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冰火
第二百一十二章 冰火
水面微微漾著細小的波紋,岸邊榴火映著碧綠水面,紅綠相間,自有一番清秀精緻,水榭臨湖面的那邊掛著水晶簾,夏風吹過水麵,帶著絲絲涼意,吹的水晶簾互相撞動,發出清脆的聲音,叮噹作響。
穿著淺碧色短打外衫的小丫鬟端著升騰著熱氣的茶水,走到水榭處,將茶端到石桌上,一張小嘴又撇著,很是不滿地對寧雨宣道:「小姐,您這些天都是怎麼了?怎麼天天將這些醫書抱在手上,您瞧瞧您現在的樣子,就算喜愛醫術,也用不著這樣累著自己。」
寧雨宣的眼神沒有離開過書上內容,伸手端著茶盞喝了一口,這樣熱的天氣,那熱茶自喉間流進胃中,她竟覺得渾身舒坦,她回應著楚楚的話,「只是有些事情要處理,你不必管我,這茶不錯,你再沏些茶來。」
楚楚皺了皺眉,端著茶盤又走開,只是在走到長廊的轉彎處,碰見了過來的秦風。見楚楚走過來,那張生氣的小臉上帶著微熱的紅暈,正高興著,但是隨後便見她面色不愉,秦風停了腳步問她,「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看著不大高興?」
湖邊幽風陣陣,楚楚轉頭看了一眼還在水榭那邊坐著的寧雨宣,對秦風道:「我覺得小姐這些日子有些不大對勁,以往愛翻醫書,可也沒這樣廢寢忘食過,而且這些熱得慌,她卻極愛喝熱茶,吃熱的東西,我有些擔心.……」
說到後來,秦風面色也漸沉,他安撫著楚楚:「你先別擔心,等我將事情稟告給主子,到時候請宋御醫來給王妃看看身子。」
楚楚只得點頭,如今誰也是勸不住她家小姐了,只是最近王爺常常是見不到面的,只能讓秦風轉告了,「你有事找小姐就先過去吧,我去沏茶了。」
秦風走到寧雨宣身後行禮,開口說道:「王妃,王爺此時正在留香居內等著您,讓屬下現在帶王妃前去。」
大概是許久未曾從秦風聽到景珏的消息,她翻書的動作一頓,隨後繼續看著下一頁的內容,淡淡說道:「現在宮中的事情都處理妥當了嗎?我聽聞馮國太子那邊奪權出了些問題,他有時間?」
秦風被問的一時啞口無言,他倒不是奇怪這些消息寧雨宣是怎麼得來的,因為有千機閣在,但是寧雨宣對此的態度倒是淡漠得很,只得硬著頭皮道:「屬下對這些事情也不大清楚,是岑統領和林將軍在那邊負責的,王妃還是快些準備出門吧,屬下已經備好了馬車。」
因著那一杯熱茶,讓寧雨宣渾身舒暢,看著醫書上的內容正有一些頭緒,秦風的聲音有些惱人,「你去回稟王爺吧,我還有事情,就不過去了,馮國那邊的事情正是要緊的時候,讓他別掉以輕心。」
「可是.……」秦風皺眉道:「主子好不容易才抽出空能陪得王妃一會,王妃整日就看著這些書,就不顧慮主子的感受了嗎?」
秦風的語氣倒是少有的逾矩了,但寧雨宣也沒發怒,聲音依舊冷冷,「你就這樣回話去吧,本就是關鍵的時刻,更不能掉鏈子不是嗎?」
秦風一語塞,只好站在她身後,拱手行禮,「既然如此,那屬下便去回稟給王爺去。」
從王府去留香居,腳程快的話不過須臾片刻,秦風到了留香居二樓的雅間中,景珏正坐在其中飲茶,雅間中蘭馨之氣縈繞鼻尖,他就著一身墨色華袍坐在其中,金線藤紋閃現著點點碎亮,尊貴氣質更是在渾身流瀉,讓人忍不住伏首以對。
秦風回神過來,走進去朝他行禮,「主子.……」
景珏一轉頭,原本墨眸中漾著點點笑意,但是在見只有秦風一人的時候,所有溫情瞬間退散,「不是讓你帶王妃過來嗎?怎麼只有你一人?」
秦風苦著臉,垂頭道:「王妃讓屬下轉告主子,雖然如今朝中局勢已經安定,但是馮國那邊的事情出了問題,主子在這個關鍵時刻,應儘早將事情處理了,」他一說完,沒有抬頭便感覺到了面前人身上滲漏的點點寒氣,緊接著頭垂得更低了。
景珏雖然沒有對此說些什麼,但秦風知道他是在生氣,見他一直沒有說話,忽然想起了在府中的時候,楚楚與自己說的事情,連忙開口道:「對了,主子,王妃她最近一直.……」
話還未說完,面前的人忽然就站起了身,秦風一怔,正要繼續說,景珏臉色深沉,臉上笑著,但是眼底一絲笑意也不見,打斷了他的話,「不必再說了,既然她都如此說了,那就先去處理馮國那邊的事情吧。」
其實馮國那邊的事情算不得什麼,景珏本來不打算插手,他派去了兵馬已經算是回了馮子談幫他的情分,至於奪位之間的曲折,只要不妨礙馮子談成功奪得皇位,那便不關他的事,只是現在,他急需去做一些事情讓自己忙碌起來,總好過心裡只惦記著寧雨宣心裡又在想些什麼。
見景珏面色不善,秦風只得又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隨後便跟著景珏回了宮。
金烏自晌午便是灼灼,好不容易等到西傾的時候,那白日里的悶熱才散了些去,水邊漸起涼意,楚楚又沏了壺熱茶過來,就知道寧雨宣還坐在凌波亭內。她大著膽子上前將寧雨宣正在翻頁的手按住,「小姐,你也該歇……」
話才說一半,楚楚便被驚得說不出話來,「小姐,你這手……」冰得如同在幽城時屋外的鐵塊一樣,刺骨得很,「小姐,你這身子涼成了這樣,怎麼不早說?你快跟我回屋子去,我去找大夫過來。」
寧雨宣將自己的手從楚楚手中掙開,喝了一口熱茶,隨即拿著書站了起來,才說道:「我沒事,不過是受了點水汽著了涼,你也不必去找大夫了,我這就回屋子裡。」只是現在的她,連嘴唇都冷得有些發紫。楚楚心中擔憂,只得先扶著寧雨宣回了屋子裡面。
等回到屋子之後,寧雨宣的思緒便開始混亂起來,熱氣全聚集在了體內,而皮膚確實冰涼如鐵,冰火相交,難受極了,楚楚也察覺出她的不正常來,扶著她去了床上躺著,又慌忙端來熱水替她擦拭著脖頸和手。
那熱度傳到皮膚上,和體內的火幾乎快要融為一體,寧雨宣下意識地伸手推開,「熱,別擦了,我睡會便沒事了。」
楚楚急得快哭出來了,躺在床上的寧雨宣已經是美目半閉,隱隱有昏厥過去的兆頭,再看到她臉上不知何時出現的紅暈,楚楚心中又是一驚,慌忙伸手去探她的額頭,才發現滾燙至極,來不及想秦風怎麼還沒將小姐的事情告訴王爺,她慌忙去外面找福伯。
府里唯一的主子竟然病倒了,此刻秦侍衛和景珏都還在宮中,但是寧雨宣病得突然,福伯只得先讓人去宮裡與王爺只會一聲,便著急忙慌地從外面請了個大夫過來。
但只是派去宮裡的人卻是撲了個空,皇城中的御林軍又重新被賀光接管在手中,得知是王府里的人過來找景珏,只得又另外派人去了城外軍營中,幽城的十萬大軍和臨都守城軍如今都在那處,而景珏正是要再給馮國派去支援的救兵。
如此一來一回,等景珏得知了寧雨宣病倒的消息之後,夜色已經濃的化不開了。城外軍營在山腳下,荒野中只有這一片燃著篝火,照著一大片光,亮如白晝,景珏正在軍營中吩咐著岑尤帶著虎騎軍前去馮國。
岑尤正笑呵呵地將將令接到手上,如他這般的人,只有打仗的時候才暢快地起來,像這樣天天歇著,沒事就操練操練手底下的將士,那日子才無趣得很,「請王爺放心,這次前去馮國,必然助得馮國太子奪得皇位,只是等不得您的登基大典了。」
景珏淡淡笑著,拍著他的肩膀道:「等那時你凱旋歸來,必定予你封官加爵,登基大典也不過是欽天監作弄出來的東西,繁瑣得很,不去也罷。」
岑尤爽朗笑著,就正要回話,就聽見簾外有人傳話,大聲說道:「王爺,景王府的人過來回話,說是王妃傍晚的時候病倒了,過來知會你一聲。」
景珏心中一緊,忘了喚傳話的人過來,自己便掀開帘子大步走了出去,守在帳外的人正和王府的人站在一起,景珏聲音沉著,「究竟是怎麼回事?王妃怎的突然病倒了?」
跟在身後的秦風,恍然想起午時楚楚告訴自己的,王妃身子有些異常,他連忙去將景珏的馬牽了過來,怕是待會主子能用得上。
而那邊岑尤也聽見了外面的動靜,跟著出來,見景珏面色凝重,剛才外面人說的話他也聽得分明,「王爺,王妃既然病倒了,你出去忙了這麼久,也該回去看看了。」
景珏咬著牙,見到那邊秦風已經將馬牽了出來,只得對身後的岑尤吩咐道:「你明日一早便帶兵前去馮國,本王就不送你了,」說完他便翻身上馬,長鞭一揮,追影便撂開蹄子飛奔起來。
等出了軍營之後,野外烏沉沉的黑,景珏騎著追影,一身黑袍,都要與夜色融為一體,初夏的夜裡涼風陣陣,而他的心都是彷彿在冰天雪地里煎熬著,懊悔著,中午的時候,為什麼要與她置氣,若是能回王府見上她一面,也不至於自己現在才知道她生病了的消息。
很快騎馬來到了城門口,城牆上掛著一排的燈籠,守城的將士見是騎馬的人竟是景珏,慌忙打開城門,他不住地擔心寧雨宣現在身子如何,快馬加鞭,今日守城的正是赫連邵,朝他打了招呼,他也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