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著書
宋志新立即笑道:「是,王妃說的是,對了王妃,下官想把王妃這次綉技比賽的細節等諸事記錄下來,以後織造府選綉娘的時候……嘿嘿……不知王妃可否……」
藍漓睨了他一眼:「你倒是機靈,行了,看在你認真辦事的份上,讓給你用了。」
宋志新眉開眼笑:「多謝王妃,下官等會兒就去秘書省請兩個書直過來,將這些事情記錄在案,也好給後世織造府一點經驗可參照。」
藍漓道:「為何還要專門找書直?」
「王妃有所不知,織造府中並未設書直這一職位,想要記錄什麼東西都必須請秘書省指派。」宋志新沒說的是,他雖想著把這種另類新穎選拔綉娘的方式記錄下來,但想要記錄傳承全靠手抄,秘書省只有三百人,每日忙著修編史籍和朝廷要務都忙不過來,只怕也沒人會理會織造府這麼點可有可無的小事。
藍漓未多言,瞧著不遠處,那呂姑姑神色僵硬的與薛桂雲說著什麼。
薛桂雲素來是個和善的人,自然沒有二話點頭應了,呂姑姑暗暗鬆了一口氣,看著薛桂雲的視線也不同了。
藍漓笑了笑,招來彩雲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之後,藍漓有些累了,便眯了一會兒。
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桂嬤嬤早早溫著飯等著,擺飯用了些,藍漓索性也沒什麼別的要緊事,就在院子里拾掇那些蘭花。
隔了會兒,李太醫來請平安脈,順便將他編寫好了的關於治理瘟疫那件事情的手記也拿給藍漓瞧了瞧。
藍漓翻了幾頁,不得不說這個李太醫也是個人才,手記寫的不比前世看過的那些複雜的醫書要差。
藍漓問道:「如今太醫院可是李太醫主事?」
「暫時是。」張勝私拿瘟疫現場的器物,自然難逃死罪。
藍漓想了想,道:「李太醫可還有記述別的東西?我聽說李太醫以前有寫過一本百草經?」
李太醫老臉一紅,「都是閑來無事折騰的,讓王妃見笑了。」
藍漓道:「怎麼是折騰,著書立說那是造福後世的好事,這樣吧,李太醫先將手稿整理一番,等我與王爺說一說。」
李太醫驚喜道:「多謝王妃。」
藍漓又道:「我這裡有個小丫頭受了仗傷,可否勞煩李太醫前去看看。」戰英受傷,白月笙不許藍漓去看。
李太醫自然不會推託,看過之後表示沒什麼問題,戰英身體素質極好,又留了一瓶外敷的金瘡葯便告退了。
晚些時候,白月笙到了。
藍漓便將李太醫的事情和白月笙說了。
白月笙一怔,「著書?」
「是。」
如今印刷術還未興起,歷朝都由官家修書,書籍的生產是靠手抄,朝中也設有專門抄書的秘書省,但這個機構一般都是為朝廷和皇帝服務,自然也沒有時間去抄什麼醫書了。
因此想要著書很難。
但白月笙對藍漓到底不同,並未想很久,便道:「若是心兒想,倒也不難,集賢館下的書直和寫御官人數不少,平日里所主理的事情並不,我和皇兄請了旨意,調五十人出來手抄便是。」白月笙皺著眉頭,「其實這手抄著實不是什麼好辦法,如果是能有什麼將字直接刻到宣紙上的法子就方便多了……」
藍漓有些意外,「你想到了?」
「沒有。」白月笙認真看著藍漓,「你想到了?」他雖是這樣問,但卻覺得藍漓已經胸有成竹。
藍漓笑著道:「我是想到一個辦法。」
「哦?」白月笙挑眉。
「只是工程量有些大,有些複雜,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
白月笙道:「但說無妨。」
藍漓整理了一下語言,半晌,才慢慢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把字反刻在同樣大小的硬物上,然後按照書籍內容排好,再在這些硬物上面刷上墨汁,將紙貼上去,所有的字不是全部拓印下來了嗎?」
白月笙一怔。
藍漓小心的道:「是……我的想法不對嗎?」
「沒有,你這想法極好。」白月笙意外而驚喜,「許多古籍都是靠著手抄本存活,經過戰亂或者別的,都殘缺不全了,如果你說的這個辦法可行,秘書省修書就容易多了。」
藍漓想著當然容易,這可是幾千年文明才形成的雕版印刷啊,比起手抄那是甩了多少條街。
白月笙沒想很久,當即決定先試試,「按照心兒的說法,這反刻字體的硬物應是模具,這些怕是要工部來負責,我那大舅如今在工部,倒也省了事。」
藍漓失笑,「大哥如果是知道我們又將主意打在他的身上,不知作何感想。」
白月笙卻道:「他是工部侍郎,這些本應由他負責,至於後續的一些事情——」
「你們在說什麼?」
肅親王爺不知何時到了跟前。
藍漓笑道:「今日怎麼沒抱著小丫頭到處亂逛?」
「睡著了,你們這是在說什麼?說的這樣高興。」
「我們在說著書的事情。」
「著書?」老王爺下意識的皺眉,顯然是對這個事情一點不感興趣,「抄書而已,多找幾個書直就是了,有什麼好說的。」
白月笙道:「那是以前,今日心兒想到一個新的辦法。」
肅親王也是興緻缺缺,「哦,那你們就去辦吧,等辦好了給我看看就是了。」肅親王出生行伍,對這個事情當然沒什麼興緻了,也懶得聽他們說那些文縐縐的事情,回房睡大覺去了。
兩人討論了一會兒,藍漓為防表現太多惹白月笙側目懷疑,凡事都是點到即止,也不會讓白月笙懷疑。
等說完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而這一個時辰,白月笙對藍漓又有了新的認識,他覺得這個女人就像是一個寶藏,一直挖一直都是驚喜,永遠也挖不完。他看著藍漓說起事情的時候,眼眸低垂,眼尾卻斜飛,安靜之中透出慧黠,整個人也像是在發光一樣,白月笙只覺得自己的心也隨著她的動作越發沉淪,無法自拔。
「阿笙?」藍漓輕喚了一聲,這人,是在愣神嗎?
白月笙抬眸,也不知怎的,忽然就將藍漓拉入懷中,重重吻了一下。
藍漓愣了一下之後,羞惱的將他推開,「你……有人啊……」戰坤就站在二人不遠處。
白月笙哼道:「他該瞎的時候會瞎,你怕什麼?」
藍漓無語。
白月笙稜角分明的唇瓣貼在她唇上輕輕的低喚:「心兒……」
藍漓不知自己做了什麼讓他似乎……有些激動,只覺衣襟被人拉動,藍漓立即用力推他,「你……你瘋了!」
青天白日想幹嘛?
白月笙微愣,忽然暢快的笑了起來。
藍漓低頭一瞧,才看到白月笙的手握著那夜明翡翠的雕蘭,哪裡是要……
頓時,藍漓又羞又氣,立即推開他站起。
白月笙也起身,將她發順了順,道:「就按你說的辦。」話落,一語雙關的道:「晚上,瘋給你看。」
藍漓直接不理他,廂房的門砰的一聲在藍漓面前緊閉,餘震讓門板晃動了許久才回復如常。
白月笙笑著伸了伸胳膊,瞧見桌面上那一隻金瘡葯瓷瓶,看了戰坤一眼,道:「你今年三十了吧?」
戰坤一愣,左右無人,這是在說他?
「是。」
「戰英那丫頭有多大?」
「這個……可能十四五吧……」他怎麼知道?
「本王將戰英配給你。」白月笙淡淡說著,說出的話卻直接把戰坤定在原地,「主子……此話何意?」
「你們擇日成親吧。」
戰坤直接愣住了,他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已經下意識的道:「是,屬下遵命。」
他心裡很奇怪,他們戰閣七星都是王爺的尖刀和利刃,這一生只為王爺出生入死絕無婚配可能,如今怎麼就……戰坤若有所思的瞧了那緊閉的水閣門一眼,瞬間了悟,是了,若非王妃關心此事,王爺又豈會違背原則鬆口?
可……
讓他娶那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真的好嗎?
戰英很快知道了這件事情,當下也不顧身上的傷來找藍漓謝恩。
藍漓得知著實愣了一下。
「成親?」
「是啊,王爺的恩典,若非是王妃,王爺肯定不會——」
戰英說了什麼藍漓沒聽清楚,只是神色有些複雜。
戰英便連忙住了口,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戰英……告退……」
彩雲也小心翼翼的道:「小姐……你怎麼了?」
藍漓照舊沒說話。
晚上,白月笙回來之後,很快就發現了藍漓心情不如白日暢快,看向彩雲,彩雲搖了搖頭,然後指了指戰坤。
白月笙便明白了一些。
晚膳罷,丫鬟們收拾了,藍漓依舊話很少,坐在妝台前拆自己頭上的發誓。
白月笙坐在一旁,問道:「你今日怎麼了?是不高興我做那件事情?」
藍漓動作滯了一下,「也沒有。」
「那為何不開心?你不是很關心戰英的事情嗎?」
藍漓抿唇半晌,道:「你……你覺不覺得,男女婚配你情我願會更好一點?」
白月笙怔了一下:「你覺得我勉強了他們?」他只是不想藍漓太多心思都花在別人身上。
藍漓嘆息一聲,「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她也知道,白月笙做這件事情,多是為了她,可她所接受過的思想就是那樣,白月笙顯然無法理解,她倒不是說怪他,就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白月笙皺眉不語,將她拉入懷中,一夜無話。
早上起來的時候,白月笙已經去上朝了,戰英後背的傷還沒好,卻已經歡歡喜喜的跟在了藍漓的身邊。
「王妃,您昨日怎麼了?」戰英問道。
藍漓瞧著她,高興都是真的,至於戰坤,昨日見著的時候,也如往常一樣。
藍漓忽然覺得,也許對戰坤來說,答應這件事情,就如同服從白月笙以前的每一個命令一樣吧?她……是不是想的太多,對白月笙的要求也太高了?
晚上,白月笙回來之後發覺藍漓又如同往常一樣了,心裡狐疑的緊,卻也想不透到底發生了什麼。
第二日一早,白月笙上朝歸來,對藍漓道:「你幫我為三哥選一份禮物。」
藍漓一怔:「不是說月底才是婚期?這麼早選禮物的嗎?」
「沒有,三哥過兩日生辰便到了。」
藍漓點頭表示明白,但凡白月笙交代的事情,她都辦的極認真,尤其是白月辰素來是白月笙看重的人,藍漓自然更為盡心,去寒月軒后庫房挑選禮物的時候,藍漓才知道,這白月笙簡直是個大財主,珍奇寶物多的讓人眼花繚亂,怪不得出手大方毫不顧忌後果呢。
這一發現讓藍漓霎時鬥志高漲,之後,對擴張生意版圖越發的用心了起來。
三日後,白月辰生辰到了。
雖然白月辰素來不怎麼喜歡熱鬧,但因為如今的身份,前來道喜送禮的人不少。
藍漓和白月笙到的早,坐在後院的花樹旁休息,一邊看風景,今日恰逢九九重陽,沁陽王府一為白月辰慶生,二來也為來往賓客辦了賞菊宴。
小丫頭照舊由老肅親王帶著,根本容不得藍漓夫婦二人插手,藍漓因帶著家軒時候一把屎一把尿的,如今倒也樂的輕鬆,悠然自得的看著花園這一圈兒漂亮的菊花。
白月辰也是風雅之人,此時花廳周圍滿滿都擺著菊,黃白粉雪青,綠紫墨泥金,各種顏色,應有盡有,悠悠陽光照射下,散發出暖人的光暈,瞧著分外好看怡人。
藍漓支著下頜,忍不住輕聲道:「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過後盡無花……」她忽然想起,與水家這段時間都沒怎麼通信,也不知他們如今情況怎樣……
「你很喜歡菊花?」白月笙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藍漓愣了一下,「你……」
「你是不是很喜歡菊花?」
藍漓仔細辨認:「你惱了?」白月笙那聲音之中,明顯帶著幾分氣惱。
「平素安靜淡漠的人,對著個花兒都能做出詩來,還是菊花,可我明明送你的是滿屋的蘭花,我惱一下怎麼了?」
藍漓失笑:「你這人……」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過後盡無花……」白月笙慢慢重複,「你對菊評價如此之高,讓蘭情何以堪。」
藍漓越發無語,深刻理解了陸泛舟似笑非笑的「醋王」那詞的意思,這酸味實在大的有點誇張。
「我只是瞧著滿園的菊花,心有所感,隨便念了一首而已——」
「你瞧著滿園的蘭花那麼久,也不曾見你念上一首……我竟不知心兒還如此才華橫溢,想來與蘭有關的詩應該也是信手拈來吧。」
藍漓吶吶,瞧著白月笙這樣子,她要是不念一首和蘭花有關的詩,今日是不罷休了?
可藍漓原本是個學醫的,後來又學機械,對古詩詞並無多少浸淫,至於那首菊也是因為實在膾炙人口所以才信手拈來。
白月笙認真看著她,那表情,明顯在等著。
藍漓想了許久,實在想不到,眼眸之中帶著幾分歉意:「阿笙,我……」
白月笙眼眸動了一下,沒說話。
正在這時,不遠處忽然響起一聲輕笑,陸丹衣和陸泛舟到了跟前,行禮道:「見過王爺,王妃。」
「免了。」
陸丹衣笑道:「藍姐姐,你方才那詩無論意境還是韻律都是極好的,認識藍姐姐這麼久,居然不知道藍姐姐可以出口成詩如此厲害。」
藍漓頓覺無語,「這個……湊巧,湊巧。」
陸丹衣卻道:「藍姐姐就不要謙虛了,無論是綉技比賽還是煙雨樓改制,亦或是前幾日我聽聞的秘書省雕字印書,都讓人意外不已,藍姐姐就像是永遠也挖不到底的寶藏一樣,不知道下一刻會給大家怎樣的驚喜。」
陸泛舟也道:「王妃的確讓人意外的很。」視線之中還帶著幾縷玩味。
白月笙瞥了陸泛舟一眼,本就不怎麼舒暢的心情頓時更為鬱結,起身道:「陸大人,關於秘書省的事情,本王有話要與你說。」
陸泛舟挑眉:「哦?可那雕刻模具的事情不是交給工部了嗎?王爺該找藍大人說才是——」指著不遠處的藍爍。「此處風景甚好,我還想——」
白月笙眯起眼眸:「開支之事難道不歸陸大人管?」
陸泛舟嘆息道:「我雖身在戶部,卻不過小小侍郎一個,凡事還不都是尚書大人說了算——」
白月笙眼神驟然變冷,臉上卻掛上了一抹涼薄笑容,「看來陸大人實在是很閑啊,老師若知道陸大人這樣的清閑,不知是何感想。」
陸泛舟僵了一下,臉上的從容龜裂,皮笑肉不笑的道:「王爺既然吩咐,泛舟自然不敢推託,這邊請。」
藍漓瞧的目不暇接,忍不住挑眉。
白月笙給了藍漓一個眼神,便和陸泛舟離開了。
陸丹衣看著二人背影失笑:「大哥總愛在老虎嘴上拔毛,每次都討不到多少好處,還樂此不疲。」
藍漓低聲問道:「老師?」
陸丹衣笑道:「藍姐姐不知道?很早以前,王爺曾在父親身邊讀書,受父親教誨。」
------題外話------
這是個醋王,哎,忘了給女主開通作詩這一項技能了,只會念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過後盡無花,嘔死阿笙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