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各懷心思
白月笙慢慢道:「暫時看不出什麼便一直盯著吧,這個雲音,可不如表面表現出來的那麼蠢笨,她聰明著呢,至於姑母……如今也不過是強弩之末,垂死掙扎,咱們按兵不動,只等她出招便是。」
「是,屬下明白了。」
稟告完了要緊的事情之後,戰坤便告退離開。
白月笙坐在書案之後,神色深沉,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面,諸多的事情擠到了一起,尤其是藍漓中毒的事情讓他心中有些煩躁,但他知道,此時此刻不能煩,所有的事情都要按部就班的解決,不能操之過急,不然的話牽一髮動全身也不是不可能。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將面前已經有些微涼的茶一飲而盡,想起方才頌先生說的話來。
沾了毒的工部匠人所名冊。
那本名冊,是藍爍和趙廷之找來親自交到藍漓手中的東西,他自然不會懷疑藍爍,趙廷之是書獃子,晾他也沒那分心機,那麼,到底是誰,借他們的手給藍漓下的毒?
當初那件事情實在是有些久遠,牽涉到的人也死的死,發配的發配,若說還能牽連上一些什麼關係的人,那便只剩下玉家兄弟和紅袖大長公主了,他們也的確有對藍漓出手的動機……
他還有些懷疑是母后。
太后對藍漓的不滿,他素來是看在眼中的,使計算計她一條命也不是不可能,而且那幽蘭醉是和風飛玉有關係的,風飛玉最後的主子,就是太后。
可不知道為何,白月笙卻覺得他懷疑的這幾個人,似乎都不是那個幕後黑手。
他閉了閉眼睛,不是這些人,那會是誰?從那麼早的時候就開始謀算藍漓的性命?
……
紅袖大長公主府
飛鳳格內,紅袖大長公主靠坐在軟塌上,一下一下撥弄著手中的念珠,眼眸微閉著,看起來就是一派慈祥和藹的模樣,可室內伺候的那些婢女和嬤嬤卻都是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因為她們都太了解,越是這樣安靜的時刻,這為大長公主殿下的心情越是不可捉摸。
崔嬤嬤伺候在一旁,接過婢女送上的翡翠羹,低聲道:「殿下,您今日幾乎沒有進什麼水米,先用一些翡翠羹吧,這翡翠羹是老奴交代廚房專門做的,很是軟糯,甜而不膩。」
紅袖大長公主慢慢睜開眼睛,「端過來吧。」
「是。」崔嬤嬤欠身上前,紅袖大長公主用了一些,不多,只幾口便又放了回去。
崔嬤嬤心中嘆息,上前將玉盞收了,語重心長的道:「無論怎麼,殿下還是要保重鳳體的,這樣下去可怎麼好?」
紅袖大長公主眉心輕蹙,淡淡道:「保重身體?事情搞成下這樣,沒有一個使得上力的人,本宮保重身體有什麼用?那葉赫王也著實是讓人著惱,婉拒了本宮給出的好處也便罷了,還對本宮如今的處境視若無睹企圖脫身,真是……」
崔嬤嬤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那日給雲音打扮好了,卻愣是沒等來葉赫王的人。
這葉赫王也是政治嗅覺機器敏銳,他以前雖說是和紅袖大長公主有些牽連,但到底不涉及邦國大事,如今紅袖大長公主四面楚歌,他自然不可能再為她冒頭。
因為他本是北狄王族,就算是白月川查到了紅袖大長公主身上,間接牽連到他這裡他也是不怕的,除非白月川不顧和北狄的邦交強對他出手。
所以現在他自然不會理會紅袖大長公主如何,他既然敢和紅袖大長公主合作這麼多年,就不怕她如今再反咬一口。
紅袖大長公主又是一嘆。
周圍的奴才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崔嬤嬤一人在邊上伺候著,崔嬤嬤是自幼雖在她身邊的,也只有在崔嬤嬤的面前,紅袖大長公主才稍微會流露一些真性情。
她強撐了這麼些年,從一開始的還能看到一丁點的希望到現在丁點的希望都看不到,她真的是有些累了,但許多事情一旦開始就不能停止,因為停止就意味著認輸,意味著萬劫不復。
紅袖大長公主垂下頭,若有所思的看著手中的念珠,這念珠是當初兄長親自贈給她的,每次看到這念珠,她變似乎是看到了當初兄長的樣子。
她久久沒有說話。
崔嬤嬤心中也是惋惜,讓紅袖大長公主安靜了半晌,才道:「殿下,不如……去請將軍回來一趟吧,到底是夫妻一場,將軍應該不至於……」
「別說了。」紅袖大長公主冷哼一聲,「這麼多年都過去了,這個檔口在去請他?本宮與他的夫妻情分早就是名存實亡,現在也用不著他來可憐我。」
崔嬤嬤心中又是一嘆,知道這是堵了氣,若是此時時局變換,殿下佔了上分,怕是必定要請將軍過來耀武揚威一番的吧。
紅袖大長公主眼眸一掃,斂去愁緒,恢復鎮定和冷沉,「讓你盯著雲音,她最近都在幹嘛?」因為是想用雲音討好葉赫王,所以紅袖大長公主對雲音最近時間的動向也十分關注。
崔嬤嬤忙道:「宮中才傳來消息,今日是雲音公主母妃忌辰,所以她一早就跟太后請了懿旨,帶著雲羅去城郊的慈心庵為母妃祈福,大概晚上會回到宮中。」
「是嗎?」紅袖大長公主想了想,道,「葉赫王……哼,他越是瞧不上本宮安排的人,本宮越是要將自己的人安排到他們北狄王庭去!」
她現在雖然已經無可用之人,但想要左右和親的人選還是易如反掌的,雲音么,倒也是個不錯的人選,到時候讓人稍加調教,雲羅又在她手上,雲音豈會不聽話?
……
夜幕降臨,天色暗沉,今夜又是無月,才剛入夜,那些暗處的小巷就變得黑漆漆的一片深沉。
工部官所內卻是燈火通明。
這半年多的時間,先是濱州治災的事情,后是著書,工部忙的熱火朝天。
前段時間雖然發生了工部尚書瀆職罷免的事情,但工部一直以來都是藍爍和魏延年主持,所以也沒落下什麼進度,後來又有了趙廷之。
別看趙廷之是書獃子,做起事情來卻是一絲不苟的,和藍爍相互磨合互補之後,工部的所有運作風生水起,很快步入正軌。
此時已經很晚,工部官所內還有許多官員在加班加點。
魏延年將新近整理好的一份文案交給邊上的書直送去收錄存檔,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
藍爍也從官所內出來,笑問:「怎麼?累壞了?」
魏延年又打了個哈欠,「最近這段時間我真是給累壞了,想當初在吏部管著文書,每日里沒什麼正經事情做,閑的要長毛,如今這卻是忙的昏天黑地,練家中老母給我託人說媒我都沒時間理睬,哎,再這樣下去,我就是累不出毛病來,也得給我娘氣出點什麼好歹來。」
藍爍挑眉,「皇后大喪期間說親,不怕被人彈劾?」
魏延年僵了一下,忽然笑的很暢快,「似乎忘了這回事了,藍兄啊,多謝你了,這下能交差了。」
「交什麼差?」
魏延年眨眼道:「家中老母就是再寄往我成親,總也得有個活著的兒子吧,哈哈,你啊,剛好提醒我了,我等會回去就與母親說……對了。」魏延年看向藍爍,賊兮兮的道:「上次那個鑽狗洞來找你的女賊……你給照顧到哪去了?」
藍爍神情平靜,一本正經,「時辰不早了,早些回家吧。」
「喂——」魏延年不甘心的追上去,「你倒是說說啊,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她是誰?是不是對藍兄……嘻嘻——呃!」他剛不懷好意的笑了一聲,藍爍忽然停住腳步。
魏延年防備不及,直接撞上了藍爍的後背,鼻尖被撞的生疼。
藍爍回頭,淡淡道:「你如果太閑,濱州治災的事情還有許多需要認真核對……」
魏延年立即擺手,訕笑道:「不不不,我很累了,每日里忙的昏天暗地,那些事情還是交給被人去做吧,下官告退,下官告退。」
魏延年說著,一溜煙退走,上了一旁等候很久的軟轎,消失的無影無蹤。
藍爍站在官所門前,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剛要轉回官所內去,卻忽然瞧見不遠處的暗巷口上,站著一個人。
那是個素衣婢女打扮的少女,藍爍是認得的,正是白笛身邊的鈴鐺。
藍爍下意識的怔了一下,自從上次圍獵時候出事到現在,他與白笛二人並未再見過面,一來是沒機會,二來是他刻意避著,久而久之,白笛也似乎意會到他不願相見的心思,索性也不會出現在他會出現的地方。
白笛是公主,長在深宮,藍爍是朝臣,二人活動的地方本就很少有交際,若是再刻意的避著,基本是刻意老死不見一面,那今日,這是什麼情況?
藍爍瞧著那叫做鈴鐺的婢女朝著自己走了,想這是不是白笛找他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可她是公主,能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讓她在這個時辰悄然來到工部官所門口等著?
他是要當做沒看到直接進去,還是……
他還沒想好,鈴鐺已經到了門前台階下。
「藍大人安好。」鈴鐺很是客氣的行了禮。
藍爍淡淡道:「姑娘客氣。」他深吸了口氣,等著鈴鐺的下文,若是白笛真有什麼難解之事找上他,他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鈴鐺笑了一下,朝著藍爍後面道:「公子,您可算出來了,奴婢和小姐等你兩個時辰了,這麼冷的天……」
藍爍身形微僵,他的身後,趙廷之急急忙忙的小跑了出來,騷著頭道:「我忘記時間了,你家小姐呢?」
鈴鐺朝著暗處努了努下巴。
趙廷之道:「那趕緊走吧。」說著和鈴鐺一前一後出了官所,走了兩步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藍爍,「藍大人還沒回去?時辰不早了,藍大人早些回府休息吧,官所的事情再多,也是要一件件做的,急不來,對了,我聽說華陽王妃回來了,不知道藍大人去看過沒?瞧我……」趙廷之敲了敲自己腦門,道:「藍大人和王妃兄妹情深,必然是早看過了,幫我代問王妃好,我過幾日親自登門拜訪她。」
藍爍不咸不淡的道:「王妃生病了,趙大人暫且還是不要打擾的好,時辰不早了,下官現行告退。」
說罷,竟然是沒有等到趙廷之回話,直接轉身就走,消失在夜色之中。
趙廷之挑眉,「這傢伙,今兒吃錯藥了?」
鈴鐺邊走邊問,「怎麼了?」
趙廷之撇嘴道:「你是不知道,這傢伙啊,是個老古板,平日里最是禮數倍加的,但你看看他剛才,竟然也不等我回話就直接走人,這在以前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看他估計是最近這段時間累著了。」
鈴鐺若有所思,「是嗎?」
趙廷之也懶得理會那些事情,上前到了白笛馬車跟前,「久等了,這裡事情有些多……」趙廷之又忍不住搔了搔頭,他是真的呆,一忙起來總是昏天暗地忘了時辰,所以自然也忘記和白笛約好的事情,等看到鈴鐺的時候才想起來。
白笛柔柔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不妨事,咱們快些去,看過外祖之後也好早些回宮。」
「恩好,這就走吧。」
趙廷之招手,喚來隨從牽馬。
天冷了,趙太傅也生了病,許久都好不了,畢竟年歲大了,白笛擔心,便想著前去瞧瞧,恰逢趙廷之又惹了趙太傅生氣,這一段日子都沒回家,便乘著今日白笛過去,順帶賣點臉面,也不至於太尷尬。
鈴鐺上了馬車,悄然道:「方才奴婢在官所的門口看到藍大人了呢。」
白笛神情自若,其實心頭卻忍不住跳了一下。
鈴鐺自顧自道:「也不知道是奴婢說錯話還是公子說錯話了,藍大人看起來似乎有點生氣。」
「是嗎?」白笛淡淡問了一聲,又道:「好了,交代你準備的東西你都準備好了嗎?」
鈴鐺忙道:「都準備好了,一樣不少,公主您看,都在這裡了。」
「恩。」白笛淡淡應了一聲,車內便陷入了沉默。
鈴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為何公主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冷,但她也不敢問,只得靜悄悄的閉了嘴。
白笛靠在一旁的軟墊上,心情卻有些複雜,他生氣?是工部的事情不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