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走進西紅柿工坊,凱瑟琳的腳步輕快,所以琴璣的第一句話就是:“凱瑟琳女士,看起來,你的難題已經解決了?”


  “是的,公主殿下,瑪麗殿下給了我一個不錯的建議,讓我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一直困擾的問題,就這麽解決了?

  琴璣道:“你會覺得不真實,也許是因為太容易,或者說,瑪麗給你的建議太簡單,所以你的心無法安定。”


  “也是。請問您能給我一點建議嗎?”


  琴璣深深地看了看她,揮手讓侍女們留在原地,然後帶著凱瑟琳往前走了一段,這才道:“領地與領地間的法規並不相同。我建議你先在赫特福德買一間房子。”


  “房子我有。我早就買下了。”


  作為老國王的情婦,很少會在新國王登基之後,依舊在宮廷裏風光無限的。


  凱瑟琳早就想好了退路,離開宮廷之後,她要在西倫敦定居。所以成為國王的寵姬之後,她立馬買了一套房子。


  “然後把戶籍簽入西倫敦,這樣,你就能向西倫敦的領地法庭和領地婦女權益委員會提交申請,申請解除你原來的婚約。”


  凱瑟琳倒吸一口涼氣。


  她道:“您,您已經知道了?”


  “以您的性子,國王求婚,您沒有一口答應下來,本身就是一種異常。隻要逆向思考,就能猜到您的過去。”


  “那,那,您會幫助我嗎?”


  “我們的法律會庇護領地上的每一個子民。如果你那位未婚夫有家暴、偷竊、賭博、嗜酒之類的惡習,一旦被證明屬實,領主府就能根據領主法規,宣布你跟他的婚約無效。”


  “家暴?”


  “家庭暴力,就是私下裏會毆打你的意思。如果你有證明,他曾經毆打過你,那麽,按照領地法規,你跟他的婚約可以取消。當然,如果你曾經跟他在天主麵前宣誓結婚,那就另外一回事了。”


  “當然,我發誓,我從來沒有跟他在任何一座教堂結婚!”


  這句話,凱瑟琳說得斬釘截鐵。當天從西紅柿工坊回到瓷宮,她第一時間寫下兩封信,交給自己的心腹侍女,送到西倫敦法院和西倫敦婦女權益委員會。


  凱瑟琳原本以為,她需要登上好幾個月才能拿到婚約解除的正式法律文書,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僅僅兩個星期她就拿到了。


  可巧,沒兩天,亨利八世又求婚了,他表示他的心態依舊,問凱瑟琳要不要嫁給他。


  既然她身上已經沒了婚約、恢複了自由身,那為什麽不嫁?

  凱瑟琳理直氣壯地嫁給了亨利八世,直接讓瑪麗和一眾貴族傻了眼。


  當然,她成為王後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任命自己的首席女侍從官和宮務大臣。


  沒錯,凱瑟琳遵從自己的心意,把羅奇福德子爵夫人趕出了宮廷,並任命薩福克公爵查爾斯·布蘭登為她的宮務大臣。


  因為她是薩福克公爵推薦給國王的。


  而且,就跟她曾經說過的那樣,她對福音書、祈禱之類的東西完全不敢興趣,她喜歡的是衣服、是珠寶,是無休無止的玩鬧。


  她寧可通宵達旦地跳舞,也不喜歡有人在她的耳邊唧唧歪歪,說什麽政治、國際影響力。雖然瑪麗很惱火,但她還是維持了表麵的平和,並像一個合格的繼母一樣,從王後的年金裏擠出一部分給了伊麗莎白。


  毫無疑問,凱瑟琳·霍華德從任何一個方麵來說,都是最適合亨利八世的王後。


  隻是羅奇福德子爵夫人哪裏甘心就這麽被攆出宮廷,她就秘密告發凱瑟琳。


  托馬斯·克倫威爾很震驚,隻能上報國王。


  亨利八世更加震驚,但是他不得不按照法律組織了調查委員會,調查他的新婚妻子的情史。


  按照慣例,這種涉及道德的問題,必須有神甫出麵。由於坎特伯裏大主教托馬斯·克蘭麥主動退出,這項任務被交給了加德納大主教(沒錯,這家夥升職了)。


  凱瑟琳麵對加德納大主教的詢問,顯得非常理直氣壯:“我發誓,我答應國王的求婚的時候是自由身。我發誓,我跟國王結婚之後,也沒有任何有違法律和道德的事。我會遭遇這一切,不過是有人看不慣我靠著年輕和美貌成為英格蘭最尊貴的女人而已。”


  “那麽,你是承認,你跟弗蘭西斯·迪勒姆先生有過婚約?”


  凱瑟琳道:“猊下,我的戶籍在西倫敦,按照西倫敦的法律,弗蘭西斯·迪勒姆對我犯有多次故意傷害罪並盜竊我的財物。所以婚約無效。我持有巴洛克宮的正式法律文件。”


  “這樣的法律文件是無效的。”


  “大主教猊下,首先,我是不讀福音書的,第二,我的家人對我的教育也不上心,我對英格蘭的法律幾乎一無所知。我唯一知道的法律知識,就是我在夜校裏學到的聖人國的法令。按照聖人國的法令,我跟弗蘭西斯·迪勒姆先生的婚約就是無效的。無論您是如何看待我、嫌棄我、敵視我,但是您不能否認,在嫁給國王陛下之前,我是巴洛克公主的子民,她是我的領主、我的主人,她的巴洛克宮判決我之前的婚約無效,那這個婚約就是無效。”


  “那麽,你能否認你跟你的音樂教師亨利·曼諾克斯的關係嗎?”


  “這個家夥經常騷擾寄宿學校裏的女學生,如果不是他,我又何必頻頻溜出我教祖母的宅邸,去巴洛克公主的夜校上課?”


  “你有證據嗎?”


  “當然。巴洛克公主的夜校,會要求學生留下簽名。我可以把自己去過的夜校名字和地址告訴你,我甚至可以把當時任何的幾位教師的名字也給你。其中有幾位好心的女士,她們注意到我孤身一人,又是年輕女孩,所以曾經留我在教職工的休息室裏過夜。”


  加德納大主教沒辦法,隻能回稟國王。


  凱瑟琳的口供跟其他人的口供完全不同,加德納大主教認為,凱瑟琳應該撒了謊,要求國王組織陪審團,對凱瑟琳進行公開審判。


  國王同意了。


  但是凱瑟琳要求,陪審團中必須有聖人國出身的陪審員,而且不得少於三位。


  這樁案件頓時轟動了整個倫敦,無論是東倫敦還是西倫敦,人民紛紛湧往法庭旁聽。


  而凱瑟琳,就跟當年的安妮·博林一樣,穿戴一新,走上法庭。


  跟安妮·博林不同的是,凱瑟琳剛進入法庭的時候,她是忐忑不安的,但是看到法院裏側那一整排的巴洛克人,她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


  她看到了好幾張熟悉的麵孔。


  在正中間的王座上落座,大法官就問道:“凱瑟琳王後,你是否承認曾經跟弗蘭西斯·迪勒姆先生締結婚約?”


  “曾經有過。”


  旁聽席上,英格蘭出身的市民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凱瑟琳道:“但是,按照西倫敦的法律,這樁婚姻被宣告無效。我有巴洛克宮出具的正式法律文件。天主見證,我在嫁給國王陛下之前,是巴洛克公主的子民,巴洛克公主判定我的婚約無效,那就是無效的。”


  大法官怒道:“人間的法律,怎能淩駕於天主的旨意之上?”


  “閣下,我不讀福音書,您說那是天主的旨意,我怎麽知道真假?我隻知道這種話出自你的嘴巴,又怎麽知道是不是你在曲解福音書和天主的旨意?”


  “你!”


  “或者,您可以去請教一下國王陛下,他是否同意我的話。我堅持,我在嫁給國王之前是巴洛克公主的子民,巴洛克公主的法令判決我之前的婚約無效,那就是無效。我答應國王的求婚的時候是自由的清白身,而不是任何一個男人的未婚妻。”


  旁聽席上一片嗡嗡聲,交頭接耳的人不少。


  凱瑟琳的自我辯護,讓大家想起了國王跟阿拉貢的凱瑟琳的離婚官司。


  如果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有可能引起國王的怒火。


  想到這裏,大法官又問:“可是凱瑟琳王後,您進入宮廷的時候是一年前。誰又能證明,你的法律文件是合法的?”


  話音未落,不等凱瑟琳開口,旁聽席上就有人站了起來:“大法官閣下,您這麽說,是在質疑我們聖人國實施了近千年的法律嗎?”


  “請問你是……”


  “我是西倫敦惠民局主簿白景琦,也是惠民局的常駐醫生之一。凱瑟琳王後第一次出現在惠民局月光路診所,是在1535年的九月二十一日。她的額頭有一塊拳頭大的青紫並伴有少量出血,肘關節也有少量出血。惠民局的值班護士迪雅娜·班尼為她清理傷口,當時的值班醫生孫毅大夫給她開具紫玉芙蓉膏作為外用藥。


  “三個月後也就是當年的聖誕節前夜,她又來了。這一次,值班護士為她做了全身檢查,發現她身上有多處創傷,都是重擊導致。值班護士立刻通知值班女醫生何嬌,經過診斷,確定性質為家庭暴力。雖然凱瑟琳王後當年沒有開口要求,但是何嬌醫生還是按照領地法令,做了特殊備案。


  “1536年三月,也就是汗熱病最厲害的時候,凱瑟琳王後再度來到惠民局。她為了接種疫苗而來。當時倫敦市民對巴洛克的疫苗將信將疑,真正來接種的人很少,作為當日的醫生和負責之一,我記得她身上有好幾處家暴造成的青紫。


  “1536年九月七號,凱瑟琳王後再度來到惠民局,這一次,她身上的創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重,左嘴角破損、右手明顯骨折。因為她的情況已經超過領地法令的最低標準,作為惠民局官員,我親自起草文件,提交領地法庭和領地婦女權益委員會。但是赫特福德的領地法庭是國王的法庭,法官以不符合英格蘭法律為由,駁回我的申請。領地婦女權益委員會則通過了我的文件,對凱瑟琳王後的遭遇進行立案。同年十一月,領地婦女權益委員會對凱瑟琳王後的遭遇展開調查。”


  大法官道:“白先生,您的這些證詞和證據,並不能證明什麽。”


  白景琦道:“請聽我說完,閣下。我們有充足的人證、物證證明,凱瑟琳王後跟弗蘭西斯·迪勒姆的婚約,是一樁□□裸的陰謀,一場未遂的傷害罪!弗蘭西斯·迪勒姆向當年的凱瑟琳王後求婚,其實是一場有計劃的犯罪!”


  什麽?

  旁聽席上,一片嘈雜,以致於大法官不得不敲擊銅錘,要求肅靜。


  “白先生,您知道您在說什麽嗎?”


  “是的。”白景琦出列,提交了一係列文件,道:“這些,就是當初的調查報告,包括弗蘭西斯·迪勒姆和他的幾個朋友的口供。弗蘭西斯·迪勒姆向當年的凱瑟琳王後求婚,隻是因為凱瑟琳王後是那所寄宿學校裏最漂亮的女學生,而且她天天跑去夜校聽課,跟寄宿學校裏其他女學生大大不同。所以,他跟他的朋友們打賭,他會用多少時間拿下她。


  “沒錯,弗蘭西斯·迪勒姆向當年還年幼的凱瑟琳王後求婚,並不是因為愛她,而是一場賭約。而且他還跟他的朋友們說,等他玩夠了凱瑟琳王後,他會跟他的朋友們一起分享她。”


  旁聽席上,一片驚呼聲。


  “為了保證成功率,他和他的朋友們向寄宿學校的其他女學生打聽凱瑟琳王後的喜好,輕易地蒙騙住了凱瑟琳王後。凱瑟琳王後也跟所有的淑女一樣,像一個未婚妻供養這個家夥,把自己掙來的錢交給他。他拿著這些錢喝酒、賭博。凱瑟琳王後有一雙巧手,西倫敦對女士們很友好,隻要肯幹,就能掙到錢。弗蘭西斯·迪勒姆發現能源源不斷地從凱瑟琳王後身上得到錢,他不願意斷了財路,就沒有按照約定跟朋友們分享凱瑟琳王後。他們因此爆發了激烈地衝突,被治安官丟進監獄。因為事發的酒館也在西倫敦,負責審問的治安官發現不對,多問了幾句。這是1537年4月的調查案卷副本。


  “另外,法官閣下提及的那位音樂教師,其實跟這個弗蘭西斯·迪勒姆是一路人。雖然屬於不同的團體,但是他們都以騷擾該女子寄宿學校的學生為樂。還經常打賭、吹噓自己睡了幾個女學生。他們拿該寄宿學校的女學生意y淫y更是常事。”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不能排除他跟凱瑟琳王後當年的性行為是他本人的幻想的可能。所以,我要求法庭徹查他的口供,跟凱瑟琳王後那幾年的行蹤做詳細對比。凱瑟琳王後堅持,她有參加夜校掃盲班,那麽,西倫敦各夜校相關資料上,必定有凱瑟琳王後的名字。”


  立刻有陪審員高聲道:“附議!必須徹查!”


  “附議!”


  “附議!”


  “徹查!”


  “徹查!”


  ……


  第一次審判,不得不中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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