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晴夜
第三百七十章 晴夜
百里茗連連後退幾步,眼神中全是驚恐,這柄劍,當初那個女人死在她劍下的時候,鮮血直流,那個時候她胸腔中滿是快意,根本沒有注意其他的。就在現在,那個女人臨死的模樣直直地映在她的腦海中。
在百里茗與白汀州定親之前,青玉門一直和鑄劍山莊交好,曾經,白汀州也在鑄劍山莊住過一段時日的,也就是那個時候,百里渚看中了這個青年才俊,正巧他的獨子與兒媳去世,百里鈞年幼,山莊正需要借青玉門的勢。
可他們都不知道的是,那時住在鑄劍山莊的白汀州,竟愛上了山莊的一位女弟子——趙琳琅。百里茗性子向來是心高氣傲的,在得知白汀州喜歡的竟是趙琳琅之時,哪裡能忍受得了,就一直存心刁難著趙琳琅。
那時白汀州作為青玉門的少主,婚事又豈能由自己做主,他的爹娘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給自己和百里茗定了親事,他又發現了趙琳琅在鑄劍山莊中一直被人刁難,日子十分難捱,就決定拋下一切,帶她離開。
可是這個計劃竟然被鑄劍山莊的人知曉,百里茗回想著多年前的那天夜裡,夜空明亮,月朗星稀,山莊的人每人手中都舉著火把,在外面看似仁慈心善的百里渚,那天的神情卻是噁心至極,對他說只要他能娶了百里茗,就可以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也可以饒了趙琳琅一命。
百里茗那樣的女人,估計是沒人願意娶的,白汀州只覺得自己身上是被附了蛆蟲,鑄劍山莊就是想要逼他接受。他的爹娘眼中只能看得到權勢,看得見鑄劍山莊的勢力,不管不顧地要他娶百里茗。
後來呢.……白汀州低頭看著手中的劍。對,就是這把劍,眼前這個心腸醜陋無比的女人,在旁人都沒有料想的情況下,一劍便刺向琳琅的心臟處,一時間鮮血四濺,琳琅就這樣死在了他的面前,待他抱著琳琅的屍體看向這些人時,他們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將百里茗擋在身後。
什麼狗屁的名門正派,都是一群頂著君子頭銜的小人,他一人勢力單薄,沒能當天給琳琅報仇,渾身是傷,便一路抱著屍體下山去。眼看著屍體一日日地腐爛,白汀州漸漸清醒過來,第一時間便是回了青玉門,丟下了少主的位置,拎著行李投奔了碧落。
不過眼下,白汀州並不打算直接殺了百里茗了事,他想起那人的意圖,輕而易舉地將百里茗打暈,又繞開了山莊中的守衛,直奔山下而去。
寧雨宣他們暫住的院子里,才回來沒有多久,他們將閔二郎和素娘邀到了屋中,又給素娘診了一次脈,她的情況比昨晚的好些,寧雨宣才收回手,說道:「只要繼續按時服藥,再過些天便能好了,只不過以後,再也不能碰那些屍體了。」
閔二郎明顯鬆了一口氣,現在也懶得再做外人面前那副高冷的模樣,神情眼裡滿是對素娘的關懷,「謹遵玊夫人的話,我以後再也不會讓她碰那些東西了。」
閔氏夫婦兩人也沒有多待,人一走後,景珏忽然動作,將寧雨宣抱在懷中,隨即低頭吻著她的鬢角,「今日若是聞人秋來不及過來的話,我定會叫鑄劍山莊消失。」
最難以察覺的,便是人的不善了,就是百里渚,剛開始也沒有想到早晨的這齣戲,竟是自己的孫女做出來的, 寧雨宣回抱著景珏,「你難道會覺得,那點小伎倆真的會讓我出事嗎?偷了我的銀針便想拿來冤枉我,她也該看看清楚,那銀針根本就不是我的。」
景珏一怔,沒有料到竟是這樣的答案,他低頭問道:「那銀針不是我送你的那副嗎?怎麼會不是你的?」
寧雨宣笑了笑,說道:「你還記得昨晚我給閔夫人治病的時候嗎?百里茗一直站在那裡不走,我就猜出她的意圖了,」至於景珏為什麼沒有發現,她和百里茗都是女子,站在了素娘的床邊,男子自然要離得遠些,因此一些小動作根本沒有被發現,她那時將紅杏叫到自己身邊來,也是為了讓紅杏幫她一把,「我叫紅杏將我的銀針換成了普通的銀針,」銀針細如毫毛,百里茗又豈會湊近了去查看是不是她的銀針呢。
沒想到寧雨宣早就有了防備,這一次沒有自己的幫忙,她就已經化險為夷了,景珏心中感慨,卻隱隱有一絲不快,大概是眾多男子都有的心理作祟,認為妻子應該多仰仗自己才是。不過,他也只是笑了笑,「看來,這鑄劍山莊,我們不能繼續待下去了。」
寧雨宣也是這般想的,卻不是因為百里茗處處針對的緣故,眼下他們離開臨都已經有小一個月了,對於佛骨舍利是一無所得,就將雲月和雲盛繼續丟在宮中不管不顧的,她心中實在難安,「白汀州已經確定了在雲城,想必佛骨舍利就在他的身上,要不我們直接去找到他?」
景珏知道她心急,只是輕輕安撫著她,「不用著急,我已經在派人打探他的下落了,他們本來就是將我們引來,想來白汀州處理完了鑄劍山莊的事情,就會找我們了。」
而經歷了剛才那一番事情的百里渚,等眾人散去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拿著越澤劍來找了景珏,走到院門外的時候,兩個婢女也只剩下一個了,大概是知道了發生了何事,剩下的這個婢女戰戰兢兢的,福身行禮:「莊主,要不要奴婢進去通報一下?」
百里渚這兩天,臉色都沒有好看過,一邊是白汀州回來的事情,一邊是自己的孫女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要是沒有和景珏多年前的一些情分,哎.……他只站在門外,低頭端詳著手中的越澤劍,不知這樣做,最後又是什麼樣的結果,總而言之,他所做的,都是為了自己的後代和鑄劍山莊。
那婢女沒過一會兒就走出來了,低頭道:「回莊主,玊公子說您現在就可以進去。」待百里渚進了院子之後,她悄悄轉頭去看,心中依舊緊繃著,還好小姐找的那個人不是她,否則現在被拉出去的,就是自己了。不過,她還真是好奇,能讓莊主在外面等著的,那位玊公子,到底是什麼人。
沒人察覺到小小婢女的心思。百里渚一踏進這座院子的堂屋,就見景珏和寧雨宣二人正坐在上位上,一口啜飲著茶水。端是這樣靜靜地坐著,兩人就似入了畫一般,男子面容俊朗非凡,王者之氣油然而生,女子姣好容貌自有一股從容氣魄,平常女子難以見得。
百里渚沒再多看,四下沒有其他人,該有的禮數自然不能少了,他手捧越澤劍,雙膝跪地,「草民鑄劍山莊莊主,百里渚,拜見皇上,皇後娘娘。」
景珏一早就看出他要行禮的意思,並沒有出聲阻攔,更沒有要他輕易起來,用青瓷茶蓋輕輕地撇了撇茶末,慢悠悠地將茶盞放在桌上,才道:「剛才說莊主有事求見,不知是有什麼急事,剛才朕與你,不是在前廳見過了嗎?」
故作關係淺淡,百里渚內心苦笑,知道這一下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了,只好自己腆著老臉道:「皇上,草民有罪,沒能教導好孫女,教她竟做出這般厚顏無恥之事,只是草民一早就失去了兒子兒媳,就這兩個孫子素女了,還請皇上寬恕草民,饒恕小茗這一次。」
景珏只是笑了笑,不辨神情,一雙明明是明朗的墨眸,卻好像是與旁人隔著雲霧一般,「莊主,這你怕是找錯了人了,」他轉頭看向在一邊不作聲的寧雨宣,說道:「要知道,百里小姐想要誣陷的,可是朕的皇后,要如何處置,還要看皇后的意思。」
百里渚之前就聽說過,景國皇上十分寵愛皇后寧氏,到現在後宮還只有她一人,如今看來,傳言不假。他只好苦著老臉,轉向了寧雨宣,「還請皇後娘娘,饒恕了小茗這一次,她年紀小,太不懂事,草民日後一定回好好教導她。」
寧雨宣原本是打算置身之外的,看景珏的態度,好像是真的想要將處置百里茗的權利交到自己手上了。但是聽到百里渚說的話之後,她才抬起頭來,神情有一絲不愉,「要是本宮記得不錯的話,百里小姐今年二十有二了,年紀也不算小了,百里莊主。」
看到百里渚臉上表情一滯,寧雨宣也沒有多難為他,她對如何處置百里茗並不在乎,轉而將話題引到了另一件事上,「我記得,白汀州之前差點成了莊主你的孫女婿,我就是想知道,他這次來雲城,是想做什麼?」隨後她笑道:「莊主還是快起來吧,想必這一次,莊主你不會有所隱瞞了吧?」
昨天晚上的時候,百里鈞就將自己下午在竹林旁邊聽到的內容,告訴了百里渚,他知道皇上和皇后忽然來雲城,定然是有自己的事了,而他現在可以確定,這件事也跟白汀州相關。
想到白汀州,百里渚的記憶便不由自主地回到多年前的那個夜裡,自趙琳琅被死了之後,他整個人就跟瘋了似的,哪裡見平常的朗朗少年模樣,他獨自一人抱著趙琳琅的屍體,殺出了重圍,那晚鑄劍山莊血流成河,而他後來進了碧落,百里渚也並不覺得稀奇。
見百里渚兀自沉思著,景珏沉眸,食指敲了敲桌面,「莊主還是儘快告訴皇后答案吧,畢竟朕也好奇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