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暴雨傾盆

  顧劭辰說的沒錯,或許他們一開始就想錯了方向。


  三人也沒心情遊河,很快便上了岸,回府後三人一起進了書房,並叫來今日到達的暗衛。


  那名暗衛自被帶去休息後,哪裏睡得著,一直睜著眼從上午等到下午,又從下午等到晚上,始終不見王爺召見自己,正想著王爺是不是把他給忘了,總算是等到王爺的傳喚。


  跟著下人來到書房,這才發現不止王爺一個人,顧劭辰他自是認得,隻是多出來的俊秀男子又是誰?

  “屬下參見王爺,見過顧公子。”


  玄少卿擺擺手,指著無熵說道:“這位是無熵公子,是神醫無荊的徒弟。”


  “見過無熵公子。”


  神醫無荊的大名沒幾個人不知道,早些年聽聞他去世的消息後,他還覺得惋惜。沒想到此生見不到無荊神醫,卻還能見到他的徒弟,當下對無熵也多了幾分敬意。


  玄少卿指示暗衛關上房門後,這才說道:“你先將宮中的情況詳細說一遍,知道皇上跟顧將軍有什麽計劃嗎?”


  “顧將軍猜到王爺要問,來之前都跟屬下說了。小皇子的滿月宴設在暢春園,由顧二公子假扮皇上出席,整個暢春園派重兵把守。皇上則留在宮中,同時大皇子也會留下,好讓阮太傅的人有機會動手。”


  “大皇子的安全由誰負責?”


  “夜迪會在暗中保護。”


  “皇上到時候會出現在哪裏?”


  “養心殿,玄少楓一定會派人偷玉璽,到時候假傳聖旨放東籬國的人入駐邊境……”


  聲音嘎然而止,暗衛硬著頭皮看向玄少卿,發現他臉色果然沉了三分,膝蓋剛彎便聽他說道:“別跪,本王承受不起!三十八號,你是覺得待在本王的暗衛隊裏太安逸了是吧?”


  “屬下不敢!”排名三十八號的暗衛沮喪著臉,彎著雙腿不敢跪下更不敢起身,他果然蠢的無藥可救,怎麽就會說漏嘴了呢!

  玄少卿冷哼一聲:“你不敢?先是把本王的話當耳旁風,再來是欺騙本王,下一次還有什麽?”


  三十八連忙跪下解釋:“王爺恕罪,屬於隻是希望王爺回都城幫助皇上,一時……說的誇張了些……”


  “誇張?”玄少卿怒道,“你怎麽不直接說東籬國已經打到都城外了?”


  他三十八號低垂著頭看向地麵,在心裏腹誹:也想啊,隻是那樣一來就太假了,擺明知道他在撒謊嘛。


  隻是聽王爺怒氣衝衝的聲音,他還是聰明點閉緊嘴巴吧,免得真被趕出暗衛隊。


  一旁的顧劭辰跟無熵都不清楚事情的始末,隻是看玄少卿氣的不輕的樣子,心有餘悸。


  顧劭辰幹咳一聲打破緊張的氣氛,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三十八號偷偷看了玄少卿一眼,不敢出聲。


  玄少卿瞪了他一眼,譏諷道:“怎麽,難道還要本王給你解釋不成?”


  “屬下不敢……顧公子,是這樣的,臨出城前,顧將軍囑咐屬下一定要將王爺帶回,不管用什麽辦法都要讓王爺在十五之前趕回去。因此……屬下謊稱東籬國已攻破邊境……”


  隨著三十八號每說一個字,玄少卿的臉就黑一分,眼神也冷一分,等他停下來,玄少卿已經氣的想一腳踹上去。


  顧劭辰倒是撲哧一聲樂了:“少卿,你這暗衛還真逗。”


  三十八頭皮發麻,顧公子,您能不火上澆油嗎?


  無熵見玄少卿臉黑的快看不清五官了,忙出來打圓場:“好了,既然情況比預期的要好,不是一件好事嗎!”


  如果玄少卿能這麽想就好了,他此生最痛恨的就是有人背叛他,其次便是欺騙,哪怕是“善意的謊言”也不行!


  “回去之後自己去領一百軍鞭,其他暗衛各領五十,本王不希望再有這種情況發生。”


  “是,王爺,屬下領罰!”


  盡管一百軍鞭能打的人皮開肉綻,三十八眼都不眨的應承下來。


  無熵張了張嘴想要求情,顧劭辰給他使了個眼色阻止他開口,這才說道:“少卿,現在正是用人時間,不如等此間事了再罰他們吧,也好讓他們將功折罪。”


  玄少卿抿了抿唇,聲音依舊帶著怒氣,不過比一開始好多了:“還不謝過顧公子?”


  三十八忙依言道謝:“多謝顧公子為屬下求情。”


  顧劭辰擺擺手:“行了,先起來吧,接著剛剛的說。”


  三十八沒敢動身,小心翼翼的瞥向玄少卿,見他正好凝向自己,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玄少卿冷哼一聲,“起來回話!”


  三十八心中一喜,知道王爺怒氣多半消了不少,忙起身道:“謝王爺。阮太傅十五號動手,顧將軍說了,東籬國的人肯定會在同一時間攻打雲澤國,到時候整個雲澤處於內憂外患之間,玄少楓偷走玉璽,無疑是雪上加霜,就算臨時調兵遣將也來不及了。”


  “皇上故意將顧將軍他們調回京城,就是為了給他們製造一個假象,靈嶽國已經派兵趕往戰場,據說是他們的常勝將軍古遲帶兵。顧將軍的軍隊也留在邊境,隻需要阻攔一段時間,等阮太傅跟玄少楓落網,顧將軍他們便會趕往邊境,到時候將東籬國的人一網打盡!”


  玄少卿自然聽過古遲的名字,知道他擅長領兵作戰,尤其喜歡以少勝多,前幾年靈嶽國經常有小國騷擾,都是他出麵解決的。每次都是以少勝多,而且帶多少人出站就能領更多人回去……多出來的人都是俘虜,因此才有常勝將軍的稱號。


  隻是兩國向來交好,他們也沒機會交手,這次等解決了東籬國,倒是可以打上一回了。


  三十八自然不知道玄少卿已經在想怎麽約對方一戰,隻是見他一直看著自己又不說話,心裏開始打鼓了,他好像沒有再說錯什麽吧?


  顧劭辰跟無熵也是一陣疑惑,還以為他在思考什麽大事,便沒有打擾。好半天才見他忽的回神問了句:“說完了?”


  三十八號:“……”


  顧劭辰也是哭笑不得,“少卿,你剛剛在發呆嗎?”


  玄少卿用拳頭擋在唇邊幹咳一聲,有些尷尬的說道:“既然皇上已經部署好了,說明他有絕對的把握,本王現在要你立即回宮,所有暗衛首要任務便是保護好皇上的安全。若是皇上有任何差錯,你們就準備好匕首等著吧!”


  “屬下聽令,誓死保衛皇上!”


  沒有把玄少卿帶回去,還領了一通罰回去,三十八號表示很憂傷,不過跟小命比起來,一百軍鞭還是很劃算的。而且隻要此次能護得皇上周全,說不定還能減十幾二十鞭。


  三十八不敢久留,從書房出來後便牽著自己的馬離開了摬州,連夜趕回都城複命。


  轉眼間又過去了一天,明天就是十五了,不管是摬州還是都城,都陷入一股緊張的氛圍中。


  玄少卿三人昨晚想了整整一夜,總算想明白大師的暗示,若他所暗指的確實是李臻跟秦歡,那這個最危險的地方極有可能是摬州城內,畢竟暗衛找了不少地方,隻有摬州城還未搜查。


  一大早玄少卿便令官兵徹查,盡管用了最小的動靜,一個上午的時間還是泄露了風聲,因此百姓都知道了李臻可能藏在城內,一時間整個摬州城人心惶惶動蕩不安。


  而此時的都城,養心殿內,玄少霆端坐在椅子上,麵前站著禦前侍衛衛商。


  “皇上,古將軍已經帶領靈嶽國的軍隊秘密趕往魚鉞,日落之前便可趕到。”


  魚鉞乃是雲澤國與東籬國交界處,也是東籬國進入雲澤國的必經城鎮,想要攻進雲澤必先攻破魚鉞。顧鎮海常年帶著兩個兒子鎮守此處,東籬國也曾發動過幾次小規模戰爭,最後都被壓製住,如今顧鎮海不在,若不是為了按照計劃形式,東籬國的拓海將軍早就發動進攻了。


  聽了衛商的匯報,玄少霆臉上並不見一絲波動,眉頭皺的幾乎能夾死蒼蠅了。這幾日他的眉頭就沒鬆過,好幾天沒睡個安穩覺,讓他憔悴的像是老了好幾歲,聲音也變得沙啞蒼白。


  “朕知道了,明天有一場硬仗,你先去準備吧。”


  “是,微臣告退!”


  衛商離開後,玄少霆喊來小林子:“去請‘大皇子’來一趟。”


  當天下午,‘大皇子’剛進養心殿沒多久,便傳來玄少霆暴怒的聲音,以及‘大皇子’的啼哭聲。聽皇上的貼身太監說,‘大皇子’摔壞了皇上最愛的青花瓷杯,被皇上打了一頓,而且罰禁足三天。


  暢春園已部署妥當,裏裏外外都是顧鎮海親自把關,確保明天萬無一失。阮太傅自然不會坐以待斃,隻是他一個文官不好插手,隻能在心裏將顧鎮海罵一頓,然後再想其他辦法。


  玄少楓幾天前就已經進了都城,而且入住最豪華的一家客棧。


  此刻,就在他住的房間裏,玄少楓坐在窗邊望著樓下熱鬧喧嘩的大街,神情依舊高貴儒雅。這群滿麵春風笑意的百姓還不知道都城即將迎來一場腥風血雨,隻高興的數著今日又進了多少賬,過幾天可以加菜了……


  白羽跟葉影安靜的站在一旁,兩人年歲相仿,隻是白羽看起來更清秀些,而葉影則顯得更冷漠幾分,看起來好像比白羽大,實際上卻比白羽還小一歲。兩人雖隻有十七八歲,行事手段卻狠辣無比,對玄少楓卻絕對忠心,可以說隻要他一句話,要他們當場自刎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


  兩人靜默片刻,便聽玄少楓開口道:“有時候我挺羨慕他們的,無拘無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每天為了柴米油鹽忙碌,平凡卻充實,因為他們隻為自己而活……”


  白羽跟葉影相視一眼,他們都是過著刀尖舔血的生活,無法想象那樣碌碌無為的日子有什麽好羨慕的。在他們的世界裏,隻有成王敗寇一說。


  不等他們回應,又或者說知道他們是什麽想法,玄少楓自嘲的笑了,在陽光下攤開雙手,修長白皙的雙手,卻沾滿無數鮮血。


  李臻對他感恩戴德,卻不知道那個害他杖責寫檢討的女子是派去的人,他們逃跑中,死的那幾個人也是他派人殺的,假裝顧家軍隊一直追殺他們,然後好心救下他們……


  被派去摬州賑災的前任欽差也是他讓人殺的,他痛恨玄少霆兄弟,一個奪他權勢一個毀他愛情,他發過誓要十倍百倍的報複回來。如今皇位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等收拾了玄少霆,再來慢慢對付玄少卿!


  收回雙手,眼底的自嘲已經被狠厲取代,他跳下窗欞背手而立:“宮中傳來消息,玄智麟被關在東宮禁足,影,你負責進宮除掉他。”


  “葉影一定不負所托!”


  “白羽,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拿玉璽。”


  “主子,還是讓屬下一人去吧,我怕玄少霆在宮中埋伏。”


  “玄少霆明天會出現在暢春園,宮中侍衛肯定要跟去保護他,宮中除了昏睡不醒的老太後便隻有玄智麟,不足為懼。”


  白羽還是有些擔憂,隻是不等他開口玄少楓便打斷:“你放心,我自有打算。”


  見他似乎成竹在胸,白羽不好再說什麽,默默地退到一邊。


  突然想到什麽,玄少楓看向葉影:“那小子現在怎麽樣了?”


  “上午便醒了,屬下將他關進郊外的屋子,裏麵有人看著他。”


  “給阮魏的信送去了嗎?”


  “送去了,我是用乞兒的身份送去的,不會有人懷疑。”


  玄少楓點點頭,自從那天白羽察覺有人在阮魏身邊盯梢,他跟阮魏便不再直接來往,都是由葉影傳信。葉影在都城當了幾年乞丐,化名乞兒,平時居住在小破廟裏,都城的人幾乎都認識他,自然不會懷疑到他頭上。


  此時,太傅府臥房內,傳來斷斷續續的低泣聲。阮魏坐立難安,已經來來回走了不下二十回,其夫人楊茜哭紅著雙眼,不時看一眼阮魏,然後又繼續哭,邊哭邊喊:“我可憐的貴兒啊,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否則你讓娘可怎麽辦啊!”


  “行了,別哭了,哭的我心煩!”


  阮魏沒好氣的說道,語氣重了些,嚇得楊茜一愣,隨即哭聲更大了:“我的兒啊……”


  “夠了!”阮魏大吼一聲,楊茜嚇得打了個嗝,好歹哭聲停止了。


  阮魏腳步一頓,歎了口氣坐到楊茜旁邊,“別再哭了,那也是我兒子,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會擔心!”


  “那你說怎麽辦?你們不是同盟嗎,為什麽他還要抓走我們兒子?我可隻有這麽一個寶貝兒子,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說著說著眼眶又開始濕潤了。


  昨天阮全貴出門後便沒再回來,一開始他們還以為又睡在哪個溫柔鄉,今天下午突然有個乞丐送了封信來,阮魏一看才知道兒子被玄少楓帶走了。他自然知道玄少楓的用意,無非是怕他臨時退縮,所以用兒子威脅他。原本他是有些猶豫,畢竟現在薑正德已經威脅不到他,可現在兒子在玄少楓手中,他除了按計劃行事別無他法。


  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玄少楓並沒有對皇位死心,隻不過他隱藏的更深罷了,當初假意為他好不過是把他當替罪羊。隻可惜他認識的太晚了,恐怕等玄少霆一死,他的死期也不遠了。


  這一刻他突然感到一陣絕望,玄少楓不但慫恿他叛國,而且跟東籬國勾結,等玄少霆一死,雲澤國是不是也完了?

  這一晚都城的星空格外明亮,連一絲風都感覺不到,浩瀚無垠的夜空下,隱藏著滔天陰謀。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隻等天一亮,所有的罪行都將暴露了陽光下。


  而隔了一千多公裏的摬州,此時卻是陰風陣陣,白天還是個豔陽天,一入夜便狂風呼嘯,像是有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這還是夢小九下山後即將遇到的第二個雨天,比上一次的雷陣雨要來勢洶洶,今晚她跟夢小十一起睡,因為無熵跟玄少卿他們又關進書房了。今天一天官兵幾乎將摬州翻了個遍,始終沒有找到李臻跟秦歡,他們還在想有什麽地方沒有找的。


  明天如果下暴雨,他們還怎麽去找?


  而且明天就是十五號了,她真的要跟在玄少卿身邊嗎?

  夢小九趴在窗前看著外麵狂風大作,呼呼的風聲聽起來有些嚇人,院子裏的樹都被吹彎了腰,幾乎跟地麵親密接觸了。


  呼呼……哐……


  一陣狂風吹來,夢小十忽的將窗戶關上,就在這時,緊閉的房門突然開了又關,在四隻眼睛的注視下,一個美豔動人的身影漸漸浮現,那雙狐媚明眸滿是不爽:“可惡,什麽破地方,剛來就刮這麽大風,把我的發型都弄亂了!”


  夢小九跟夢小十相視一眼,同時驚訝的喊道:“三姐!”


  來的可不就是消失許久的夢小三。


  夢小三整了整儀容,翹著蘭花指道:“喊什麽呢,本姑娘又不是聾子。”


  兩人齊齊奔向夢小三,夢小十哇哇大叫:“夢小三,我還以為你不會出現了,下山之後你跑哪裏玩去了?”


  挑起耳邊一縷頭發,夢小三笑不露齒:“不告訴你們。”


  夢小九圍著夢小三轉了一圈,哼了一聲,“夢小三,你又去調戲美男了!”


  被抓包的某人身體一僵,嘴硬道:“你亂說!你又看到了?”


  “哼!你除了自己那張臉跟美男,還在意過什麽?別跟我說你下山是為了找我。”


  被夢小九一噎,夢小三也不狡辯了,柳眉一揚:“我就是剛跟美男約完會怎麽啦,總不能讓我一直守在你旁邊吧,反正有小十在嘛!再說了,我這不是來幫你了嗎,明天一定救你出苦海。”


  “哼,有本事幹嘛等明天?”


  “還不是老和尚說的,什麽狗屁劫難,說什麽置之死地而後生,反正我是有聽沒有懂,一切等明天就知道啦!”夢小三劈裏啪啦跟倒豆子一樣,該說的不該說的通通說了,壓根沒注意到夢小十警告的眼神,等說完後才意識到壞事了。


  唉,她這張嘴巴果然容易壞事兒!

  “呃……我趕了一天路好累啊,我先睡一覺,有什麽事等我睡醒再說。”說完直接往夢小十床上倒去,衣服都沒脫拉過被子往頭上一蓋便睡了。


  夢小九將疑惑的視線落在夢小十身上,夢小十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還沒開口一道閃電從天劈來,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打雷聲,暴雨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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