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江湖暗動
半個月後,西山腳下兩騎人馬飛奔而過,一路奔波,終於在瓴城慕容山莊停下。
“師伯,隨雲與謙之師弟已親自通知沿途的各大門派,他們會全力配合我們!”
慕容山莊主廳內,蕭隨雲一身風塵仆仆,向坐在左首座的灰衣中年男子,白木道長稟告。
林謙之頗為得意道:“此次,我們布下天羅地網,又有師伯坐鎮,無論如何,妖女也逃脫不了!”
白木道長捋了捋胡須,神色凝重,他並沒有像林謙之那樣想,“這妖女潛在你們身邊多時,你們竟然都未發現,想來這妖女一定十分狡猾,你們還需時時警惕,一旦她出了西陽關,踏入昆侖境地,我們就再難拿她如何!”
“如今她已是我西陽東域的甕中鱉,隻要進了我瓴城,我慕容家的機關塔定讓她插翅難飛!”
首座之上,一鶴發老太開口說道,慕容老夫人雖上了年紀,但目光迥然有神,右手扶著一龍頭古杖,莊重威嚴。
白木道長左手邊,青城派掌門青琮拱手道:“慕容老夫人放心,蘇三娘已落入我們手中,她可以給我們隨時提供妖女的行蹤,妖女一心想去昆侖山解除天山雪蠱的束縛,便一定會入西陽關,至於引她入瓴城的任務,想必顧掌門會如約完成。”
說起顧浮生,青琮有片刻愧疚,但為了江湖安定,他不得不如此做。
慕容老夫人頷首,道:“想我這機關塔已幾十年未啟動,若能將那妖女捉住,為江湖安定做一些事情,也不枉老身一番守護!”
白木道長連忙起身,道:“此番真要多虧老夫人出手相助,願意重啟機關塔。”
慕容山莊處東西地邊境,守西陽關卡以東,雖非去往昆侖的必經之地,但若其他關卡嚴查死守,便隻得取道西陽關之東的平陽道,平陽道緊挨瓴城,而瓴城慕容家的機關塔,數十年前威震江湖,令江湖魔頭聞風喪膽!
慕容家機關塔乃慕容老夫人花費二十年親手打造而出,三十年前的時任武林盟主裘滄海因練邪功走火入魔,在江湖上掀起一片腥風血雨,後被絕山尊主引入機關塔中,在機關塔內,絕山尊主也幾乎是耗盡了半生功力才殺掉裘滄海。
大戰後,慕容老夫人又花了十年時間重修機關塔,隻是為了掩人耳目,她改變了機關塔的入口,而後一直對外宣稱機關塔在此次大戰中盡毀。
自此,也無人再知曉機關塔到底在何處,人們也慢慢的忘卻了它的威力。
慕容老夫人感慨道:“果然是因果輪回總逃不過,二十年前,我曾向絕山尊主提出,將魔教教主礱乾關入機關塔,可絕山尊主認為礱乾有改邪歸正之心,便放了他一馬,卻不想那礱乾狼子野心,竟想血洗絕山!若不是絕山尊主發現及時,絕地反擊,恐怕至今礱乾猶在,也無人可以鎮壓,這幾年,絕山尊主因那次大戰受了重創,早已不過問江湖之事,但他的威名猶在,江湖傳言,有他絕山尊主坐鎮中原,西域那些魔教便不敢進犯中原一分!而如今,礱乾之女如此明目張膽與西域魔教勾結,恐怕其中暗藏著陰謀,還需請絕山尊主出麵,此次入塔誅妖者,需好好斟酌。”
白木道長:“聽聞絕山尊主前些日子去了昆侖,他老人家甚少離開絕山,此次下山,一來是因著扶劍山莊一事,二來,恐怕也是為其子求醫。”
絕山尊主玉乘風之子,玉弦冷,自幼聰慧過人、天賦異凜,年幼之時便有高人斷言,成年之後的玉弦冷會比玉乘風更勝一籌!然而,天降禍事,二十年前,礱乾偷襲絕山,在絕山大開殺戒,一時將絕山殺得血流成河,當時才年僅六歲的玉弦冷被眼前慘絕人寰的光景所驚嚇,又被礱乾重傷了頭部,自此便體弱多病,而且還被一種見不得陽光的怪病纏身,一代天之驕子就此隕落,多年未再出現在世人眼中,及至這些年,聽聞玉弦冷病情愈重,玉乘風不得不下山尋找神醫為其醫治。
思及此,蕭隨雲猶豫片刻,還是道出口:“師伯,隨雲有一件事,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不得不說出來。”
“何事?”
“那墨玊神醫,與月姑……妖女交情匪淺,隨雲認為,墨玊神醫身後也有隱藏的勢力,且無人能探查,深不可測,所以,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防止墨神醫進入瓴城,以免節外生枝。”
“原來如此,那墨神醫甚少與江湖人打交道,行事隨心隨性,也不奇怪會與魔教的人有交情,的確需要想辦法。”白木道長皺了皺眉,這墨玊曾與惠玉師妹一同醫治過南方疫病情,也算有些交情,無論如何,他不能得罪這墨神醫。
正左右為難時,又聽那慕容老夫人道:“此事不難,諸位交給老身去辦。”
“如此甚好,多謝老夫人。”蕭隨雲鬆了口氣,在他眼裏,墨玊太過強大,若有他在,他完全不敢確定可以將月蕖關入機關塔。
“隨雲,怎麽不見青靈與阿逸?”白木道長問道。
蕭隨雲一愣,起身道:“阿逸他……太任性了,一個人出去散心,我讓青靈師妹去尋他了,師伯放心。”
林謙之道:“讓青靈離開也好,她與這妖女有家族滅門之血海深仇,恐怕見到這妖女會情緒不穩定,此次多虧青靈及時恢複記憶,才沒有讓妖女從我們眼皮子底下逃走!”
蕭隨雲聞言,隻覺得這一切當真是陰錯陽差至極,當初若不是蘇三娘將月蕖擄走,青靈又恰好恢複記憶,那又該是何種局麵?
而此時,平陽道外數十裏之遠的黃土沙漠上,風沙滿天狂卷,兩匹馬,兩個人牽著漫步前行。
“月蕖,前麵就是鹿陽嶺了,”伽若指著前方隱隱可見的集市說道:“這裏是中原與關外的交界之地,也是一個魚龍混雜、黑白不分的地方,這裏的頭目人稱鹿王,他的勢力連那些邊關守城大將都得退避三舍,他的商隊,也是強行成了一支唯一不能檢查的隊伍,早些年的時候,魔尊與他有些來往,一直都是由我出麵,所以他與我也算是舊識,我已打聽到,明日他正好要出關一趟,他也願意捎帶上我們。”
月蕖一眼望去,冷眸如霜。
“鹿陽嶺,他們怎麽也想不到,除了平陽道,我們還有這一招!伽若,多虧你來得及時!”
自那日離開佛陀山後,她與伽若一路往西,想要盡快趕往昆侖山,大半個月來倒也出奇地平靜,原本以為蘇三娘也該回了昆侖山,卻不料在靠近西陽關時,竟一連碰到多處襲擊,暗中打聽,她才知道那些關卡似乎都得到通緝令一般,不僅城衛增防,還有不少江湖門派守在關卡,她根本不能靠近半步。
想來是蘇三娘將她的行蹤說了出來,那些人才能如此輕易地圍困她。
而今,偏偏隻有一個小小的平陽道未設防,而平陽道內,又有多少陷阱等著她?若非伽若想到還有鹿陽嶺這一步,恐怕就算是刀山火嶺,她也得闖一闖!
伽若淺淺一笑,眉間的藍色額飾寶石微微一晃,他已翻身上馬,對月蕖道:“我們得趕在中午之前到,先要幫你換一身服飾,再去拜訪這位鹿王。”
騎了半日,終於到了鹿陽嶺。
鹿陽嶺雖是邊界之地,但中原人還是頗少,來往者皆是一些關外的,且大多數是在中原與關外做生意的人,麵容粗曠、虎背熊腰、高大威猛,若有女子行走於街上,皆是麵容遮巾,不分美醜。
月蕖找了一家衣鋪,換了一身天藍色裙裝,衣袖和裙裾處皆綴有珠寶玉石,臉上蒙麵紗巾,便隻露出一雙靈動的雙眸,看不出容貌,頗有些異域風情。
兩人牽著馬兒,穿梭於熱鬧的集市,路遇一些江湖爭執,已至拳手相加,卻依然無人理會。
“來這裏的人,大多數是因為一些地下交易,無關江湖黑白,也無關政治敵國,這裏隻有欲望生存,你想得到什麽,就必須在這裏付出你所擁有的,一般而言,代價是非常大的。”
此地雖然與西域魔都各分東西,但伽若多年為魔尊辦事,其中秘密也知曉不少。
“那這次,鹿王答應帶我們出關,你給了他什麽?”
她不相信,這種地方為王的蠻寇,會講什麽交情,而且雖然鹿王的商隊可以不受關卡的盤查,但她的行蹤永遠是透明的,即使到了沙漠裏,也會有中原人士伏擊,鹿王不會不知其中麻煩,那他願意出手相助,一定是伽若給的籌碼夠大。
伽若腳步一停,轉首看她,眼中閃過一絲不自在。
“不過是一些我能辦到的事情而已。”
他不願多說,月蕖心中卻有幾分歉意。
若隻是尋常小事,他必定不會瞞著他,恰恰他這樣回避問題,才讓她覺得內疚。
“伽若,其實你不必為我如此,若真需要付出什麽代價,我自己可以出。”
再次相逢後,月蕖便覺得,伽若似乎與以往有所不同,從前他總是會在言語上對她挑刺,甚至是逗弄自己,然而現在,他更多的是沉默,和無言相助。
伽若依舊深深看著她,聲音又低了些許:“月蕖,你曾說過,我是你生命中第一個朋友,將來也會是同一條路線,並肩而行的同伴,一個人在黑暗的道路上行走太久,總會覺得孤寂,而我,也想有一位這樣的同伴相隨。”
“伽若……”月蕖有些動容,他的心情她十分了解,正如她明白她這樣的人,不能和墨玊有感情,但她和伽若是一個世界的人,既然他們不配擁有愛情,那惺惺相惜的友情,同行的道路上,有他在,總歸不會太了無生趣。
“伽若,謝謝你。”
伽若走了幾步又停下,忽然側身問她:“月蕖,如果有辦法可以讓你忘記那個人,你願不願意?”
月蕖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
“鹿王手中有一顆稀罕的忘情丹,可以將你心中最愛的人徹底忘掉,如果你想,可以與他做這筆交易。”
她心中所念,他一直知道,也清楚郗風對她的要求,郗風提出過要他強製讓她服下忘情丹,忘掉墨玊,可他覺得,那個墨玊既能在自己之前找到她,便絕非常人!
忘情丹雖然可以忘情棄愛,可若她並非自願,隻怕會生出更多事端。
月蕖垂眸:“我會考慮。”
她始終是個還未長大的丫頭,初次動情,便想要不借助其他東西而強迫忘掉他是不可能的,她也清楚明白,隻要心中還有他,今後的複仇之路就會很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