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1934年六月的最後一天，瑪麗·都鐸來到白廳宮。她幾乎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穿過半個宮廷，來到琴璣的套房。
套房裏，琴璣早就在等候了，一見她進來，立刻上前：
“Lady瑪麗，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斯旺伯爵。”瑪麗按捺著激動的心情道，“我以為自己在做夢。”
“當然不是夢。”琴璣道，“接你來白廳宮，是經過國王陛下首肯的。國王陛下到底有年紀了，即便天主賜下了威爾士親王，國王也未必能看到他成年。而諾福克一係的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在眼裏。這些年，他們篡奪了多少利益，國王陛下一清二楚。所以，國王陛下有意讓你接受君主的教育。”
“君主的教育？”
“是的。如果國王陛下足夠長壽，那自然不用多說。可萬一，你就要負擔起公主的職責，照顧好弟弟和王國，避免王權被人篡奪。”
瑪麗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琴璣道：“當然，為了防止宮廷出現動蕩，在短時間內，國王陛下不可能恢複你的王位繼承權，更不可能恢複你的身份。我是說，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你必須等待至少七年。”
瑪麗道：“當然，國王陛下是我的父親，我愛他，我也相信他是愛我的。隻要不違背我的良心，我願意接受他的安排。可是，可是我很擔心我的母親。”
琴璣揮了揮手，房間裏的女官們立刻退出，隻留下加德納主教。
她這才道：“關於凱瑟琳王後陛下，我很抱歉。”
“你，你不能幫我嗎？”
“準確的說，無論是西班牙大使還是英格蘭境內的貴族、學者等等，我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越是幫助王後陛下，王後陛下的處境就越艱難。”
“哦~仁慈的天主啊~！”請幫幫我吧！
瑪麗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琴璣等她稍稍冷靜一點，才道：“這話出自我的口中，有幾分僭越的嫌疑。但是，為了英格蘭，我想問一下，瑪麗，你知道你的父親為什麽要跟你的母親離婚嗎？”
“當然知道，那個女人出現了。”
琴璣道：“可是lady瑪麗，安妮·博林是22年回返英格蘭的，她花費了三年時間成為宮廷之花。請問，國王陛下為什麽不是在這三年期間對她如癡如狂，而是三年後，忽然對她發生了興趣呢？”
“這……”
“在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瑪麗猶豫著道：“我，我聽說過，母親的侍女偷偷說的，據說是那個時候，我母親停經了。”
女人停經了，就不會生育了。
瑪麗很清楚，父親是多麽盼著要一個兒子。她甚至不止一次在深夜裏問自己，如果自己是一個男孩兒，那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她可憐的母親就不用遭遇這些苦難。
琴璣道：“可是我聽說，你被大臣們尊為威爾士公主。而國王陛下當時並沒有反對，也沒有開口製止。”
瑪麗吃驚地抬起頭。
她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是說，我，我父親……”曾經把我當成王儲？
這個可能，她想都不敢想。
琴璣道：“這是你的君王教育的第一課。我給你七天時間，在這七天內，請你好好回想，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對英格蘭到底有什麽影響。你的房間在我的隔壁，我讓女官帶你過去。”
瑪麗走後，加德納主教就支支吾吾地開口了：
“伯爵殿下……”
“怎麽了，主教？你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
“您，您怎麽能說那樣的話？”
“我說了什麽了？”
“國王，國王對安妮王後，並不是……”
“難道我說錯了嗎？王後安妮的事，在宮廷裏是秘密嗎？她十二歲的時候被送去尼德蘭，成為瑪格麗特大公夫人的侍女，然後轉去法蘭西，一直呆到二十出頭。十二歲還能說是個半大的孩子，二十歲就是大人了。法蘭西宮廷把她雕琢成了一個法蘭西淑女，而不是一位英格蘭淑女。她一成為凱瑟琳王後陛下的女侍從，她的法蘭西風情就在宮中掀起了風暴。這些，不都是眾所周知的嗎？國王為什麽不在那個時候發現她的美好進而追求她，反而是三年後，也就是1525年才開始追求她？”
什麽欲擒故縱，以退為進，那都是表演給人看的手腕，或者是心知肚明的社交遊戲。
同盟才是內核。
“這……”加德納猶豫了一下，道：“您，在複製她的道路嗎？”
“我不過是跟當年的她一樣，發現了國王的需求而已。而且，”琴璣道，“請放心，我對王後的寶座沒有興趣。國王陛下能拋棄一位王後，就能拋棄兩個。那個位置，隻是眾人麵前的靶子而已。跟國王的利益保持一致，才是真正的不敗之地。”
“那，如果國王陛下向您求婚呢？”
“之前，我的侍女們在將古老的故事。月亮公主的故事，你可還記得。”
“記得。”
“那你還問什麽呢？我不想結婚，所以任何有意追求我的人，將會麵臨跟那個故事裏一樣甚至更加嚴苛的考驗。”琴璣道，“好了，主教猊下，與其在這裏煩惱這些，還不如琢磨一下西班牙吧。”
“西班牙？”
加德納有一種錯覺，自從他成為琴璣的神甫之後，他越來越像一隻鸚鵡，而不是老師。
“沒錯，我想，這半年來，西班牙應該也開始發現製海權的重要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