兩樣，就把那套精美華貴的鑽石別針比得跟添頭一樣。
“茶具配四個杯子，鏡子邊框一英尺，綢緞足夠您裁剪一身新衣裳，別針一共十二枚。”朱茵還特地將妝花緞打開，讓瑪麗·都鐸一一檢查過，這才疊好。
瑪麗這才反應過來，道：“哦，不，這些東西太珍貴了。”
“這沒什麽。”
“可是我父親……”
“請您放心。小姐事先已經跟國王陛下報備過了，國王陛下也同意了。”
“那，請您代我向琴小姐致謝。”
“好的。”
“請等一下。我聽說，琴小姐還有兩位堂妹？”
“不是堂妹。”朱茵解釋道，“一個是表妹，是小姐舅父的女兒。一位是從妹，隻是兩人的父親是堂兄弟而已。小姐父親這邊的親戚都是從兄弟從姐妹。”
“是，是嗎。請代我向這幾位問好。”
“非常感謝，lady瑪麗。您的心意我收到了，我也會向我的從兄弟們轉達您的問候。”
“您，您是……”
“我是朱茵，就是您說的小姐的從妹。”
“您不是琴小姐的侍女？”
“我們沒有讓親戚家的小姐充當侍從的傳統。即便遠在異國他鄉，我也是小姐的姐妹，而不是單純意義上的臣子。”
“啊，非常抱歉。”
“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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