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月下的策謀（二）
同日深夜。
午夜零時，月亮已經升到了中天，然而彷彿是被什麼遮蓋住了一般，此刻整個雲影市卻沒有月光散落，反而徹底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中。
這個時間段，幾乎沒有人是醒著的。雖然不能肯定的說沒有，但絕對不會太多，除了需要熬夜工作的人，大家這個時間都睡去了。
街上的路燈還是忠實地散發著柔和的光，讓越發清涼的晚風彷彿稍微溫和了一些。也正是因為這些街燈，原本應該星光璀璨的夜晚顯得有些模糊，過於明亮的燈光剝奪了本應屬於夜晚的特色。
「真是美妙的夜晚啊……不過，僅僅是這樣的話，總感覺有些過於乏味了呢。」
忽然，一個空靈的女聲輕輕地響了起來，隨後被一陣晚風吹散在空氣中。
伴隨著這感慨似的聲音，雲影市最著名的景點——衡雲山的頂端，一個嬌小玲瓏的身影無聲無息地顯露在月光之下。
那是一名身穿勁裝的藍發少女，大約二十多歲，但她的臉上沒有一絲這個年齡的女性所該有的青春活力，反倒是隱隱透露著滄桑的氣息。
即使容貌清秀，身材窈窕，也絲毫無法掩蓋她體內不斷散發出來的「腐朽」的氣質。
「沒記錯的話，約定的時間和地點就是這樣，所以——還不出來么？」
彷彿是覺察到了什麼似地，少女突兀地開口，視線卻沒有任何變化地仍然俯視著下方的雲影市，似乎並不在意感知到的事物。
「啊，看樣子果然瞞不過你呢，白骨隊的『死雨』——萊瑪同志。」
下一刻，一個毫無自覺的聲音響起，從一塊山石的陰影后慢慢走出來一名男子。他一身沒有任何特色的灰衣，臉部被有些長而細碎的頭髮所遮住，只能看到微微上揚的嘴角。
「虛名而已。」
藍發少女閉上眼睛，「況且在白骨隊里，比我更厲害的也不是沒有。『瘋醫生』諾森比亞博士，『血屠』加瓦，還有首領大人，都是當世一流的強者。你沒有必要特意提到這些的。」
「果然如此，萊瑪同志就像是傳言中的那樣冷淡啊。」
剛剛現身的男人似乎完全不介意萊瑪的淡漠，饒有興緻地把玩著手中的什麼東西，漫不經心地繼續道，「不過確實有些出乎我意料，前來進行交接的會是你。我記得你可是最討厭進行外交事務的人吧？」
萊瑪淡淡地說：「個人的喜好永遠都不能超越組織。如今首領大人和諾森比亞博士在忙著主持第十二研究所的建設，加瓦同志則接受了任務前往天牧東部。剩下的人不是實力不夠就是作風不嚴謹，自然只有我能夠擔負起這次的責任了。」
男人點點頭，似乎也有所領會：「這倒是不假。聯盟那邊最近似乎在準備著什麼大動作，就連一直在外遊歷的妖系天王和聯盟冠軍都接到了召集令。根據我們的估計，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勢力引起了他們的警覺，就說明他們要對我們動手了。」
「此乃自然之理。」
藍發少女萊瑪平靜地回復了他一句。
「換位相處，我也會這麼做的。無論是我們白骨隊，還是你們曙光團，都是獨立在聯盟之外的所謂『不穩定因素』。更不用說由於環境所限，我們雙方多多少少都做過一些難以為聯盟所容忍之事……」
稍微頓了頓，萊瑪用平和的口吻繼續說：「好了，閑聊就到這裡吧——約定好的東西，你應該有帶來才對。」
「呵呵，真不愧是以絕對的理性而著稱的『死雨』萊瑪同志。」男子不出所料地笑笑，「所有的東西都放在那塊石頭的後面了，你們自行檢查即可……當然，以後也非常期待我們雙方的進一步合作。」
「這事還要看首領大人的意思。」
藍發少女淡淡地回答道，語氣中滿是淡漠，彷彿對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似的。
「恕我直言，貴方在天牧北部的所作所為，我也有所耳聞……以我個人的立場來看，貴方恐怕過於激進了。」
「萊瑪同志看來也並非完全成熟。」男子似笑非笑地搖搖頭，「我們彼此的最終目標可是完全不同的。我們這邊也是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呢，畢竟技術的進步很多時候都需要鮮血來澆灌……」
聽他這樣說，萊瑪也知道今天是不可能說動對方了，於是便冷淡地回應了一句：「那就這樣吧，貴方的意思，我會如實回復給首領大人的。」
「先別著急離開嘛。」
然而，就在萊瑪準備轉身離去之時，那個男人忽然開口，吐露出一段話來。
「說來，我這邊最近倒是有了一點意外的收穫，說不定對你們的最終目標會有幫助呢，要不要聽聽看？」
「請說。」
萊瑪的動作停住了，不過卻沒有回頭，還是靜靜地望著下方的雲影市。
男人的聲音刻意被壓低了：「就在前幾天，你下面的這座城市裡，可是發生了一件異常的事情……」
「調和大會？」萊瑪心中一動。
「不錯。」男人拍了拍手，細碎頭髮遮蓋之下的雙眼裡，似乎猛然閃過一道精光，「那場比賽的第一名，使用了整個樹果調和學界從未發現過的調和手段。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那個手段……很有可能是『失落秘方』中的一部分。」
「……？！」
這一次，一直都沒有過明星的情感變化的萊瑪，終於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她猛然回過頭來，盯著男人道：「你確定？」
「不確定，但是有五成的把握。」
男人點點頭，又搖搖頭，「不過我相信，這樣就足夠讓你們去驗證一番了，對吧？」
「為什麼要透露給我？」萊瑪喘息了一下，勉強平復了內心的驚訝。
「呵，不用懷疑，」男人故作無辜地攤手道，「你不會不知道，我們的最終目標和你們有著很大的不同。『失落秘方』對你們來說或許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得到的東西，然而它對我們而言只是比較有參考價值的物品罷了。」
說著，男人隨手拋出一個精靈球，一隻胡地沉默地在他身邊現身：「這也是我們為什麼意識到了你們的首領開出空頭支票，卻還是同意合作的根本原因啊！」
「好了，萊瑪同志，這次是真的差不多了。希望我們下一次會面時，雙方都會有不錯的進展——告辭了。」
話音落下，胡地便釋放出瞬間移動，一人一精靈的身影頓時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失落秘方，嗎？」
山頂只剩下了萊瑪。良久，她彷彿自言自語地說著，眼中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這個不甚平靜的夜晚就這樣過去。
「誒，普雷，今天就要出發了嗎？」
精靈中心裡，三號聽了普雷剛剛的話，從食物中把頭抬起來問道。
「嗯，研究所那邊的事基本上都了結了，今天上午我再去最後一次，下午就出發。」
「嗚，不是吧，今天晚上就要在外面露宿了啊……」
三號發出一聲哀嚎。
它已經看過了地圖，下一個目的地發展市距離雲影市雖然很近，但是用步行的話至少也需要十二個小時才能到達，這就意味著下午出發的話，晚上是不可能抵達的。
「你可以在球里。」一旁不知道是不是醒著的一號來了一句。
「才不要。」三號果斷拒絕，相比起在球里，他寧願選擇露宿——只不過在精靈中心住了這麼多天，每天都有精靈專用的柔軟的床可以享用的生活一時之間果然還是很難擺脫……
「我說，」普雷無奈道，「三號你好歹是男孩子吧，不要這麼嬌氣啊……」
「那是什麼話啊，我可是未來的漆黑之影，想要過得好一點有什麼錯嗎？」
普雷忽然有點後悔昨天和三號聊那麼多了，現在這孩子怕是把他當成了自己人，已經開始肆無忌憚地展露自我意識過剩的那部分了……
就這樣，一個吵吵鬧鬧卻又和諧的早上，如往常一樣開始了。
時間很快再次到了中午。
「大概就這樣了，市長先生。」
「哎呀，李先生，這些天可真是太感謝你了。沒想到你會這麼熱心，耽誤了你的行程實在不好意思……」
聽到研究員的簡單彙報后，老市長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普雷的那個手段確實不簡單，這幾天研究員們將其充分分析過了，根據預計，這下子云影市，不，是整個天牧南部的樹果調和學的發展，至少被往前推進了三個月！
「不用客氣，市長先生，叫我普雷就可以了。」
普雷謙和地一笑，「能夠對大家有所幫助，那就是最好的了。」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沒想到你不但是訓練師，還是個正式研究員。」市長滿意地笑道，「普雷你不但有深厚的樹果知識，而且心性也這麼好，我看啊，再往後十年，樹果調和學界的頂峰，一定會有你的位置的！」
「哪裡，我也需要繼續學習。」
簡單地聊了幾句，市長看時間差不多了，便親自將普雷送出門去。
「說實在的，雖然尊重你的要求，我不會透露你的身份，但我還是想要作為過來人提醒你一句。」乘坐電梯的時候，趁著四下無人，老市長忽然輕聲對普雷道，「我知道你肯定有著自己的秘密，這個我就不打聽了。不過希望你注意一下，這樣超前的知識如果你還有的話，請不要像是這次比賽一樣隨意顯露出來……」
普雷一愣：「您是說——」
「嗯，」市長嚴肅地點點頭，「至少在天牧南部，有一些勢力覬覦著這樣的知識，其中包括……與聯盟對立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