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畫中人一
你想要力量嗎?
可以變得強大,可以去保護自己喜歡的人呢,隻要有力量……
——如果有力量,我當然願意要啊,畢竟我現在有名字了嘛,我叫江妃色,你知道不知道?
原本就是冬天,那個晚上下了一場大雪,第二天一早起來,整個樹林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霜雪,整個山洞裏麵已經不見了花團雪的身影,江妃色身子已經大好,他穿著薄薄的外衫,一腳踩進那堆起來的雪裏,冰冷和麻木順著腳踝爬上頭頂,落到黑發的稍上。
他繼續往前,吐出一口白氣,腳仿佛沒有知覺似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繼續往前走,隻是覺得沿著她淺淺腳印的方向,或許能再見她一麵。
正當他這樣想著,她踏雪淩霜,妃色的襖子和環配叮當出現在他麵前。
“可冷死了,你出來幹嘛?”她這樣說著,把陷在雪裏的小白腿一拔,拉著他的手往回走。
等過了那樹林,回到洞口的時候,她便從背後把搶來的黑色毛裘往他身上一扔,紅著鼻頭道:“你穿得太少了!本姑娘去給你搶了一件。”
他欣喜若狂,將那毛裘裹上,在她麵前晃著,問道:“好看嗎?”
她本來就才五歲,縱使早熟,也隻是在修煉上。她白眼一翻,道:“好看,跟個長毛黑狗熊一樣。”
江妃色哪裏管她的冷言冷語,覺得很暖和,這樣便是很好的了。
忽然,洞外草叢一動,一雙紅色的眼睛出現在草邊。江妃色拉了拉花團雪的衣袖。
隻見她刀光一閃,嚇得那些兔子立馬逃了。花團雪也是個傲氣的,心中萬萬個不爽,邁著外八的步子氣勢洶洶的衝出去了。
她妃色的襖子在雪地裏極好認,她身形矯健,卻帶著一股莽夫之氣,圓圓的討喜的嬰兒臉頰,雖說看起來很凶,但是卻很傻氣。
過了一會兒,她提著兔子耳朵,頭發淩亂的走了進來,她臉上還有幾道抓痕,身後的殺豬刀閃閃發光。
那兔子凶著三瓣的嘴,小腿一蹬一蹬的。她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將兔子遞給他。
她眼神瞧著洞壁,不自然的說道:“本姑娘祖上就是個殺豬的,當然也殺兔子,不過,沒想到你個大哥哥似的人居然喜歡這白兔子,我就送給你養著呢。”
江妃色把那兔子按在懷裏,撫摸著它的皮毛,半晌道:“我會好好養的。”
其實,他真的是想把它吃了。
不過,養著吧,也是好的。
那兔子仿佛能通人話,聽他不吃自己,便四腿一伸,大爺似的癱在他黑色毛裘裏。
當真是誰捉的就什麽樣的兔子。
他看著兔子歪著兩牙輕輕地咬著自己的手指,道:“既然要養,何不起個名字?”
這下紅了她一張臉,道:“本姑娘是屠夫,屠夫,你懂麽?就像爹說的,大字識不得!你叫我起名字?我就隻能把童年時候村裏的玩伴名字全部說個遍。”
他笑道:“說罷,我選一個。”
她臉紅紅道:“鐵柱、狗蛋、鋼蛋、腳丫、二狗子、三毛……可有看上的?”
萬萬沒想到,她名字還算美好,玩伴卻相當樸實……
他無語道:“算了,既然是雪天捉的,就叫雪兒算了。”
雪兒,團雪,雪色。
她霍然一笑道:“你們讀書人可比我這等莽夫好多了,取個名字都是好的。”
他道:“隻是有感而發而已。”
他看了她一眼,很是綿綿,道:“我身子已經好多了,可以離開了。”
她道:“也好,若是你有什麽好去處,就去吧。若是將來混不下去了,就來海角天涯花家找我,我請你吃肉!”
說著,豪邁漢子般的拍了一把他的肩膀,隻可惜她身高不夠,隻能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拍著他的手臂。
“我想,你要回去,也該多準備一點吃的,來來來,我把我的分你一半。”
他方才還在想花團雪並不是很胖,為何穿個大襖成了球一般,原來這衣衫下麵,藏了吃食。
她稀稀拉拉倒了一大半,各種小物應有盡有。
桂花糕、雲片糕、酸奶糖、葡萄幹、核桃、辣子丁……
最後,他隻拿了酸奶糖。
正想道謝,她卻肥燕似的走了,背後那把閃閃發亮的殺豬刀似乎在道別。
他看著她在雪地上的影子越來越小,最後終於消失在地平線的一側。
天涯海角,不再相見。
他打開油紙包,拿出一顆酸奶糖,含在嘴裏,眼角淚水留下來,兔子慌張的咬著他的手指,卻不敢用力。
這種酸奶糖,並不算糖,隻是用牛奶加入了酸汁,再用紗布濾一遍,最後把紗布裏的奶渣放在模具裏,硬了之後切塊,就成了酸奶糖。
他睜眼時,眼神變得淩厲陰狠,等再睜眼的時候,又是那副文弱書生的模樣。
他穿著拖地的黑色毛裘,緩緩地踏上路程,黑發飛揚,兔子很乖的在他的懷裏。
倚風笑三人跟在他的背後,剛踏出一步,那畫麵忽然轉了。
“臥槽,這不是一開始的樹林嗎?”倚風笑在原地走了幾圈,揚天長嘯。
江雲夢和江練澄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江雲夢沉穩的說:“可能是因為這幅畫就到了這裏了。”
倚風笑坐在地上,心中煩惱不已,如果進城,又會是一模一樣的畫麵,有個什麽意思?若是不進城,在這荒地上有什麽意思?
也不知是不是吃錯了什麽藥,總覺得不夠安寧,差了點什麽?
自己一輩子桀驁慣了,何曾這樣心裏空落落過,一時之間火氣就上湧上來。
倚風笑黑發飛揚,桀驁笑道:“不如燒了這畫!看他用什麽留住我們!!”
江雲夢道:“不可,這畫若是燒了,我們豈不是也就跟著活活燒死了?”
倚風笑心中火氣更勝,道:“那我們也會活活困死在裏麵!不如幹脆燒死算了!”
江練澄歎道:“若是有個人問問路就好了。”
“對啊!叫個魂魄出來問問不就行了!!!”
三人一下子有了希望。
倚風笑在地上畫了個咒術符,坐於正中央,原本想借竹骨綢傘之力,可是一摸背後,才恍然想起這把傘還在客棧,心情更加陰沉了。
這把傘自打他出生就一直陪著他,晴天下雨,從來沒有離開過。母親說他的骨骼有問題,不適合用劍、刀、戟等威力十足的武器,便尋遍天下找了這把竹骨綢傘。
倚風笑手指掐印,嘴裏喝道:“一日為父,兩日為母,落落黃泉,聞我之聲,速速歸靈!!”
話音剛落,整個樹林冒出一股鬼泣。
“不要啊啊啊啊啊!!!”
“我求你了,饒了我們!!!”
各種聲音不絕於耳。
江練澄被那聲音嚇到,問:“倚風笑前輩,這怎麽回事?”
原來江雲夢已經把他的身份告訴了江練澄啊。
“我能說,我不知道嗎?”
倚風笑被那些吹起的風沙迷了眼,大聲說道。
“練澄,你問他有屁用?這種半吊子的秀才!!”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那聲音像是沒有完一樣,繼續驚恐的叫著。
倚風笑等人被那聲音搞得心煩意亂,正當倚風笑想要一把火燒個精光的時候,那令人驚悚的聲音停止了。
一個鬼魂從風沙裏出來。
他沒有眼黑,頭發隻到耳後,破爛的長衫隨著風沙蕩起,露出空蕩蕩的手臂。
“鬼啊啊啊啊!!!”
江練澄膽子簡直就是紙糊的,還沒捅就破了,一把撲倒江雲夢的身上,江雲夢連忙捂著他的眼。
這鬼魂的確是瘮人了些。
倚風笑清了清嗓子,問道:“報上名字。”
他用白色的眼白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什麽,半晌“啊啊”的叫了幾聲。
這也太殘忍了吧,不僅砍了對方的雙手,就連舌頭也拔了,真是有苦說不出。倚風笑也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召喚的鬼魂都是這幅模樣的,難道是自己換了身體,所以就連能力也換了嗎?
倚風笑道:“能帶著我們走出去嗎?”
他搖搖頭,卻在前麵走著,回過頭來“啊”了一聲,示意他們跟上。
三人在後麵跟著,再次走入那城內。
熙熙攘攘的人從他們身邊經過,原來不是昨天的樣子了,他們走著,注意到街上多了很多捕頭,一大群捕頭凶神惡煞的走到公示欄處,將告示一貼。
畫麵上的人根本看不清,下麵寫著案件。
城東破廟發生了一起性質及其嚴重的命案。
死者全身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像是連皮帶肉一起割下,遍地都是肉塊,他們三人雙眼被挖,其中一人下體被切下,插入了後麵。
當捕頭搬動屍體的時候,卻發現他們所有的內髒全部連在了一起,骨頭每隔一寸便將其掰斷,屍體完全已經不能辨別。
因為當場地麵上發現了兔毛,所以稱之為,兔子案。
倚風笑三人身體一僵,怔得半晌說不出話。
“太殘忍了……”江練澄的聲音消散在京城的霧氣裏。
他依舊在前麵走著,完全不管周圍的情況,不知道走了多久,麵前已經是一片黑暗了。而這時他們發現,那個前麵領路的鬼魂已經不見了。
三人心底發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