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羅奇福德子爵夫人是小事,凱瑟琳·霍華德最近還有一件煩心事。她思前想後,總覺得這不行那也不好,最後,她叫來一個侍女道:“你代我去想巴洛克公主問好,另外,問問她有沒有空。我,我有個問題,想請教她。”
這絕對是她入宮以來最瘋狂的事。
宮廷女性,可以不讀書,可以不會寫字,甚至可以不會針線活,但是,必須遵守宮廷禮節。
從身份來說,她是國王的情婦,名分上依舊是宮廷侍女,瑪麗是國王的女兒,是公認的英格蘭公主,而巴洛克公主,實際上卻是女王!
這是凱瑟琳·霍華德被引薦給國王之前,就被反複叮嚀的。她很怕自己被拒絕。
沒辦法,雖然不是自己的錯——凱瑟琳堅持,成為國王的情婦不是她的過錯——但是在宮廷之中,總是有很多人因為她是國王的情婦,而認定她是道德敗壞的女人。
雖然凱瑟琳自認自己不是什麽名門淑女,但是因為這樣的理由而被認為道德敗壞,也夠另她惱火的。
出乎意料,侍女很快就回來了:“夫人,巴洛克公主殿下說,她很高興邀請您於明天下午參觀西紅柿工坊。”
“西紅柿工坊?”
西紅柿是最近流行開來的新大陸蔬菜,工坊就是工廠,可是蔬菜怎麽會在工廠裏?
凱瑟琳的小腦瓜可沒辦法理解這個。
“是的。就是巴洛克宮東北角上的玻璃宮殿。”
“哦,天哪~!”
就在四年前,意大利製造的書本大小的玻璃鏡子還價值十五萬法郎。為此,意大利人還特地在海島上修建工房,甚至製定了一係列法律,以防鏡子的技術外泄。
西倫敦開始建設之後,玻璃和玻璃鏡子的價格陡降,已經連中產家庭都能使用上了。
但是,使用玻璃建造宮殿一樣的大房子,依舊是首創。
玻璃宮殿不僅僅是財力,還意味著技術。
這座玻璃宮殿被建造起來的時候,凱瑟琳還跟侍女們好奇過要用來做什麽。她還猜測會是一座華麗的舞會大廳!誰會想到,竟然是一座,西紅柿的工廠?
凱瑟琳·霍華德跳了起來:“不管怎麽樣,我要穿上我最漂亮的裙子、戴上我最喜歡的珠寶,用最好的精神,去見巴洛克公主殿下!女士們,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凱瑟琳興致高昂,就像花園裏的孔雀,而她的侍女們也嘰嘰喳喳地像一群百靈,穿梭在房間裏,為她捧來她的裙子、她的珠寶。
不過,無論打扮得多華麗,凱瑟琳·霍華德麵對瑪麗的時候,總是心虛的。
“日安,瑪麗殿下。”
“日安,凱瑟琳女士。”
凱瑟琳·霍華德萬萬沒想到瑪麗竟然會回禮!態度甚至說得上友善。
天知道!她打進宮以來就戰戰兢兢,生怕瑪麗記得她是諾福克公爵的侄女、安妮·博林的表妹。
凱瑟琳結結巴巴地道:“您看上去氣色真好,啊,我,我是說,恭喜……”
因為太過緊張,凱瑟琳·霍華德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正準備離開的瑪麗倒是很平和地道:“謝謝。”
“我聽說,您的官司打贏了?恭喜了。”
瑪麗溫和的態度鼓勵了凱瑟琳·霍華德,她又道。
“是的。”瑪麗道,“我以為你會介意。”
“我為什麽要介意?他們跟我有什麽關係?”凱瑟琳道,“我是說,我從小在寄宿學校長大,除了一個姓氏,什麽都沒有。諾福克公爵的顯赫跟我沒有關係,安妮·博林的宗教主張也跟我沒關係。”
“你不是新教徒?”
“我,我不讀福音書,也,也不怎麽祈禱。天主也許仁慈,但是祂從來沒有讓祂的榮光降臨到我身上。”凱瑟琳道,“我這樣說,請別生氣。”
“可是,我聽說……”
“是國王陛下向我求婚的事吧?”
“是的。”
如果凱瑟琳·霍華德成為王後,瑪麗就不知道如何麵對她了。瑪麗不喜歡凱瑟琳的輕佻,如果凱瑟琳隻是亨利八世的情婦,那她還能跟對方保持友善,可是對方如果成為她的繼母,瑪麗隻會覺得倒進胃口。
凱瑟琳道:“這就是我今天想求見巴洛克公主的原因。我的寄宿學校並不好,總是有不三不四的人偷溜進來,所以,那時候我常常會偷溜到西倫敦。在西倫敦的夜校裏,我記住了一句話。”
“什麽話?”
“命運饋贈的一切禮物,在背地裏早就標注好了價格。”凱瑟琳道,“如果天主真的憐憫我,那我也許不會是凱瑟琳·霍華德。我的人生就是天主的旨意,祂想讓我受苦。所以,成為國王的情婦,用青春和名譽換上一大筆錢,保證自己下半輩子衣食無憂,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運氣。如果我奢求更多,也許……”
說到這裏,凱瑟琳摸了一下自己的項鏈。
瑪麗倒吸一口氣。
“非常抱歉,我誤解了您。”
“不,瑪麗殿下,在清白地活著和不用幹活就有吃有穿之間,我選擇了後者。您看不起我,無可厚非。”
“請問,我能為您做些什麽嗎?”
在此之前,瑪麗都沒有跟凱瑟琳好好交談過,而今天,瑪麗發現,她無法討厭對方,哪怕對方依舊輕佻得讓她頭疼。
“哦,當然,我,國王向我求婚之後,我一直很驚慌,可是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請問您能幫幫我嗎?”
以凱瑟琳的身份,亨利八世求婚了,她就沒有辦法拒絕。
如果她還是那個無知的小女孩,她當然會一口答應。因為那意味著她會是英格蘭最尊貴的女人,以前在她麵前趾高氣揚的人都會對她卑躬屈膝。
那曾經是她夢寐以求的。
但是那三個星期的夜校改變了她。凱瑟琳知道,如果她成為王後,那就意味著那些人明麵上對她畢恭畢敬,背地裏絕對會把她過去的一切都挖出來!
而她的過去,根本就瞞不過人!
凱瑟琳不想被砍掉腦袋。侍奉亨利八世、討亨利八世的歡心,甚至給亨利八世生孩子,她都願意,唯獨成為英格蘭王後,她不敢。
她還年輕,她還不想死。
就是亨利八世已經老了,她也完全可以等他掛了,再帶著他給她的錢,嫁一個年輕貴族。
瑪麗想了想,告訴她:“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可以把你的真實想法告訴國王陛下。”
“真實想法?”
“是的。您剛剛不是說了嗎?您的人生,就是受苦。所以,您不確定自己有這樣的好運。您可以向國王陛下要求,等您懷孕,我是說,等禦醫確診您懷孕了,再考慮是不是要給這個孩子一個婚生子的名分。”
凱瑟琳聽說,重重地點頭。
這的確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反正國王是一個兒控。
反正他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