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畫中人二
江雲夢叫到:“壞了!”
一大片黑霧襲來,三人的視線再也看不清任何東西,隻是那霧散得很快,片刻,眼前的情形已經有了大的轉變。
現在他們站的地方,居然變成了星辰夜。
他們看著墨色的地板上星子一樣的流輝,心中打起了警惕。
星辰夜除了夜晚有明顯的特色,這裏的建築也極具風格。房屋差不多都是平整的,各種小路巷道卻交錯相通,像是一張巨大的網,若不是這裏的人,很容易便迷失在裏麵。
而現在,三人便是在裏麵瞎走。
江練澄道:“這錯綜複雜的街道,要是二狗在就好了……”
所以,你們家二狗又扔在客棧了?
倚風笑心裏笑道。
江雲夢道:“我們在房間裏被襲,居然沒有發現一點動靜,實在是太大意了!”
倚風笑道:“若是對方隻是畫出來的紙人,我們發現不了也很正常,畢竟沒有一絲邪氣嘛。”
“噠噠噠……”
三人的耳朵豎了起來,仔細辨別它的聲音。
卻見一黑衣人從前麵的巷口往一屋裏拐,三人跟上去,那人驚覺似的往後一看。
倚風笑心想若是發現了他們,就不再和他躲躲藏藏,直接撲上去幹死他。想到這裏,手指上已經開始掐印。
這時,黑衣人麵前的那扇門開了。
“回來了?”
開門的是個老婆子,從他手上接過一個油紙包,將他迎了進去。
“外麵可是下雪了?瞧你這哆嗦的。”
黑衣人看著緊閉的後門,道:“溫度降下來了,怪冷的。”
“你去多穿點衣服,我去給大夥做飯了。”
老婆子是這裏的廚娘,憑借著樸實的手藝,在這裏混一口飯吃,好在這裏的老爺心地也是個善良的,從來沒有嫌棄過她的年齡。
天上的星星傾斜度越發高了,魚肚翻了個通明,現在已經是日出時分,等到了朝食,老爺少爺都要起來吃飯了。
而這清晨的菜市上的各種食物都是很新鮮的,老婆子便讓黑衣人到市場上買了新鮮的肉食盒蔬菜。
江練澄道:“我們去看看嗎?”
江雲夢道:“尋常人家而已,沒什麽好看的。”
倚風笑卻不這樣想,道:“跟去看看吧。這可不是尋常的人家……我隱約察覺出來……”
倚風笑神情更加嚴肅了。
兩人不曾見過他這樣認真地樣子,現在他一下子這樣嚴肅,不由得為此震懾。也是,他好歹也是當年的亂世魔修,隻要動一動手指,便可以檣傾稷摧、血流成河。
那老婆子在灶房裏做好了老爺少爺的膳食,便讓丫鬟端了上去。
一家人圍在一桌上,各色的菜品緩緩地端了上來。
“阿婆做的菜,最好吃了,是吧,君隨?”
三人看著說話那人,心中震驚不已,此人正是當年拐了江妃色的李四。
“李四不是死了嗎?”江練澄問。
倚風笑道:“這個世界,死了也能活不是?瞧我當年,死得透透的,不也天神眷顧的活了嗎?說道這裏,我倒還想知道是哪位對我這等邪修戀戀不忘……”
不知道為何,心中隱隱約約已經有了一個不確定的答案,當年,青絲雪要那花種幹嘛?會不會就是……可是前世與他並不親熟,他又為何要這樣做?
此刻若是他在身邊,老老實實的問他,該有多好?
江練澄與江雲夢對視一眼,緘默不語。
倚風笑將江雲夢拉過來,小心翼翼的問:“江雲夢啊,你前世……到底是不是喜歡阿大?”
“啊啊!?”江雲夢的臉柿子一樣紅了,結巴道,“你你你……說啥?”
倚風笑扶額,有些羞道:“我不是要問你這個……我是想問你……什麽什麽是喜歡……”
江雲夢的眉頭皺在一起,帶著一絲壞壞的笑意,道:“你不懂?”
倚風笑摸摸鼻子,訕訕而笑。
他雖然風流成性,但是卻真的從娘胎裏便是單人一個,也不曾對哪家姑娘有過特別的喜歡,大概正是撩完就跑,如今這心突突為了某人跳動著,自己也就全然不知道了。
“今天這肉好好吃。”李君隨道。
說著,多扒了一碗飯。
李君隨平日裏吃得少,今日多吃一碗,可把李四高興壞了,畢竟自己也就這樣一個心肝寶貝。
李四道:“這時阿婆特意去找的肉,據說是城裏斷橋柳樹下的屠夫賣的,肉質細膩好吃,話說,好像賣肉的是個姑娘。”
李君隨忽然來了興趣,問道:“一個姑娘?那真是了不得啊!”
老婆子上來送飯湯,正好聽見,便道:“那姑娘長得好看,可惜是個瞎眼睛的,也算是可惜了,不過她手藝好,也能養活自己。”
李君隨將飯湯喝下,用布帛擦了擦嘴,一旁的丫鬟立刻端上銅盆給他洗手,他用手輕輕一沾拿水,像是心思已經不在,道了句輕飄飄的“喔”。
李君隨問道:“她平日可在?”
老婆子回道:“不,趕集時她才會來。”
“這樣啊……”
斷橋是個好地方,有著白堤,橋墩,後麵就是一片湖山,春日的時候有著柔柔的柳絮,夏日時依舊楊柳依依也可以有著幾分涼爽的氣,秋日時分柳樹落了葉,光禿禿也有幾分蕭瑟的情形,冬日的斷橋被霜雪覆蓋,落得白皚皚的涼氣,孩子們喜歡在冬日的時候打雪仗,過年嘛,終是該紅色白色的夾雜著,看起來清冷裏有著一絲熱氣。
自打李君隨聽過豬肉西施的名號,便終日惦念著,好不容易等著趕集,心急火燎的便跑去斷橋邊,眼巴巴的望著,隨行的小廝瞧著公子的模樣,暗自揣測道:“公子可是看上那姑娘了?”
“姑娘?”李君隨反問道,“這哪裏是姑娘?你瞧瞧她的身手,這他媽分明是漢子啊!!”
小廝瞧去,那姑娘,手起刀落,豬肉在她手上瞬間變得脂肉分明,白花花的肉塊她都不用稱,用白白胖胖的小手一掂,小嘴一開,便是斤兩分明,從沒有聽過她有缺斤短兩的事情,一個瞎姑娘在這一地界混得也開,一把閃亮亮大屠刀,人送外號“豬肉西施”。
小廝道:“天,這姑娘好生厲害!雖然眼睛瞧不見,心中卻明亮極了!!”
李君隨眼睛隨著她,讚歎道:“假女人,真漢子!”
小廝雖然無語,心上卻是默默地出著主意道:“公子,你幹脆賣肉去!”
“賣肉?你居然叫本大爺去賣肉?君子遠庖廚,懂嗎?”李君隨這樣說著,心裏卻是突突直跳,一顆心仿佛要突出來。
這就是喜歡嗎?
大概不是吧,若是心上這樣突突突的跳,會不會……死?
小廝斜眼笑道:“去見見姑娘也好啊!”
李君隨一下子炸了毛,躲在樹後麵一把折扇遮了臉,喝道:“我我我……為嘛要去!?”
小廝從小和他一起,心中明亮至極,便冷言道:“莫不是公子這樣膽小?有本事你就去呀!!”
李君隨與小廝情同手足,平日裏也不會與他的不守規矩計較,倒是頭皮一麻,中了他的激將法,道:“去就去!老子這就去!!”
說著,畏畏縮縮的拿折扇遮了臉,剛走出兩步才發現,對方是個瞎子,反正也看不到臉,就幹脆……
他立在她麵前,一張臉紅得比那院子裏的柿子果落到地上還要紅,折扇抖得像篩子一樣。
而她依舊是圓圓討喜一張臉,淡色的眸子盯著他,卻不能完全聚焦,在她的視野裏,她的麵前停著一大團紅色的物體。
他臉依舊紅著,半晌說不出一句話,遠處的小廝看著少爺這個樣子,心中暗暗為他鼓勁。
她吳音軟腔帶著糯糯的口音問道:“你要買什麽?”
突然聽見她的聲音,心中揣了瘋兔子一樣,不知道為何來了一絲恐懼般的緊張。
他聽見自己用著難以言喻的顫抖說:“姑……姑姑姑……”
她將殺豬刀往案板上一插,聲音提高了些,道:“我這裏不賣雞!”
他的臉漲得通紅,看起來快要哭了,他依舊用著顫抖的聲音和著哭腔道:“不不不!!是……娘……娘娘娘……”
遠處的小廝一掌拍在樹上,恨鐵不成鋼的咬牙。
李君隨自己也都要哭了,自己從來不結巴,怎麽到了這裏就……哎……
她雙手抱胸,淡色的眼瞳瞪得越發通圓,驚恐道:“哪裏來的混小子?本姑娘可還是黃花大閨女!!”
說著一把屠刀逼到他麵前,他看見光亮的刀上的自己通紅的臉,一行鼻血就這樣“嘩啦”流下來。
天啊,好丟人……
李君隨掛著兩行鼻血看著她聳動的鼻尖,依舊是圓圓的,小巧精致。
她淡淡的說:“你身上怎麽有血腥味?”
他將鼻血在綢緞衣服上一擦,裂開細細的貝齒,傻乎乎一笑,道:“沒事,沒事。”
小廝終於看不下自家少爺的模樣,從樹後走出來,將他往背後一拉,道:“姑娘,前幾日我們在你這買了肉,感覺好極了,今日又來賣肉了,請給我們一刀肉。”
她接過錢,白刃一現,將肉用油紙包好了遞給他,道:“下次賣肉直說便可,你們家這小廝可真結巴!”
小廝嗬嗬一笑,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她淡淡的盯著遠處,道:“花家二女,花團雪。”
原來她叫花團雪……李君隨念著這個名字,一臉癡呆的笑著回了家。
三人看著他進入那棟掛著紅色燈籠的門府,有些感歎。
故人今已逝,情景猶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