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身死
紅蓮意識渙散，藥力順著她的經脈侵蝕著她的清明。
千百年來，灼灼九天業火在她的身旁歡騰，這應該是溫暖的吧。
她的心卻是涼的。
猶記得火紅九天業火中，一抹墨色從遠處飛來。黑色說不得有多麽耀眼，卻明亮了她的天空。
那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孤寂。
如果沒有體會過熱鬧的感覺，實在是不能體會到孤寂的含義。他是一個很安靜的仙，卻在那一個月拚命找話題和她聊天。雖然話不多，有時候講了個笑話，也不怎麽好笑。可是，他隻是安靜站在那裏就給了她一個世界，一個她不曾碰觸的世界。
她想試著去碰觸一下他的世界，便跟著他上了天界。
紅蓮認真想了想他和她的過往。
她是在那一片鳳尾花下，對他心儀的嗎？
不是。
從她遇到他的那一眼開始，從他為她披上黑衣開始。
他就是她的劫。
原以為是與他的情劫，沒想到隻是她一人的生死劫。
一片真心，碎了滿地。
紅蓮運起含光劍向鳳女刺去，她沒有用其他多餘的招式，直接用了降魔十三式最後一招，她想和鳳女同歸於盡。她不會再自作多情的認為他會有一絲絲為她悲傷，因為她隻是他為鳳女取來的一味靈藥。隻是不知道他在得知了鳳女死在她的劍下之後，會不會恨她。
想來應該是會恨的吧。
她想，能這樣被記住也挺好的。
紅蓮運了體內的真氣，體內的蓮子升騰著火精華，源源不斷的向含光劍湧去，一時間含光劍大亮。而她的視野越來越模糊，隻能勉強看到那一紫色。
紫色？鳳尾花也是紫的。
她還以為那是他跟她最美好的記憶，卻沒想到鳳尾花也是鳳女的。
怎麽把她帶上天也是因為鳳女，鳳尾花也是因為鳳女。
痛，怎麽能不痛。
紅蓮用盡最大的力氣飛向鳳女，向她刺一劍，她有把握一定能傷到她，或者直接殺了她。
“謝謝你，贈我一場空歡喜。”紅蓮喃喃出聲。
可是，這場局布得這麽好，又怎麽會讓紅蓮輕易給破掉。
就在紅蓮快要接近鳳女之時，天啟尊上終於出了手，他伸出右手，用了恰當的力度向紅蓮擊了一掌。
龍爪之威。
“噗。”紅蓮隻能感受到體內一陣氣血翻湧，降魔十三式被掌風中斷。她吐了一口血，被掌風扇出了五米遠，鮮血一路飄灑。最終她箕坐在地，神色萎靡。
含光劍未脫手，她用含光劍撐著地麵站了起來。
她有些懊惱，對著天啟尊上說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也在旁邊了。”
聽到這話的天啟尊上情緒沒有半點起伏，依舊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北冥扭過臉去，不想再看。
一瞬之後，她又轉過臉，深怕錯過什麽。
能錯過什麽？敗局已定。
鳳女開口說道：“你本來就是要死的，不如乖乖交出蓮子。”
紅蓮站直了身體，繼續用含光劍指著鳳女，上一次失敗了，她打算再來一次。
如果這一次也失敗了，她便又來一次。
紅蓮提氣飛身，卻在半路上跌落下來，“當啷。”含光劍掉在了地上，她的視野被黑暗一點點侵蝕，直到變成了漆黑一片，她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是了，真的看不到了。
這樣很不好啊，不能用降魔十三式殺了你了。她想。
“藥力居然這麽久才見效，我真不知道該說你抗藥力不錯，還是該貶斥醫仙沒用。”鳳女說道。
這句話沒有落進紅蓮的耳朵裏，因為她的聽覺也被剝奪了，她的耳邊沒有任何聲音，隻有一片寂靜。
紅蓮心思內沉，對著九天業火說道：“抱歉，我想我要毀了你了。”
她對著前方喃喃出聲：“我也想贈你一場空歡喜。”
沒有聲音出現，隻能看到兩片閉合、關上，又閉合、又關上的嘴唇，因為她的聲音也消失了。
九天業火翻滾不已，似是在表達它的憤怒。
紅蓮閉上眼，褪去了人形。
火中尊者，第一次向世人展現了她的真身。
九天業火漫天以紅蓮為中心，旋轉著，瞬間充斥了整個會廳。鋪天蓋地，目之所極皆為紅。火勢燒到會廳，會廳沒了。火勢蔓延出會廳，整個亢宿都沒了。群仙紛紛飛走避讓，衣袍散亂，神情狼狽。
為什麽不把整個天界都燒了呢？紅蓮有點可惜。
有蓮自火中緩緩盛開，萬千花瓣層層疊疊。紅的純粹，花瓣上偶爾有火光一縷閃過，那是九天業火的精華。本有12顆蓮子的蓮蓬，3顆已空。9顆蓮子安靜的躺在蓮蓬裏，縷縷紅光纏繞在蓮子上。偶爾有紅光脫離了蓮子，升騰在蓮蓬上空。
用美這一詞來形容，確實是不夠的。這是力量與美的結合，是一種從心底升起來的臣服。
她本為火尊。
見此情形，天啟尊上第一個反應過來，擋在了鳳女麵前，為她抵擋著九天業火。
“咳咳，”因為九天業火的火勢太猛，鳳女臉色蒼白了幾分，“不是用了藥嗎，她的威力怎麽還這麽大。”
天啟尊上皺起眉頭說道：“沒想到準備這麽周全，還是低估了。”
天啟尊上在周身施了淡金色的屏障，便飛向了紅蓮。
他能感受到九天業火的火熱，和九天業火裏的憤怒。
那又如何？上古神獸逆天而生，本就是恐怖的存在。一個區區的九天業火能奈何得了他？
一片火海像大浪一樣，迎麵撲向了天啟尊上。天啟尊上沒有避讓，他伸出右手。九天業火碰到他的手掌，四散開來。他用自己的手掌為自己開了一條道，身上其他部位卻是不好受，灼熱的感覺快把他的身體燒傷了。
此刻，每一息都可能生命攸關。
天啟尊上右手虛空一劃，握住了赤霄劍。神劍的威力碰撞著九天業火，兩兩相抗，互不相讓。他對著紅蓮就是一斬，空間被強大的力量撕裂了，天空雲海翻滾。這一斬是天啟尊上的最強一擊，沒有花招，隻是最淳樸的力量。
紅蓮撐的住麽？
“噗。”一陣爆裂的聲音響起。就像是熟透了的瓜果，一不小心就裂開的聲音。
是有東西裂開了。
紅蓮直接引爆蓮子，毀天滅地的能量湧了出來。火海再上一層，滔天的九天業火與天啟尊上的一擊相抗，一時間火花四濺。
火花散了之後，露出天啟尊上，一顆蓮子被引爆了，天啟尊上受了點傷。
原來紅蓮說的贈他一場空歡喜是這個意思，她想毀了她的蓮子。
在毀了蓮子的時候，再傷到天啟尊上，那就太好了。
天啟尊上明白了不能和紅蓮正麵相抗，他急速拉近和紅蓮的距離，打算用無視任何傷害的手掌，直取蓮子。
紅蓮本就中了藥力，她的身體有些不受控製。現在又引爆了一顆蓮子，已經受到了重創。她的腦袋嗡嗡作響，經脈已經有崩潰的跡象。
但是感覺到天啟尊上的靠近，紅蓮沒有懼怕，她沒有猶豫地又引爆了一顆蓮子。
“噗。”又一顆蓮子被引爆了，毀天滅地的能量撲向了天啟尊上。
太近了，被這能量傷到，很有可能是重傷。天啟尊上沒有辦法，隻好轉身退去。在他的身後，緊跟著鋪天蓋地的九天業火。
連爆了兩顆蓮子之後，紅蓮的經脈俱損，大腦疼痛欲裂。一陣眩暈感襲來，她即使再想撐也撐不住，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中。
她就這麽昏迷，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紅蓮，紅蓮，聽得到嗎，醒一醒。”
這個聲音在紅蓮識海裏響起，叫醒了沉睡的她。她隻能感覺到這個聲音很熟悉，卻是想不起是誰。
“你是誰？”紅蓮問道。
“我是你師父！”
聲音突然拔高了，紅蓮的識海一片震蕩。
“應該是有那麽個師父吧，好像叫什麽什麽星君？”紅蓮意識混亂。
“上卯星君！”
“嗯，應該是這個。”紅蓮好奇地問道，“那你來找我幹什麽呢？”
“唉……今天的事恐怕不能善了。”這個聲音停頓了一下，“你用你的結界之力包裹著三魂七魄，逃走吧。”
“結界之力麽，怎麽用？”
“……”
一時間無語，氣氛有點尷尬。
“用心對你的結界之力發出召喚，這應該是可以的，你試試。”
“嗯。”紅蓮答應了下來，“對了，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說。”
“什麽事？”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白芷應該想要一個名字，本來想等到我好歹混到主上的位置，再賜名給她，現在怕是不能了。”
“你取的名字是什麽？”
“其實，之前我就想了很久了，一直沒能想到。在她攔在我麵前的那一瞬間，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名字。”紅蓮停頓一下，“就叫唐糖吧，這個名字再合適她不過了。”
“好你個紅蓮，你記不得師父了，卻記得白芷……唐糖那個家夥。”這個聲音隱約有點醋意。
“這可不是我的錯，”紅蓮心情愉悅起來，“她很甜啊。”
“……”
那個聲音靜止了，離開了紅蓮的識海。
紅蓮試著召喚結界之力，結界之力聽從她的召喚，包裹著她的三魂七魄，悄悄地離開了天界。
至此，九尾妖妖的夢境終於碎了。
這個夢境並不美好，導致現在九尾妖妖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緩緩睜開了眼，光線很暗，沒有刺亮的感覺。
九尾妖妖動了動身體，卻訝異地發現自己好像是狐形的狀態。她順手掐了個決，恢複了人形。
四處看了看，這應該是一個山洞。
光線被擋住了，山洞裏更加昏暗。
九尾妖妖向洞口看去，一個人影走了進來，因為逆著光，看不太清楚他是誰。
他看到化成人形的九尾妖妖說道：“紅蓮，你終於醒了。”
這個聲音很熟悉，很溫暖，所以她一下就聽出來了。
“師父，紅蓮已經死了，我叫九尾妖妖。”
“九尾妖妖，是你現在的名字？”
“嗯。”
“九尾妖妖。”上卯星君喚了一聲。
聽到上卯星君認同了她的名字，九尾妖妖對著上卯星君露出了笑容，這個笑容不是紅蓮的純真無邪，而是九尾妖妖的嬌媚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