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麥克白（三）

  你要離開故土，離開生你養你的芬芳泥土，離開雖然殘破，卻依然巍峨的鐵蹄堡，離開你付出一生，付出一切，甚至付出愛子生命捍衛的家園。麥克白望著衰老憂傷的歐文男爵，他幾乎感受到這個寒冷北地貴族固執蒼老的內心。


  “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離開故鄉，和一個垂暮傷心的老人離開家園，心境有天壤之別。”一位部落首領歎息道。


  正如克洛狄烏斯所說的，那些被烈火趕出森林的東西，不會給他們留下太多時間。傷感和審視自我的苦難需要時間，時間在此刻，恰恰是一種奢侈。世界上有兩種東西，永遠是人們稀缺的，自由，還有時間。


  鐵蹄堡各駐地的軍隊被信鴿和獵鷹征召回城，幾天之內，鐵蹄堡附近就人喊馬嘶，不少領地的農夫和小莊園主，也紛紛前來，他們帶來了騾子拉的車和家眷，還有一些聞所未聞的消息。


  “大人，我們腳下的大地在燃燒！”一個莊園主請求晉見鐵蹄堡主人，他得到特許後，報告了他驚人的發現，“我所在的村子旁邊，所有的地表的水源都急劇升溫，冰涼刺骨的泉水變成了溫泉，有些地方更是離譜，我親眼看見岩石中間的水潭像滾水一樣沸騰，有些地方還出現了間歇蒸汽泉眼，那玩意兒能把一隻活雞給燙熟。”


  歐文男爵禮節性的點頭，感激這個忠實的仆人帶來信息。然後招手示意他的會見結束了，讓侍從送這個男人出去，順便給他一瓶酒窖裏珍藏的燒酒，或者一些葡萄幹什麽的。


  “我聽科迪說過，那是火山地質才會出現的蒸汽噴泉。”坐在一旁的麥克白說道。


  “火山？我聽說過那東西。”歐文男爵了無興致地搖著頭，“黑色的岩石會裂開，裏麵噴出太陽一樣耀眼的熔岩，所過之處，岩石會被點燃，所有活物都會消失，一片黑色，一片死寂。”


  麥克白沒有說話，他從來沒有見過，僅僅是聽科迪描述過高斯島，那裏是寒冰與烈火共生的海島。他也不知道火山原來會摧毀一切活著的東西。


  “地震，洪水，火山。”歐文男爵接著苦笑道，“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們必須要加快步驟。”麥克白語氣和緩地提醒道。


  “如果可以加快的話。”歐文男爵歎息道，“昨天有兩個村子傳來消息，他們被自己墳地的死者攻擊，麥克白，你們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那些恐怖的東西就像瘟疫，追上我們了，傳染過來了。”


  “那就撤走部分準備好的人們和軍隊。”麥克白說道。


  “留下不幸的人們。”歐文男爵嘲笑道。


  “因為我們並不知道要麵對的是什麽，有多強大，能否有什麽力量可以阻止它們，我們必須保存實力。”麥克白道。


  “那誰會來阻止它們？”歐文男爵問道，“誰又來擊敗它們，重新奪回鐵蹄堡的領地？”


  “也許是更多的軍隊，也許是我們，但是不是現在。”麥克白答道。


  “你希望昔日城的權貴們來幫我們？他們隻會高談闊論。他們隻會放火燒死能抓住的零星女巫，當真正的邪惡降臨時，他們總是第一批屈服的懦夫。”歐文男爵道。


  “我們別無選擇。”麥克白道。


  “他們會乘機敲詐我，勒索歐文家的土地，榨幹我的最後一塊金幣，給我空頭的承諾和軍隊。”歐文突然怨恨地道，“麥克白，你太年輕，你認為他們憑什麽會幫我們？或者說幫助我？一個失去領地的流浪漢？”


  “大人，我聽說如果想讓一群爭鬥的野牛團結起來的唯一方法，是讓一群獅子去攻擊它們。”麥克白道，“如果你真的這麽擔心，那更應該加快撤退步伐，我們應該讓昔日城的權貴們也體驗一下我們此刻的感受，讓大墓地的死人們也競相爬出墳墓，那時候，他們也許會和我們一起對抗這些東西。”


  “你認為連昔日城的大墓地也會出現活屍？就像我們北地一樣？”歐文不敢相信。


  “您說過，這些東西就像瘟疫。如果沒有人阻擋，它一定會傳染到昔日城的。”麥克白答道。


  歐文沉思了半天，招手喊來侍衛，“命令鐵蹄堡周圍的居民和辛提拉山區的難民今天開始向南麵撤離，從軍團大道上向昔日城的方向前進，派出偵察的騎兵，南麵還有該死的狼群，叫他們小心。那些該死的狼一直沒有平息過，該死。”


  狼群嗎？那是吞拿和我最開始北上的原因。如今可怕的狼災都幾乎被淡忘了，鐵蹄堡過去，就是席可法家和另外一些貴族的領地，再過去，就是昔日城的範圍了。


  “聽說大人派出了很多騎兵，將森林裏和鐵蹄堡領地的危急告訴附近十幾位領主們，他們也會一起撤退嗎？”歐文問道。


  “我們可以按照自己的步驟來，他們會照顧好自己。”麥克白道。


  “我也許提醒是多餘的。”歐文男爵低聲道，“南麵有些領主可以忽略過去，比如霧島家領地的貴族，也許應該讓他們經曆一下這個噩夢，不然他們家的首領會在王城攻擊你的父親。還有一點，所有可能被威脅的領主，都會宣稱，是你造成了這無可彌補的災難。”


  麥克白聽了突然笑起來，他露出白晃晃的牙齒，“就算這裏的人們，都無法確定，是它們先從森林裏衝出來，還我先放火燒了黃金森林。不過我會堅持一個說法，那就是它們先從森林裏衝出來，我放火是為了阻止它們。”


  “他們不會相信的，他們會向議會控訴席可法家族，你必須有所防備。”歐文很善意地提醒道。


  麥克白笑了，沒有說話。他心裏想，那必須要有這個可能才行，那些人必須要能返回昔日城，才能站在議會裏指責他。鐵蹄堡失去的好幾個村子說明一個事實，如果被襲擊，一個人都逃不出去。整村整村的消失，達到千人之多。如果十幾位領主和森林裏衝出的凶靈們發生浩劫般的衝突，生還的可能有多少無人能知。我是派了很多人去警告那些領主，不過，我派的是部落裏行為最粗魯的狂角武士，而且我讓他們傳的是口信。根據迷侍女的推測，這種任務，狂角武士曆來的結果，都是冒犯了對方。雖然警告了對方，卻會把貴族們激怒，這些把土地看過高於一切的貴族們會選擇誓死捍衛。


  這些從森林裏湧出來的黑暗力量超過人類所麵臨的任何一次挑戰，這是麥克白逐漸明白的，必須有人去試探一下，看看究竟犧牲到什麽程度，可以阻擋它們。


  魔火，如果魔火的力量真的如此強大，為我所用之日，將是改天換地之時。


  雖然，正如科迪所說，它們是邪惡的。


  但是它無堅不摧，那它就是我需要的。吞拿，幫我把魔火帶回來吧。


  （第六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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