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算計

  他所喜歡牽念的那人,又是永遠的不會回頭看他一眼。


  這天地之間,終究只剩下他這一個孤家寡人了。


  葉靜美那裡……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繼續堅持,無盡的等待之後不知道會不會有結果。


  可別人是兩情相悅的,他又能奢望什麼樣的結果。


  他閉了閉眼睛,霎時覺得,這麼多年,自己都過的這樣的渾渾噩噩,不知道是活的什麼趣味,現在又讓自己陷入這樣尷尬的境地,也許等藍漓的幽蘭醉解除之後,他該回到藥王谷去,隱居在那裡,這輩子都不再出來才是。


  「封先生?」頌先生跟在封少澤一邊送他出去之後,見他神情迷惘,忍不住問道。


  封少澤回神,「什麼?」


  頌先生道:「沒什麼……」


  「嗯,王妃的身子,頌先生不必擔心,我已經有了辦法了,這便於頌先生細說。」


  「好……」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一旁的廂房。


  ……


  越往北走,天氣越發的冷了起來,白月笙和藍漓的衣服也填了一件又一件,馬車行進的速度變慢,車內永遠背著暖過的手爐和炭火,即便是這樣的嚴防緊打,在到京城五裡外的小驛站上的時候,藍漓還是病了,是風寒。


  忍無可忍的打了個噴嚏,藍漓捂著嘴,皺著鼻子,臉色紅紅的坐在床榻上,神情有些無奈,「真是……都要到京城了,卻染上風寒了……」她看著眼前的廂房,想起上次為尋找家軒離開京城和找到家軒回京的時候都在這出驛站停留過,巧的是三次在這裡的時候,她的身子都是不舒服的……


  「這裡風水怕是不太好吧。」藍漓吶吶說著,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白月笙無奈的嘆息一聲,「都成這樣了,還關心別人的風水問題。」他上前將藍漓身子用被子裹住,接過戰英手中的湯藥遞到了藍漓面前,「喝了吧。」


  「哦。」藍漓皺著鼻子,頗為嫌棄的將那碗湯藥一飲而盡,然後問道:「我們不會在這裡停留太久了?眼看著到了京城,就要看到孩子了……」


  白月笙笑道:「放心吧,封先生說了,只是小風寒,不妨事,若不是冬日裡,不用喝藥用食療和針灸都能好,不擔心,休息一日,明日便回王府。」


  「那就好。」藍漓鬆了口氣。


  白月笙打趣道:「怎麼?這麼迫不及待的要回去了?出來的時候,也沒見你那麼想孩子們。」


  「那是自然,這都分開多久了,一個多月了啊,眼瞧著就要過年了,也不知道小思兒現在還鬧騰么,家軒在書院的課業怎麼樣?那孩子性子有些拗……」


  「好了好了。」白月笙揉了揉她頭頂的發,像對待小孩子一樣,「你哦,一說起孩子們的事情,便沒完沒了了,以前也不見你這樣啰嗦的啊……」


  藍漓滯了滯,「我變啰嗦了?」


  「你沒留意到嗎?你以前都不會這樣的。」


  藍漓思索了一會兒,好像自己的確是變啰嗦了,霎時有些哭笑不得。


  二人說了會兒話,藍漓葯氣上來,很快就睡了過去。


  白月笙斂去唇邊笑容,深沉猶如瀚海的眼眸之中,掠過一絲心疼,蓋好了被子,他走了出去。


  外面,戰坤等待已久,「主子,京中一切平和,長公主和皇上那裡都十分的安靜,沒什麼異常的。」


  白月笙冷冷道:「這樣的時候,越是這樣的平靜才最是異常,英國公和玉守信怎麼樣了?」


  「都被下了大獄,而且守衛異常森嚴,沒有皇上的手令,誰也見不到,紅袖大長公主面上平靜,但為了這玉家兩位,可沒少操心……」


  白月笙冷笑,「操心?時至今日,她便是操心也無用了。」


  「王爺的意思是……」


  「斬龍劍,你可放到該放的位置了嗎?」


  「屬下已經按照王爺的吩咐,放到該放的位置了。」


  「好,這次,本王要讓姑母親手斬斷自己的臂膀。」


  玉家,玉家暗營,這麼多年來,素來都是紅袖大長公主的依仗,即便是在圍獵的時候,大長公主看似將玉家做了棄子,也無非是做給有心人看的。


  玉家之所以能在朝中屹立多年,歸根到底還是玉家暗營,沒有拿到玉家暗營,大長公主怎麼可能輕易放棄玉家?這一段時間在京中更是動作頻繁,可她既然敢對藍漓動手,自己又怎麼能無動於衷,必定是要回她一份好禮才行。


  而巧的是,葉靜美也被牽累。


  白月川若是衝冠一怒為紅顏,紅袖大長公主又有何機會?


  ……


  紅袖大長公主府上,一片靜怡,主樓飛鳳閣上更是氣氛凝滯,整個內外室鴉雀無聲,所有的奴僕低垂著頭,半個字也不敢啃。


  主位上,紅袖大長公主神情陰沉,這麼多年來,她素來端得住,無論發生天大的事情,她都能淡漠的笑得端莊典雅來應對,只有這一次,如此明顯的變了臉色。


  「殿下,現在怎麼辦?」沉默許久之後,跟在她身邊多年的崔嬤嬤大著膽子低聲問道,「如今,暗營還沒到手,那風飛玉也抓不到,華陽王卻回京了……以他的能耐,只怕是知道對藍漓動手的人就是咱們了,他那麼著緊藍漓……」


  瞧著紅袖大長公主神色越發的陰沉起來,崔嬤嬤連忙住口,不敢再說。


  半晌,紅袖大長公主冷哼一聲,「他便是知道又如何,難道本宮會怕他不成?」


  崔嬤嬤慢慢道:「當時還傷了葉靜美……」


  紅袖大長公主面色頓時越發陰沉,一個藍漓便罷了,關鍵還有個葉賤人!這些年來白月川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多為制衡朝中各方勢力,如今卻傷了他心尖上的女人,誰知道他發起火來會做出什麼來?


  別看白月川最近這一段時間沉默的厲害,可越是這樣的沉默觀望卻越發的讓紅袖大長公主心驚膽寒。


  紅袖大長公主捏緊華麗的衣袖,僵聲道:「天下的女人死絕了吧,這白家的男人都是這幅不爭氣的樣子!」


  下面的人不敢多說什麼。


  半晌,紅袖大長公主深吸了口氣,「那個楚彎月那裡怎樣了?」


  「回長公主的話,這些時日都沒信兒傳來,好像是說被沁陽王禁足在府中了……」


  紅袖大長公主一聲冷哼:「禁足?」那個女子的心機深沉,若是她不想被禁足,誰又能禁的了她的足?

  本身還寄望著從白月辰身上打開一點缺口,如今卻是沒有半點機會了嗎?


  紅袖大長公主深深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手上本身能贏用的人便不多,如今還接連被人減除,自己的親兒衛元吉是個不頂事兒的,那親家宋御史又是不得消停,如今她這裡幾乎是算得上雞飛狗跳了,如果此時白月笙再忽然朝著她發難,她要如何應對?


  屋中的人不敢再多說什麼,又安靜了下去,好半晌之後,崔嬤嬤大著膽子道:「不如……請葉赫王相助……」


  紅袖大長公主依舊不語,這些年,葉赫王和她也不過是為了利益互幫互助,以葉赫王的精明,自己如今的處境怕是請不動他,但……這麼多年的「交情」,他也不是說撒手就能撒的了手的,更何況,他們手上還有一張王牌。


  慢慢的,紅袖大長公主道:「傳信出去吧。」


  崔嬤嬤鬆了口氣,忙道:「是,老奴知道了,還有宮中,那雲音公主……」


  「雲音終究是難堪大任,不過她倒是很在意雲蘿……」紅袖大長公主冷笑一聲,「葉赫王很喜歡年輕漂亮又嬌柔的大周女子……」


  崔嬤嬤心中咯噔一下,點頭,「老奴明白了,老奴這就去辦。」


  ……


  雲音當晚得到了紅袖大長公主的傳召,讓她第二日前去公主府上玩耍。


  玩耍。


  這詞用的當真微妙,因為這麼多年了,紅袖大長公主每次都是這樣說的,但云音去了,無非也就是受受冷眼,無人理睬,但她還是要去。


  因為她得讓外人覺得,紅袖大長公主對她還是不錯的,很喜歡她,這樣她在那個貴女的圈子裡雖說比不得汝陽公主一樣站得穩腳跟,至少也不會被人踩到泥土裡去,這些年,她都是靠著紅袖大長公主那點微薄的庇佑,帶著妹妹,一步步走到了今天這樣子。


  可這次……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過敏感,她總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因為她速來看得清自己在紅袖大長公主的心中眼中不過是無關緊要的物件兒,她是廢物,無用之人,紅袖大長公主也只有閑暇時間會想起她來。


  最近這段時間,紅袖大長公主每日里忙著,按說是沒什麼機會想到她的吧,還玩耍……


  雲音陷入了沉思,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但不去,怕是又紅袖大長公主得罪,去的話……心中總有些不安。


  御花園中,雲音坐在花亭之中許久都沒有說話,坐在一旁的雲羅雖然年紀小又天真,還是很快看出姐姐心中有事,柔聲問道:「姐姐,你怎麼了?有什麼心事嗎?你說出來啊,我知道我蠢笨些,可能也不能幫你想到什麼辦法,但我可以聽一聽,幫你分擔一些……」


  雲音回過神來,笑道:「也沒什麼要緊的,就是……」她思忖要不要告訴雲羅,想想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便淡淡開口道:「就是姑姑喊我去公主府上……」


  「這樣啊……」雲羅稚嫩的臉上露出彷徨來,「姑姑都好久沒有喚我們前去了,為什麼忽然喊姐姐過去,是有什麼事情嗎?」


  「不知道,崔嬤嬤沒說。」


  「哦。」雲羅低著頭,接過宮娥手中的玫瑰糕點,有一下沒一下的啃著,動作十分嬌柔耐看,一邊慢慢道:「姐姐,我有句話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什麼話?」


  雲羅咬了咬下唇。


  雲音側身過去,將她下巴上的糕點碎屑抹去,「說呀,咱們之間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嗯?」


  雲羅想了好一會兒,才道:「就是……皇姑母……我覺得姑母好像也不是那麼喜歡咱們姐妹二人,每次看我們的時候都……好不耐煩啊……」儘管紅袖大長公主做足了面子,但有些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東西還是抹不去,雲羅雖然單純的緊,心思卻是敏感的。


  雲音沒說話。


  雲羅怯怯的道:「姐姐,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雲羅的話音剛落,雲音便抬手,做了一個讓她噤聲的動作,姐妹二人轉頭,御花園不遠處的小徑上,一個素衣宮裝的清麗少女和一個雍容典雅儀態大方的宮妃相攜而來。


  兩人邊都邊說著什麼,神色都是淡淡的,但一眼看去,便如一副絕美的畫卷,正是謝貴妃和汝陽公主白笛。


  走得近了些的時候,謝貴妃那珠圓玉潤的聲音響了起來,「聽說華陽王要回京了,王妃也一併回來了。」


  白笛挑眉道:「是嗎?還以為年前趕不回了,沒想到回的這樣快,只是上次七嫂遇刺失蹤,這一趟怕是遭罪不少。」


  「是啊,華陽王妃與本宮有恩,所以專門準備了些禮物,送去華陽王府上,聊表心意。」


  白笛點頭,「七嫂人極好,我也有這個意思,這便讓人準備了,一併和貴妃娘娘的禮物一起送去吧,等著七哥安頓好了,我再親自前去瞧瞧。」


  謝貴妃笑的溫婉而大方,「你哦,是該勤走走,別每日里矜淡的像是水,也得為自己考慮考慮。」


  白笛面色微紅,「貴妃娘娘現在怎麼也學的和別人一樣了,說話便說話,還打趣與我。」


  兩人說笑著,很快消失在另外一條小徑上。


  雲音和雲羅所在的亭子有些偏,周圍還全是紗帳,所以白笛和謝貴妃並沒看到二人。


  雲羅有些艷羨的看著白笛的背影,「汝陽姐姐真的很漂亮呀……」


  倒是雲音,慢慢陷入沉默之中。


  華陽王要回京了嗎?


  雖說,華陽王妃遇刺的事情,她只聽說了一點點,但那夜在公主府中遇到楚彎月,卻讓她下意識的覺得,那件事情怕是和皇姑母撇不開干係,華陽王絕對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如今華陽王回來了,姑母不忙著應對華陽王,怎麼會有心思喊她前去玩耍,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別的事情?

  可她什麼都沒有,姑母不至於圖她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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