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防人之心
天高雲淡，秋風漸起。
一晃幾天過去，涼州的戰事情消息也已經傳到長安。
拿下涼州的戰報讓朝中君臣為之一振，而鄯州被屠、栗楊陣亡的消息也開始下沉到坊市之間。
尋常街頭茶樓之中，說書人也有了新的題材，頌揚著隴右軍浴血沙場的故事。
這邊柳一漸也已經準備停當，韋安也忙中抽空精挑細選了數十人作為隨同柳一漸前往荊州的匠人。
韋安還將他的兒子韋雙一同派了進去。
韋昭嘴上沒說，但韋安心中是清楚的，韋家作坊這麽大產業，交給柳一漸一個外人去全權經營，可能嗎？
讓韋雙跟著去，也是幫襯著，韋昭見到名單沒有多說，柳一漸心中清楚也不計較。
柳一漸也知道，韋家總不能對他完全的信任，將數萬貫錢和一大攤子都交給他。
讓人隨著監督才是正常操作。
這天。
長安城郊外。
楊柳垂下，隨風起舞，偶有葉子飄落。
送行亭邊，一眾人幾番舉杯輕酌。
“韋昭啊，時候不早了，再多說幾句，我們今天就走不成了！”
魏新城一句話惹得周圍人笑了出來，他是代兄長魏玉城來長安公幹，待了十來天也就該回去了。
先前他曾經問過韋昭雕版作坊之事，韋昭也就正好安排柳一漸和韋雙帶人隨著魏新城出發。
一路上也好照應著。
雖說韋家這麽大名氣和隊伍，沒人不開眼會打柳一漸他們的主意，但有魏新城在一側，自然是更好的。
到荊州路上一路關卡方便，到了地方選址開辦工廠也少了許多麻煩。
“那就不多留世叔了！”韋昭接著笑道：“作坊去到荊州，開辦不易。柳一漸他們，還托給世叔多多照顧了！”
“你就放心好了！”魏新城爽朗笑道：“雕版印刷一旦在荊州地界推廣開來，那一州之人皆可受益，到時候可能荊州士人爭相頌揚你韋昭名號呢！”
韋昭笑了笑，又對柳一漸和韋雙叮囑幾句。
隨後一行人起身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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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陽殿。
此時政事堂諸大臣又是齊聚在此地。
自從當今皇帝蘇弘即位之後，景陽殿就成為皇帝日常處理政務之地。
禦書房地位一落千丈，景陽殿成為一時中樞。
而此時，殿內除了前些時日常來的幾位政事堂大臣之外，還多了一個學士杜玉門。
“人都來齊了嗎？”
天子蘇弘批閱奏章疲累，靠在龍椅上假寐少許，此時睜開眼問道。
“回陛下，潞王爺沒到。”田文珍說道。
蘇越？蘇弘心中想道，自己這皇叔真的是清閑得很啊。
自從卸任天狼衛統領之職之後，連政事堂都極少去了，這些時日都快淡出天子視野了。
“潞王爺年事已高，隨他去吧。”
殿中方師古一愣神，他蘇越還沒我年紀大呢……
天子開口說道：“其他人都倒了，那就開始吧，今日就議一議這燕國之事！”
“謹遵聖上之意！”
一旁喬玉山開口說道：“玉門，你且先將此番出使燕國之事講述一番。”
先前杜玉門回來之後已經向政事堂和皇帝匯報過了，但此時並不是殿內之人都了解。
比如兵部尚書衛仙洲也隻是粗粗聽說，他不是政事堂當值大臣，自然無從細問。
杜玉門點點頭開口說道：“此番出使燕國，在鄴城所見禮部、兵部官員，並無不妥之事，隻是後來在燕國金鑾殿上出了些不悅之事。”
衛仙洲在一旁微微皺眉。
隨後杜玉門將燕國大殿之上，燕帝所言所行，和其車騎將軍馮仁傑之言語、婁玉昭之態度一一講述出來。
隨後天子失笑，蘇弘笑道：“諸位愛卿怎麽看待此事？”
方師古悠然開口說道：“燕帝雖然看起來荒唐不堪，但也不是蠢人，至於那馮仁傑所提出軍費之事，大約也隻是興起所言，燕帝未必當真！”
陸文榮冷哼一聲：“那也未必！燕國皇室是什麽人，我也早有聽聞，那馮仁傑此番在大殿之上質問我大周使臣，背後就未必不是他薑無期的意思！”
燕國皇室除了開國之君之外，弑君殺弟、淫亂後宮、信任奸臣、殘暴奢靡，之後幾代國君都離不開這幾樣。
大周穆宗乃是篡位所得，當今天子也是在穆宗之後撥亂反正，才依靠軍中支持登上皇位。
那燕國比起大周來更是亂不堪言。
聽到陸文榮此番話，一旁喬玉山點點頭：“不錯，燕國君臣慣會鑽營技巧，這方麵的小心思從來都精通得很！”
“那依你們所言，燕國是不會派人來要軍費的？”天子問道。
陸文榮點頭：“不錯！燕國畢竟是中原王朝，且有前事在前，不至於做得如此難看……當然若是再有下一次與突勒戰事，就不好說了。”
喬玉山附和道：“臣以為陸相所言有理！”
蘇弘問道：“此事也不著急，日後再說。”
“那諸位愛卿如何看燕帝和馮仁傑態度？據杜玉門方才所言，那馮仁傑對我大周似有敵意，既然燕國北境督軍由婁玉昭換為了他……”
蘇弘言語遲疑，看向眾人。
“陛下的意思是，怕馮仁傑作壁上觀，不肯出力？”
方師古猶豫著開口說道。
陸文榮冷笑一聲：“依臣之見，那馮仁傑作壁上觀都是好的！就怕他狼子野心，趁機襲擊我大周邊鎮！”
殿內眾人聽了陸文榮這話，都是大吃一驚。
陸家不愧是鹽商起家啊，分析利益如此尖銳，不惜最壞打算。
“我看不至於，燕國不是他馮仁傑說了算的，燕國君臣不至於如此短視。”
喬玉山沉吟開口說道，馮仁傑起家街頭無賴，早有聽聞，但燕國朝堂文武自然不乏有見識的人，燕帝也不至於做出唇亡齒寒，惹中原士人怒罵的事。
是的，若是燕國真的不遵守承諾，背刺大周。
那必然少不了中原士人的口水，不論是大周還是燕國，在各州郡的世家大族中，已然形成共識，數百年前胡族攪亂中原的事情才過去幾十年。
教訓曆曆在目，武烈帝遺訓更是好幾代人都認同的，燕國君臣不至於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傻事。
喬玉山的話說完，一旁衛仙洲稍加沉吟，也開口說道：
“兵不厭詐，北境戰事若開，對燕國的防備還是得做好。”
天子點點頭：“衛愛卿，此事你要辦妥！”
皇帝蘇弘心中十分清楚，別指望什麽世家士人輿論，燕國君臣的信譽更靠不住。
兩國本就是敵對關係，鑒於前事，共同抵禦突勒的合作基礎有，但不能對黃河以東的燕國太放心。
衛仙洲聞言，躬身說道：“微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