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不想做無用的金絲雀
冷厲的眼眸掃過玉姝人,白月川的神色讓玉姝人心間打顫,但還是強迫自己上前,道:「皇上,臣妾聽說謝姐姐出了事,特地前來瞧瞧——」
「你有心了。」
白月川說罷,裡間的太醫上前稟告:「啟稟皇上,貴妃是中了毒了,但是老臣無能,實在是看不出中的什麼毒,如今貴妃口吐白沫渾身抽搐,若是半個時辰拿不到解藥,只怕——」
白月川瞬間臉色大變:「廢物!救不了貴妃,你們這些人也不用活了!」
「老臣該死,老臣一定儘力為貴妃解毒!」
玉姝人站在一邊上,身子顫的都控制不住了,臉也白的有點嚇人。
白月川向她看來,「你在怕什麼?」
「臣……臣妾……沒有!」
白月川似乎頓悟了什麼,慢慢向玉姝人踱步而去。
玉姝人只覺自己被籠罩在巨大的陰影之下,那股熟悉而陌生的龍涎香將自己緊密的包圍起來,忽然,下頜被人用力捏住,她被迫抬頭,看向白月川那種陰翳而冰冷的臉,「你在怕什麼,說!」
玉姝人下意識的一顫,立時就端不住了,「臣妾……」她似乎被嚇的失了魂,顫巍巍的道:「臣妾知道……謝貴妃是怎麼了!」
「哦?」白月川愣了一下之後,忽然笑了,他的聲音低沉而魅惑,像是在引誘無知的少女犯罪,「你難道知道貴妃中了什麼毒?」
玉姝人顫著點頭,「按照太醫的描述……貴妃似乎中的是……玉家的獨門秘葯……」
白月笙眯起眼眸,「解藥呢?」
玉姝人僵硬的搖頭:「這種葯沒有解藥……」下頜的力道加重,玉姝人痛的說不出話來,眸中也泛出了濕意,她看著白月川這張面無表情的俊臉,心中竟然升起一絲詭異的觸動,然而她還來不及思忖那觸動為何,人已經被白月川丟開,無力的跌在地面上。
玉姝人誠惶誠恐的跪了下去,道:「臣妾不知貴妃為何會這樣,但……此葯的確沒有解藥,只會讓人渾身發疼,慢慢致死——」
白月川瞧著她,素來冰冷的唇角上,卻泛著一抹笑意:「你倒是和你那姐姐不同,讓朕十分意外。」
玉姝人越發渾身顫抖。
此時,屏風之後傳來一聲謝貴妃的痛呼,白月川面色微變,大步入了內。
太醫跪了一地,全部是誠惶誠恐面無血色。
謝晚雲艱難的抬起手,白月川立即用力的握住:「晚雲,你不要擔心,朕一定會救你。」
「臣……臣妾……知道……」謝晚雲艱難的開口,卻忽然被身體深處的疼痛折磨的渾身痙攣,面色大變。
「太醫,還愣著幹嗎!」
瞧著她痛苦的樣子,白月川恨不得將那玉妙人碎屍萬段。
可所有的太醫跪了一地,只會回答一句話:「微臣無能,微臣該死。」
蓬勃的怒氣讓周圍霎時冷的像冰窖,這些太醫跪的顫顫巍巍,他們伺候皇室多年,當然知道白月川的脾氣,今日若無人救的謝貴妃,他們這些人怕是要全部陪葬了。
一個太醫大著膽子道:「皇上……微臣聽說華陽王妃醫術絕倫……或許她有辦法……」
頓時,別人也想起這根救命稻草來,附和的聲音此起彼伏。
「對,王妃能治得了肅親王多年腿傷,能救得活昏睡的三皇子,還能抑制瘟疫,必然是可以救貴妃的。」
「來人,速去請華陽王妃入宮。」白月川沉聲下令,王進立即領命,剛要離開,卻聽白月川又道:「將皇后遷入冷宮!」
在這宮中,敢如此明目張胆謀算人命的,還用的是玉家的迷藥,也只有那一人了,他縱容她多年,如今她竟無法無天將手伸到他在意的人身上來。
……
外殿,玉姝人還跪著。
低垂著的頭看不清她的神色,似乎是被嚇到了。
王進出門傳旨,忙道:「哎呦玉妃娘娘,您怎麼還在這?趕緊回宮去吧!」
玉姝人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貴妃可還好?」
「好什麼啊?雜家這就去請王妃來,相信王妃一定有辦法,您啊,就趕緊安心回宮去吧。」
「多謝王公公。」
玉姝人出了逸藍殿,貼身的嬤嬤連忙上前將她扶住,只覺玉姝人渾身冰冷,僵硬的厲害,「小姐,小姐?怎麼樣?」
玉姝人深深的吸了口氣,「走吧。」
她的腳踩在宮道上,似乎回想起當初第一次進宮看望姐姐時候的樣子,那時候她不過十二歲,天真爛漫那麼愛笑,姐姐寵溺與她,還向皇上為她討了襲香縣主的冊封,那時候她覺得姐姐是這輩子對她最好的人……可很快,她又想起了自己俯身跪在姐姐面前,姐姐那漂亮的宮裝繡鞋踩在她指尖,那被姐姐揮手甩過巴掌,腫了足足五日的臉,還有姐姐高傲的看著她,用力的拽掉她頭頂別著的金鳳簪,青絲斷裂,頭皮帶血……
宮裝之下的素手下意識的蜷了蜷,那鑽心的疼,彷彿一直不曾消失過。
她停下腳步,閉了閉眼,抬頭看向漆黑的夜,將眼中泛起的濕意慢慢避回。
「姐姐,不要怪我心狠,你不遺餘力將我踩入泥潭的時候,又何曾考慮過我是你妹妹,今日我不這樣做,勢必成為你一石二鳥被犧牲掉的替罪羔羊。」
……
王府,水閣
時辰已晚,白月笙卻並無就寢的意思。
藍漓有些納悶,便陪著他下棋。
藍漓棋藝不精,白月笙倒不似家軒那麼嫌棄,也不會如通殺肅親王和藍修謹那麼不給面子,還有模有樣的教了起來。
邊學邊下了一盤,彩雲前來稟告:「宮中來人了。」藍漓手中還握著棋子,卻抬頭看了白月笙一眼。
坐上馬車的時候,藍漓忍不住問道:「你早就知道?」
白月笙神色淡然,如往常一般,「等事情結束回府再細說。」
藍漓點了點頭。
白月笙一直陪著到了逸藍殿前,彩雲跟著藍漓走了進去。
殿內,白月川神色陰鬱。
藍漓欠了欠身,「皇上。」
「王妃無需多禮,先看看貴妃的情況。」
「是。」
藍漓入了內殿,所有的太醫立即讓開道,謝貴妃看起來極為不好,渾身疼的都沒了力氣,臉色也白的不像話。
手指切上貴妃腕脈,藍漓隨意瞥了跪地的太醫一眼,卻並未看到所想之人,都是陌生面孔。
須臾,她收回了手,起身往外。
白月川的神色之中,帶著幾縷不易察覺的焦急:「不知王妃可有解法?」
藍漓淡淡道:「雖有些難,但解法還是有的,只是需要兩味奇葯。」
「王妃但說無妨,只要宮中有的,任憑王妃取用。」
「好。」
藍漓說罷,寫了一個方子交給一旁的王進,又道:「其餘人都出去吧,此方還需配合針灸過穴。」
所有太醫立時退了出去。
半個時辰之後,藍漓擦著額頭的汗,從內殿離開,沖白月川躬身行禮:「如今貴妃的情況已經得到控制,只需要每日按時服藥針灸,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復如常。」
白月川慢慢鬆了口氣,「今日之事,勞煩王妃,朕記下了。」
藍漓行了個禮,白月笙已出現在外殿門口。
白月川瞧見了,「王進,送王妃離開。」
「奴才遵旨。」
回去的馬車上,白月笙也未問及謝貴妃的情況,似乎事不關己,又似乎胸有成竹。
藍漓卻是低著頭在想什麼難解的事情,一直到回到了水閣,她都不言不語,這讓白月笙有些不安。
秀雅的手指慢慢的爬上了藍漓小巧的下頜,捏住,轉向了白月笙的臉,「怎麼了?」白月笙問。
藍漓美麗的眼睛看著白月笙,「謝貴妃中的根本不是什麼玉家秘葯。」看起來的確詭異,似乎與那些太醫說的玉家秘葯的情形一模一樣,但卻並非那種能要人命的葯,只是一開始的癥狀很像。
「你在太醫院到底有多少人?」
「你這是什麼表情?」那神情,像是被嚇到。
藍漓抿唇,「我就是好奇,我本以為那些太醫中,或許有一個主要的是你的內線,所以才會說診不出中了什麼毒,但所有人口徑一致,言之鑿鑿……」
「你說的不錯,其中的確是有我的人,但並非是主理為貴妃診脈的那個。」
「那怎麼會……」
「謝貴妃是皇兄在宮中最為看重的人,她的安全勢必牽連無數條人命,並非太醫診不出,而是心有顧忌,所以診到那表象之後,再有人稍加提點,他們心中懼怕被牽連,自然立即聯繫到了玉家秘葯那裡去,這樣的話,就算謝貴妃真的出事,皇兄的怒氣也多在玉家身上,不會遷怒太醫院太多。」
藍漓怔住,「那……謝貴妃的葯……」
「我讓人換了。」
寶珠換了茯苓糕之後,宋嬤嬤又偷偷換了回去,但既然他們走了這一步,白月笙又怎麼會白白浪費機會?
「我想和你說……」藍漓抿唇半晌,道:「以後這樣的事情,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讓我幫你。」
白月笙遲疑了一下。
藍漓道:「我不想你一個人什麼都擔著,什麼都為我考慮的巨細無遺,我想幫你,我想和你一起去面對那些事情,而不是活在你盡心為了我創造的安逸之中,等著別人告訴我,那些欺辱過,或者打算想要欺辱我的人都被你提前處理乾淨。」
藍漓輕輕靠在他身前,笑道:「我知道,無論是刑部尚書蔣進,還是這次對付皇后,你都是為我,這種被人用盡心思護衛的感覺極好,可我不想做個無用的金絲雀……就比如這次,我的醫術應當不比你手下任何人要差……若是我參與,也許我們會做的更完美……」
白月笙失笑,嘆息一聲,「你的能耐,我自然是知道,好,我記住了,下次一定告訴你事情的計劃。」
溫存了一會兒,藍漓輕聲開口:「你……」卻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
藍漓坐起身子,看著白月笙,道:「你的勢力遍及朝中各部,連宮中都有人……這樣密集安插自己的人手,你以前是不是……」藍漓開口無聲:皇位。
這是藍漓好久以來都在心中暗自思忖的事情,若非為了皇位,本不需要如此不遺餘力讓勢力遍及朝中各處,還將手伸到宮中,她現在開始有點懷疑,是否他這樣的心思不但是以前有,現在也不曾放棄過……
而如果是以前,她並不會想太多,但如今不一樣,她要知道每日抱著她睡的男人心底最深處的想法。
白月笙怔了一下,似乎對她會問這個問題很意外。
藍漓垂眸:「如果不好回答可以不說。」她有點後悔問這個問題了,心中也泛起一種失落。
白月笙悠悠一嘆,傾身對上她的眼:「你這又是什麼表情?你對我就這麼沒有信心嗎?許多事情我不說,並非想瞞你,而是不想讓你操心,不想讓你想太多——」
藍漓極認真的道:「我是你的妻子。」
她用了妻子這個詞,而非王妃,這讓白月笙心頭狠狠的觸動了一下,俊逸的臉龐泛起幾縷震動。
藍漓嘆了口氣,「算了,睡吧。」
是,穿越而來她胸無大志就想簡單生活混吃等死,就算看上的男人是個王爺也東躲西藏只願藏在自己心裡,可她到底也被白月笙拉入這繁華京城,她不想無力的看著他爭鬥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她忽然有點懊惱,自己是不是長得就很像金絲雀?
白月笙揉了揉她的耳垂,笑得有點無奈,「這麼大了,還耍小孩子脾氣——」
藍漓懊惱的緊了,索性什麼都不管,直接撲上去咬住他的唇。
白月笙有些意外,被她亂無章法的動作給弄笑了,拿掉她頭上髮釵,一頭青絲散落,白月笙想要接手主導這一番雲雨。
藍漓卻推開他下了床。
白月笙愕然。
藍漓道:「你先睡吧,我想起點事情來。」
白月笙看了自己身下一眼,哭笑不得。
*
第二日,藍漓去了織造府一趟。
第二輪的龍鳳圖品鑒已經結束,四百多份之中只挑出兩百份,其餘人全被刷了下去。
宋志新領著藍漓正在看那些綉品,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就走上了前來。
藍漓認得,那是呂姑姑,負責織造府中綉娘的人。
「見過王妃。」
「呂姑姑有事?」
「是,王妃要借用織造府的地方,奴婢不敢有異議,但前提是不能擾了這些綉娘做事,北狄使團進京的日子馬上要到了,如果一旦不能完工,內務府怪罪下來,奴婢和這幾十個綉娘都擔待不起……」
「呂姑姑!」宋志新連忙阻攔,「你這說的什麼話?」
藍漓眼眸輕垂,宋志新低聲道:「是因為藍夫人……」
原來早上薛桂雲來看綉品,瞧見綉坊一個綉娘走針有誤,所以提點了兩句,那些綉娘都算是呂姑姑的徒弟,這一下人家自然要不高興了。
「原來如此。」藍漓輕笑一聲,宋志新連忙帶著藍漓前往薛桂雲提點過的那個綉娘跟前。
綉娘誠惶誠恐,下手都有點抖了。
藍漓只瞧了一眼,眉心微蹙,「你還是不要綉下去了。」
綉娘大驚,跪倒在地,「奴婢……王妃此話何意?」呂姑姑也到了跟前,皺著眉看著。
藍漓指尖掃過那綉帳上的金絲龍紋,「呂姑姑,你看出什麼了嗎?」
呂姑姑凝眉看了會兒,忽然臉色大變,「你!你是想害死織造府所有人嗎?」
這綉娘繡的是一雙靴面,走針鎖線看起來卻似乎有點彆扭,呂姑姑這一細看,竟發現用的是劣等的金絲綉線,「說,分給你的金絲綉線呢?!」
綉娘顫聲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呂姑姑在說什麼……」
「豈有此理,把她拉出去——」
「慢著。」藍漓淡淡道:「你現在打死她也沒有用了,還是想辦法趕緊補救吧。」靴面綉好了還要經過好幾層工序才能做成皇帝龍靴,一旦一個地方耽擱,後續都要被耽擱,可如今重新綉絕對是不可能了,又要如何補救?
呂姑姑頓時焦急起來。
宋志新也是人精,眼觀鼻鼻觀心,低聲向呂姑姑道:「不如去問問藍夫人……」那薛桂雲的眼力和刺繡的手藝,的確極好。
呂姑姑面色青白交錯。
綉坊是不缺手藝精湛的綉娘,可如今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好多事情要趕著做,自然也沒有空閑的人。
僵了半晌,呂姑姑道:「奴婢知道了。」
待呂姑姑離開后,宋志新道:「這呂姑姑原是宮中女官,難免心氣兒高了些,王妃莫要與她一般見識……」
藍漓笑道:「無妨,有能耐的人才會心氣兒高。」可也是因為有能耐,所以有時難免自信過頭,才會出了剛才那樣的紕漏。
宋志新立即笑道:「是,王妃說的是,對了王妃,下官想把王妃這次綉技比賽的細節等諸事記錄下來,以後織造府選綉娘的時候……嘿嘿……不知王妃可否……」
------題外話------
大招全開不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