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尷尬，不僅被周詳說扭扭捏捏的若菱覺得尷尬，就連伊人都覺得麵對姐姐有些尷尬。當然，聽到這話的鐵訟師和慕戈也不會覺得他說的對。周詳真是一個心直口快的人啊。
其實周詳就算心直口快，平日裏也不會說話這麽不留情麵，之所以這樣說，和他的心情有關，都說別人家發生生死攸關的大事也比不得你牙疼在你心裏的地位重要，也和他的直覺有關。他直覺，這兩個小丫頭並不是一類人，終將分道揚鑣。
“哈哈，你周叔他這是想找個幫手呢，既然你們是小世子帶來的，不如一起留下評判是非？老周，我來說說發生什麽事了吧。”柴叔打著圓場，即給周叔留下麵子，也繞開扭扭捏捏的話題。
“老柴你說吧。”周詳不會駁柴叔的麵子，自然沒有異議。
而那位俊美的書生也沒有異議，因為此時的他似乎正驚訝於柴叔與慕戈的身份，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兩個看起來沒讀過多少書的人中居然有一個是封筆多年的鐵訟師柴先生，而且他們還認識朝陽公主和威武大將軍的愛子小世子慕戈。不過驚訝歸驚訝，他並沒有半點懼怕，因為這裏是言論自由的善濟堂。
善濟堂的信譽很好，雖然它並沒有采取前朝智者衛公立木取信的做法，不過它的信譽是一天一天積累下的。沒有人會追究言論的錯誤，無論那個人的身份是什麽。這就是善濟堂這麽多年來給來這裏的人們留下的印象。
若菱的性格是有些傲嬌的，她需要麵子，也需要人來哄著點。所以她的腳在地麵挪了兩下，手攥著頭發，猶豫著。她的個性讓她一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伊人很了解若菱，她也是願意哄著若菱的人之一，所以她不露聲色的給慕戈使個眼色，雖然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默契還是不錯的。
“若菱……姐姐，一起吧。”這是慕戈第一次開口叫若菱，其實慕戈對陌生人的態度還是很差的，不過既然她是小伊人的姐姐，他還是小孩有大量，叫一聲姐姐吧。
小世子都發話了，若菱的麵子自然很足。“好吧。”若菱有點傲嬌的微微揚頭，嘴角帶著些微止不住的笑意。伊人見狀，也跟著笑起來，她的姐姐啊，其實好哄的很，她要的隻是一個台階而已。
伊人讚許的摸摸慕戈的頭發，也不知他是怎麽保養的，一頭黑發自然順滑，摸起來像是絲綢，手感很好。小慕戈也很配合的讓她摸頭。
“請坐。”柴叔說完，伊人三人才意識到他們一直都是站著的。等三人坐下後，柴叔抿了口茶水，組織好語言後，這才開始說明事情的起因經過。“事情是這樣的……。”在柴叔簡明扼要的敘述下，伊人大致明白是怎麽回事。
朝堂上最近正在商議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而且這件事說起來和秀才、周叔、柴叔都沒有什麽關係，但生活在天慕王朝，又是在善濟堂，這樣的議論每天都會有不少。
事情是這樣的。靈國作為天慕王朝的附屬國，在上貢途中遺失貢品九龍鼎，九龍鼎有國家繁榮鼎盛的意味，靈國的九龍鼎更是象征著靈國的臣服之意，代表著兩國的交好，可是這麽重要的九龍鼎就在剛出靈國沒多久的時候丟失了。
恰巧 近幾年天慕王朝的收成很好，作為一個以農業為本，商業為輔的國家，收成好意味著稅收高，國庫裏有不少銀兩，糧食儲備也不少。這就引起一個天慕王朝常發生的現象——如何用掉國庫裏的錢。這些朝臣在國庫不充盈的時候不知道怎樣開源節流，在國庫充盈的時候倒是一個比一個積極的想花錢。
朝中以威武大將軍和朝陽公主為首的主戰派希望能夠借此天時地利，發動戰爭，打仗，無論是從個人發展而言還是對武將集體的地位而言，都是有好處的。再者，誰能保證靈國遺失九龍鼎的事不是他們的一次試探呢？天慕王朝最近幾年對外的態度可是有些過於和善了，難保沒有人起什麽別的心思。天慕王朝並不止靈國一個附屬國，人無信則不立，國無信而不存。要是這次不給靈國一些警告，其他國家會怎麽做？又會怎麽想？會不會效仿靈國的做法，隨意找個理由，漸漸不聽天慕王朝的號令，學會陽奉陰違？
而中立派則希望能夠繼續將重心放在民生保障上，因為最近幾年，天慕王朝的經濟水平提升很快，仁政的施行也讓民心穩固，除非出現類似鄭莽的事件或是天災，天慕王朝的民心很穩定。至於九龍鼎，就當做沒這件事自然是不可能，但樹立威嚴的方式有很多，國與國之間的外交並不是單純的武力對抗，完全可以采取別的方式來彌補九龍鼎事件帶來的影響。
由於政見不同，兩派在皇上沒有明確表示的時候不斷尋找證據，證明自己是對的。這件事討論許久，到最後竟成了國庫中銀兩怎麽花的問題。
國庫中的銀兩究竟是是用作軍費，還是用作民生？不同身份的人可能答案也不同。
周詳和書生正在談論的就是這件事。
伊人雖然有她自己的想法，可是她並不覺得在這裏討論能夠對朝堂的局勢產生什麽影響。如果說一個決策的產生是現實與各方利益互相妥協的產物，那麽他們這些與朝堂並沒有利益相關的人哪裏會有話語權？善濟堂終究是一個提建議的地方，不是參政議政的地方。
“不知周叔和這位秀才公子的觀點是什麽？”伊人問。要評判，總要知道雙方的觀點才是。當然，伊人很清楚她的身份，小慕戈在這裏，她又是第一次出現在這裏的一個女子，恐怕她說出的話不能服眾，不能服眾的評判無論是否公平，都是可能會得罪人的。
“我覺得大丈夫應當誌在四方，上陣殺敵，保家衛國，開疆拓土，光耀門楣。”周叔說完，伊人和慕戈都有些驚訝的看他。
即使受生活所迫隻能以打獵維生，周詳的雄心還在，即使已經不再是年輕的樣子，周詳仍舊壯心不已。有誌向卻沒有平台施展，這是不是也從側麵反映出生活的無奈呢？
“周叔好誌向，我爹爹就常常告誡我，好男兒當誌在四方，萬不可偏安一隅固步自封，不然隻會像夜郎國的人那般坐井觀天！”慕戈年紀輕輕，倒是衝勁十足，這恐怕和他的家庭背景有關。
伊人並沒有對此發表任何言論，而是詢問俊美書生。
“公子既然和周叔有爭議，觀點和周叔的不同吧？”伊人從始至終都沒有問過秀才的名字，事實上要是這個秀才也是一位頗有名氣的人，他的文章寫的很好，政論觀點也往往頗有見地，在文人中很受讚賞。
“為了一件物品，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說法而征戰，這是不道義的行為，難以服眾，相反，天慕王朝在當今的治理下已經初見成效，為何不繼續將精力用在民生上？”秀才的話其實也有道理，不過顯然慕戈還小，他不理解。
“嗤，百無一用是書生，你就是膽怯，懦夫。”周詳嗤笑道。
“的確，我支持周叔的想法。有誌向卻沒有勇氣和毅力去實現它，那麽誌氣就不是誌氣，而隻是一時的衝動，頭腦發熱產生的想法，過幾天就回被遺忘的一個曾讓你熱血沸騰的想法，僅此而已。”
小慕戈應和道。
事實上，小慕戈的想法受到他的家庭影響，無論是威武大將軍還是朝陽公主，他們都是支持戰爭的人，所以小慕戈的想法自然而然的帶著些他父母的觀念。
由此可見，對於一個孩子而言，家庭教育的影響很大，行為也好，觀念也好，一個孩子的表現會反映出他所在的家庭的家教如何，家風如何，這個觀點還是有點理由的。
對於他們的爭論，柴叔和伊人一樣並不表態，至於若菱，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這次討論中，她正雙手捧著臉，不知道正在想著什麽。
“周叔與公子都是關心國家大事的人。”慕戈表態了，伊人又不好真的對這二人的觀點評點，所以她隻能打圓場。“是啊，老周平日裏就是一個關心國家事的人，出門打獵都不忘說上幾句。”柴叔顯然和伊人一樣，有自己的觀點。
“哈哈，國家大事，匹夫有責嘛。”得到讚揚，周詳的喜色沒有任何掩飾的浮在臉上。
周詳受到的教育並不算多，所以他說話才會這樣，像書中自有顏如玉，被他說成是一個魂兒，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俗語也被用錯，不過這點倒是不妨礙他表達自己的觀點。
“這點值得我們學習。”伊人繼續說著。不過周詳想聽的顯然不是這樣不痛不癢的話。
“我說你倒是表態啊。”周詳原本想說的是：你怎麽和你姐姐一樣扭扭捏捏的。不過他這次注意很多，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