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百日禮1

  「嗯。」明笑玉點頭,慢慢伸出手腕,她的身後,那婢女臉色都變了,正要想辦法阻止,不遠處,卻傳來彩雲的呼喚,「小姐,您快來瞧瞧,小郡主哭鬧的厲害,不知道是怎麼了!」


  藍漓自然不敢耽擱,忙對蕭明謙告罪一聲,往水閣過去。


  水閣內,肅親王臉色難看,「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小丫頭從來吃吃睡睡舒服著呢,怎麼就忽然哭鬧了起來?是不是你們誰欺負她了?」


  戰英維諾道:「怎麼欺負啊……捧在手裡怕凍了,含在口中怕化了,還有王爺您盯著……我們哪敢?」


  「你倒是會說話,那你跟老夫說說,這丫頭是怎麼一回事,嗯?!」


  戰英說不出話來。


  肅親王又瞅著別人盯了過去,那眼神,著實冷的有些嚇人。


  頃刻間原本還想圍過來看看孩子的那些客人和貴婦都識趣站的遠了些,並且說話的聲音也變小了。


  桂嬤嬤是帶過孩子的,可看了半晌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這……老奴也不知道……」


  肅親王氣罵,「孩子哭鬧成這樣子,這當爹娘的倒是消停,這麼半天也找不來人!」


  正說著,就見藍漓快步朝這邊過來,「怎麼了這是?」她將孩子接到自己懷中,「是尿了嗎?還是拉了?」


  「都不是,剛換過的,乾爽著呢,吃喝也都是按照慣例,也沒什麼特別的改變……」乳娘回著。


  藍漓抓過小丫頭的手腕,把把脈,然後再做了細緻的檢查,的確一切如常,可這丫頭就是哭聲震天,還越哭越厲害,腆著肚子使勁兒的哭,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在哭。


  藍漓只好抱著她哄著,那些客人什麼的,自然也分不出心思招呼。


  肅親王出了水閣,客人還在前赴後繼的過來,不過在肅親王的冷眼之下都停住腳步,見了禮。


  「王爺安好……」


  「見過肅親王,老王爺真是老當益壯……」


  「臣婦聽說老王爺這段時間都住在華陽王府上,您對王妃可是真比親生女兒還好。」


  「王妃真是好福氣……」


  肅親王掃視一圈,「說完了嗎?」


  「……」


  肅親王慢慢道:「禮到了,差不多就回吧,老夫累了,沒時間招呼你們。」


  眾人對視一眼,這老王爺喧賓奪主的,還真把這當自己家了?可他們沒人敢說,訕訕笑著告退了下去。


  很快,所有賓客作鳥獸散,院子里也安靜了下來,而,水閣里那震天的哭聲忽然就停住了。


  肅親王挑挑眉回頭,正見藍漓一臉愕然的抱著孩子,小丫頭卻伸出胖胖的胳膊腿,一邊還發出咿咿呀呀的笑聲來。


  戰英和彩雲對視一眼,吶吶道:「這小主子,不會是故意的吧?可這麼小,她懂得什麼?」


  藍漓抿抿唇,「約莫……不喜歡人多,太吵吧……」


  肅親王走上前來,將孩子抱走,一邊逗著孩子玩,一邊嘀咕:「你這屁大點的小孩兒,毛病還不少……」


  等藍漓回神失笑,又想起蕭明謙的時候,已經是一陣子之後的事情了,蕭明謙也將蕭明秀捆了帶走。


  那些貴客這一番的作鳥獸散,倒也省了藍漓不少麻煩事兒,瑞雪樓的席面自然用不著,著人去退了。


  隔了會兒,白月笙和白月辰一起到了水閣,兩人今日都是穿著常服,白月笙還是慣常的一聲月白,白月辰則穿了一聲湛藍,邊走邊交談著什麼,偶爾一笑,比那些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多了幾分沉穩內斂的魅力。


  他們後面半步之遙,跟著纖弱而蒼白的梅若華。


  梅若華一身橙色紗制長裙,倒是顯得臉色也似乎不那麼白了。


  藍漓想著,按著輩分,她是不是還得叫梅若華一身嫂子?正思忖著,梅若華巧笑倩兮的上前,道:「靈台寺那日,多謝王妃仗義相救,若華十分感激。」


  「只是湊巧而已。」


  「那也是要謝的,我比王妃小上兩歲,若王妃不嫌棄,就喚我一聲若華吧。」


  藍漓自然樂意,「若華。」


  白月笙走上前來,「怎麼了?我們剛才過來的時候看老王爺帶著小丫頭出去了,似乎很是不高興。」事實上還瞪了他一眼,只是白月笙選擇無視。


  藍漓便將方才的事情說了說。


  白月笙挑眉,「這小丫頭,這麼小的年歲也知道吵得慌?」


  「許是習慣了安靜的環境,人多了難免有些不自在,這才哭鬧了起來。」白月辰淡淡說著,擺了擺手,身後跟著的潤福送上一隻錦盒打開。


  那是一隻工藝極佳的白玉鏤空鳳穿花璧,藍漓穿來這麼多年,也算見過不少玉器,即便不懂行,也看出這東西絕非凡品。


  「三哥這是……」


  白月辰笑了,「送給小丫頭的百日之禮。」


  「這不是……」白月笙瞥了一眼,「天羅那件貢品嗎?」也是白月辰出生之時,先帝大喜之下賞賜與他的。


  「太貴重了些,小孩子而已……」藍漓忍不住道。


  梅若華合上錦盒,道:「好了,都說了是給小郡主的了,王妃不要推託了。」


  藍漓只好收了,低笑一聲,「這個小丫頭啊,是生對時候了,今日只收的這些禮物,可都擺了整整一屋子了,比財主還財主。」


  眾人相識而笑。


  白月辰本想抱下小丫頭,奈何肅親王帶著去溜達了,沒得抱,兄弟二人只好到書房說話。


  因為時常住在藍漓這水閣,在水閣之中也專門辟了一間書房,以方便白月笙辦公。


  入了書房,著人沏了茶,白月辰一嘗,微挑眉:「這是什麼茶?味道倒是稀奇。」


  「心兒調配的藥茶,與養生極有好處,這水閣都是沏這種茶的,三哥若喝不慣,我著人換茶送來。」


  「無妨,你知道我對這個素來不挑剔。」


  「也是。」


  兄弟二人於是說起朝中的一些事情來,兩人素來是不分你我,有什麼事情也是一起討論,原來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因為那五年昏睡的緣故,白月辰原本在朝中的勢力都被剪除的乾乾淨淨,這兩年來白月川和太后一黨又對他有所防備,雖面子上好看,封為沁陽王,實則不過是個空架子。


  白月笙就不同了,五年時間內,因為紅袖大長公主與太后之間的相互拉扯,他乘此空隙不遺餘力的發展,門人勢力遍及朝廷六部,就算前些時日丟了個刑部尚書蔣進,也並無人能撼動他在朝中的地位分毫。


  蔣進辭官之後,白月笙又暗中將白月辰那邊的心腹老臣抬上了刑部尚書的位置,倒是給白月辰的人讓了位置。


  白月辰因此對白月笙感激異常,並且集結了一些曾經老楚國公的門人為後盾,漸漸在朝中也形成了自己的勢力。


  儘管,那也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他不得不要,手中沒有足夠的籌碼和勢力,他別說是想查清當年瘟疫舊案還楚家一個公道,就是自己的周全都護不住。


  兩人說了一會兒,白月辰的視線慢慢落到了白月笙的桌面上,手邊放著一頁宣紙,用鎮紙壓著,那字柔韌之中帶著風骨,是一首七絕——


  我愛幽蘭異眾芳,不將顏色媚春陽。西風寒露深林下,任是無人也自香。


  「這是七弟的詩?」白月辰臉上帶著讚許。


  白月笙搖頭笑道:「不是,是心兒那日做的,說是從別處抄寫過來。」


  白月辰不知為何,忽然就想起梅映雪來,眼眸微微一黯。


  白月笙頓悟,拿過白紙將那頁七絕蓋住,淡淡開口,又說起了朝堂之事。


  ……


  水閣

  藍漓招呼著梅若華,相處了小半個時辰之後,不得不說這個梅若華是個讓人討厭不起來的女子。


  藍漓起先只是隨意與她說著話,梅花若不會喧賓奪主,也不會過度奉迎,很安靜,卻不會冷場,什麼都是點到為止,並且適時也會提些有意思的小話題,讓人心中下意識的便覺得舒服。


  藍漓著實佩服,不愧是世族大家教養出來的女兒,就是不一樣。


  梅若華忽然輕咳了兩聲,身邊翠珠連忙擔憂道:「小姐,你沒事吧?」


  藍漓瞧了她神色一眼,「這是坐的時間有些久,累著了。」


  「王妃怎麼知道?」翠珠有些驚奇,卻忙道:「我家小姐身子弱,出來的久了的確會十分不舒服。」


  「翠珠。」梅若華輕輕阻止,對藍漓歉意笑道:「失禮了。」


  藍漓道:「沒事,王妃如果累了,不然先歇一會兒,等沁陽王談完了事情過來再看。」


  梅若華點點頭。


  藍漓招來彩雲引著那對主僕前去休息了。


  彩雲回來的時候努著嘴,「小姐,你說這位沁陽王妃,這麼玲瓏剔透的人兒,怎麼就是個病美人嗎?」


  藍漓沒說話。


  彩雲嘆了口氣,「慧極必傷吧,是不是因為太出色,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好了,去瞧瞧大少爺去了哪。」


  「哦。」


  兩個時辰之後,白月笙與白月辰兄弟二人可算是談完了事情。白月辰聽聞梅若華太累已經去休息,怔了一下。


  藍漓察言觀色,笑著讓人帶著白月辰前去。


  白月笙走上前來,神態自若的將藍漓髮髻上的珍珠發簪拔下,換了一隻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抬手招了招,婢女芷雪上前,「王爺……」卻忽見一物事被拋了過來,連忙接住,卻是個珍珠發簪,「王爺這是……」


  白月笙道:「賞你了。」


  芷雪怔了一下,忙道:「多謝王爺。」


  藍漓無語的看了他一眼,「這是做什麼?看上那小丫頭,想爬牆了不成?」


  還沒退走幾步遠的芷雪腿一軟,爬牆?就算王爺爬,她也不敢啊……


  白月笙的聲音響了起來,「我不喜歡你戴海珠,至少最近這段日子都不喜歡。」海珠意味著渝林,說起渝林他就想到水家,想到水伯承,然後全身不爽快。


  藍漓失笑轉身,低聲道:「陳年老醋你也吃的有滋有味。」


  哪知白月笙回的十分認真,「你這話說對了,陳醋才有滋味,別的醋一點不酸。」


  藍漓無語,索性不理他,轉身走了。


  隔了會兒,藍爍處理了公務前來,也帶了份兒禮物,「因為想著小丫頭如今的身份,金銀玉器都是不少的,母親便親自做了幾身衣服,你瞧瞧——」說著,將一隻包袱交給一旁彩雲。


  彩雲打開一瞧,哇的一聲,「這麼好看,這可不比紫戀親手繡的差呢。」


  藍爍道:「紫戀姑娘和三嬸也有參與,總共做了六身,都是周歲前穿的。」


  藍漓自然是高興的,用了心思的禮物,比之金銀玉器更能體現心意,順口問道:「母親呢?」


  「母親……」藍爍一滯,「父親身子有些不適,所以母親今日也暫時不來了。」


  藍漓唇角動了一下,「他……父親可嚴重?」


  「沒事,還是因為祖母去世的時候染了風寒,母親照顧了一段時間,總沒些好轉……母親拖我告訴你,她心中還是很惦念你的,但你長大了,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也兒女成雙,有王爺護著寵著,她很放心……她與父親相互扶持也這麼多年了,實在不忍心父親老來還要孤零零的,所以……」


  藍漓笑了一下,「我知道。少年夫妻老來伴,也許是這個道理吧。」


  「妹妹……沒有生氣?」


  「沒有。」她的心中,總難免還是有些遺憾,可母親的話沒有錯,人各有志,她又能為難強迫誰呢?「大哥先休息,等會兒在這裡吃了飯再回去吧。」


  「也好。」


  沒想到的是,隔了一會兒,陸泛舟竟也來了,陸泛舟倒是簡單粗暴,直接給了兩張十萬兩的銀票當做百日的禮物,看的藍漓想翻白眼。


  「你出手這麼大方,我真有些不習慣,說罷,是不是揣著什麼壞呢?」藍漓問道。


  陸泛舟攤手:「你這是什麼話,難道陸某在王妃的眼中就是這種……」他做作的皺眉,思忖半晌,「銀貨兩訖的人嗎?別啊,您這可是把我冤枉了。」偏生一眼看去卻十足的瀟洒,還很耐看,水閣的那些小丫頭都低笑一聲垂下頭去。


  藍漓哼道:「難道你不是?」國難財的那件事情她記憶猶新,這人根本就是個奸商。


  陸泛舟嘆息一聲,「看來王妃對陸某誤會頗深,真是……讓陸某有些傷心了。」


  藍漓懶得和他貧,客氣又疏離的道:「十分感謝陸大人親自送來禮物——」


  「什麼禮物?」不遠處,肅親王溜孩子回來了,正好瞧見這一幕,淡淡道:「本王看看。」


  「是。」藍漓拿過兩張銀票。


  肅親王挑眉,睨了陸泛舟一眼,「你爹呢?」


  陸泛舟拱手行禮:「回老王爺的話,家父前些日子去山中參禪念佛了,可能要過些時日才能回家。」


  「本王沒問你他什麼時候回來,你又知道了?」肅親王不咸不淡,「我聽說,你開了個德善堂?這事兒你爹知道嗎?」


  陸泛舟神色微滯,卻還是笑道:「這是泛舟的事情,家父現在已經很少管。」


  「哦?本王怎麼聽說,三年前你買觀星樓的時候,還被陸先生狠揍了一頓,難道本王聽錯了?」


  陸泛舟微僵,臉上笑意也掛不住了。


  藍漓愕了一下,「揍?!」


  肅親王淡淡開口,「是啊……」湊近藍漓耳邊,「打屁股。」


  噗!

  藍漓不客氣的笑出聲來,然後後知後覺的輕咳一聲恢復正常,「陸大儒……是個讓人敬佩的人。」可那眸中的戲謔一點也藏不住。


  而肅親王的聲音不大不小,整個水閣的下人可都聽見了,只是卻不敢如藍漓那樣笑得明目張胆。


  陸泛舟難得笑不出來了,懨懨道:「老王爺,您今兒這是非要與泛舟過不去是不是?」


  肅親王瞪了他一眼,「你小子知道就好!」


  「我……我這是何處得罪了王爺?還請王爺明言。」


  肅親王虎眼掃過那銀票,「這是你的禮物?這麼敷衍的禮物,看來是不將老夫放在眼裡。」


  「呃……」陸泛舟無語,這是送給小郡主的禮物關您老人家什麼事?


  陸泛舟輕咳一聲,「不然先欠著,等改日精心準備過——」


  「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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