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天香豆蔻

  藍漓呼吸一滯,「我記住了,沒有下次。」


  她在肅親王的眼中看到了沉痛,白鈞浩那次的事情,對肅親王的打擊實在太大。


  白鈞浩出事之後,藍漓儼然就成了肅親王最關心最親近的親人,所以藍漓那些年低調的只想過自己的小日子,肅親王也看著由著她,從不多說什麼,因為他知道,那麼簡單低調的小日子,一些柴米油鹽的小事情,才是最安逸的,至少不會有什麼不知名的危險忽然落到頭上。


  可,誰叫藍漓偏偏對白月笙有意。


  他瞧著那丫頭年歲日漸大了,一個人帶著個孩子,著實是看不下去,這才拉下老臉有了賜婚那件事情。


  現在再說什麼後悔不後悔的,已經沒什麼意思,可藍漓這樣屢次陷入危險之中卻叫他擔心的不得了,這次更是失蹤了一個多月,是以他實在無法控制自己的口氣。


  肅親王長長的嘆了口氣,「你現在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凡事要多留個心眼,給你的人你就用,星閣那麼些子人手,你不用再等什麼?」


  「我……」藍漓剛想開口,肅親王便又道:「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鈞浩他……到底怎樣,老夫我現在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我知道你這些年一直沒放棄過找他的念頭,可……他若是真的活著,早回來了,你心裡不必有什麼遲疑,星閣給了你,你認真的用著也就是了,保護好你自己,老夫我才能安心。」


  藍漓沉默許久,自己的這點心思,沒想到被肅親王看的這樣的清楚。


  「好。」


  她淡淡應了一聲,又道:「您坐下,我幫您看看。」肅親王畢竟是舊疾纏身多年,往年每年到了冬日,藍漓總是不放心的。


  肅親王沒說什麼,捋著鬍子,另外一隻手送到了藍漓的面前,「我好著呢。」嘴硬的說了這麼一句。


  藍漓淡淡笑著,看過之後,道:「養的不錯,還行。」


  肅親王冷哼一聲,將小丫頭塞到了藍漓懷中,「抱著吧,從進來開始眼睛就一直沒從這丫頭身上離開過,你這動不動就不見了人影,老夫卻成了那看孩子的,你瞧這丫頭現在還認得你不?」


  藍漓不好意思的笑笑,連忙將孩子接過來。


  尚幸這小思兒是個大大咧咧的,見了誰都是自來熟,藍漓瞧著她似乎是比走的時候長大了一些,胳膊腿兒十分的結實,一直衝著自己咿咿呀呀的笑個不停。


  藍漓心中稍感安懷,就坐在一旁逗著孩子。


  她本身是想抱了孩子回去的,但瞧著肅親王雖然是坐在一旁喝茶,但眼神卻似乎是沒離開過她們母子身上,便也一直沒言語。


  忽然,肅親王問道:「出去可遇到了什麼事情?」


  星閣勢力遍布,大體的事情,肅親王自然是知道的,不過還是有許多細節他不了解,此時想來也並不怎麼放心。


  藍漓滯了滯,便將沿途的一些事情簡單說了說,說到風神醫和風飛玉的時候,她發現肅親王的眼神明顯變得黯然深沉不少。


  藍漓問道:「您也知道那件事情嗎?」


  「嗯。」


  藍漓又問,「所以您才會將斬龍劍借給了阿笙。」


  「不錯。」


  藍漓沉默了下去,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肅親王淡淡道:「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你別管,他自己知道該怎麼做,你啊,就管好你自己,管好你爹娘和鋪子星閣的事情就好了,能休息的時候多休息休息,操的心多了老得快。」


  藍漓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該說他老人家洒脫,還是該說什麼別的。


  「好吧,我知道了。」


  肅親王悠閑的靠在軟塌上,神情有些不耐的擺擺手,道:「你趕緊把這個小霸王帶走吧,吵得我頭疼,我累了,我要睡覺。」


  藍漓又是一滯,方才明明一副嬌寵的樣子,現在卻……這老人家呀,藍漓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好吧,那我先把小思兒帶走了,您快些休息吧,這段時間這孩子和王府之中的事情勞煩您了。」


  「快走吧。」


  肅親王又是不耐煩的擺擺手。


  藍漓只得悄然退了出去。


  待藍漓走後,肅親王坐起身子,哪有半分疲憊不耐煩的樣子,他花白的眉毛不知何時擰成了一團麻繩,半晌,僵聲問道:「戰坤是怎麼說的?」


  一旁睿涯回道:「只說要天香豆蔻。」


  肅親王吶吶,「那是奇葯,白月笙這小子要這東西做什麼?」


  天香豆蔻是天羅奇葯,雖說珍稀,但京中一直有供貨,上次靖國公府瘟疫之後才變得緊俏起來。


  肅親王凡事不管,對那些事情也是不理會的,可這次戰坤忽然要天香豆蔻,所以他便立即讓人去查了查,這才曉得,那天香豆蔻之所以變得緊俏,是因為葉家老爺子身染頑疾,就需要那位葯吊著一口氣,白月川那小子為了葉靜美,用了各種渠道,把天羅過來的一些天香豆蔻全部給壟斷了。


  既是葯,白月笙要那個做什麼?而且剛才肅親王對藍漓稍微試探了一下,看藍漓的態度,是根本不知道那回事的,到底怎麼回事?


  肅親王眉頭皺的很緊,想換白月笙來問個清楚,又深恐那小子又暗地裡搞得什麼幺蛾子,問多了藍漓又知道了,事情再變得複雜起來。


  可白月笙既然這麼悄咪咪的躲著藍漓暗中操作,能有什麼好事?

  肅親王煩躁的閉了閉眼,道:「早些派人把那株天香豆蔻拿過來吧,還有,你瞅著機會把戰坤給我叫來……」說到這兒,肅親王忽然又道,「算了!」


  以白月笙的處事風格,怕也不敢瞞他太久。


  這一夜,肅親王睡得不是很踏實,一直思忖白月笙找那天香豆蔻的動機,到天邊發白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豈料睡下沒一會兒,睿涯便面無表情我將他喚了醒來。


  白月笙來了。


  肅親王臉色極為難看,任是誰睡不足一個時辰就被人叫醒,心情都沒辦法美妙的起來。


  他穿著中衣裹著被子,臭著臉瞪著白月笙,就差丟他一句有屁快放。


  白月笙開門見山道:「有件事情必須要跟您老人家說一聲。」


  「什麼事?!」肅親王打著哈欠,惡聲惡氣的道。


  「心兒中毒了。」


  「中——」肅親王哈欠打了一半,直接渾身僵住,那中毒二字,讓他幾乎渾身冰冷,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但看白月笙表情一點也不是開玩笑的樣子,半晌,才問道:「什麼毒?!」


  「是一種叫做幽蘭醉的奇毒,我不知道她是何時中的毒,但這種毒在體內潛伏的時間很長,幽蘭香氣為引,這府中,怕是有些別人的眼線,咱們不能掉以輕心,如今回到京中,局勢又是複雜,府中我難免有照印不到的地方,還請老王爺多多留心留意。」


  肅親王冷冷道:「那毒可有的解?」


  「有,封少澤會解,已經開了方子。」


  「所以天香豆蔻是給藍漓用的?」


  「嗯,還需要一些藥材,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準備好那些。」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那丫頭中毒了,到現在為止,怎麼中的毒,你也不知道?」


  白月笙滯了滯,「我……」


  肅親王直接發飆,抓起手中什麼東西就朝著白月笙丟了過去,「你個蠢貨!」


  白月笙自知理虧,躲閃之間將東西接住,倒也沒如往常一般反口,只嘆了一口氣,「是我的錯。」


  肅親王指著白月笙,恨不得戳向他的額頭,「你一天天的搞什麼玩意兒,連自己妻子怎麼被人下的毒你都不知道?你還運籌帷幄呢……」他罵了好一陣子,但白月笙一直不回嘴,肅親王說著便覺得沒意思了,深深吸了口氣,道:「所以她還不知道?」


  「不知道,但是她的情況不太好,嗜睡等等,我怕您老人家……」白月笙話到此處,停了一下,「心兒聰敏,一點點的小事兒她都會有所察覺,所以……」


  肅親王吹鬍子瞪眼,敢情是怕他大嘴巴說錯了話,讓藍漓發現自己中毒的事情所以白月笙才專門來說了一聲?

  肅親王惱了,又丟了一個東西過去,「混小子,滾蛋!」


  白月笙側身躲過,瞧著手中接住的東西,挑了挑眉,方才那丟過來的,不過一隻小靠枕,這次卻直接是一把隨身的小匕首啊,可見老王爺這火氣是真的不小。


  天香豆蔻算是解決了,然……睡火蓮的花蕊要怎麼辦?藍漓的狀況是等不了太久的,可那睡火蓮的花蕊只有初雪的時候才有用,也不知這下毒的人,到底對這幽蘭醉了解多少。


  目前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幽蘭醉和風飛玉有關係,風飛玉這幾年跟過好幾個人,先是紅袖大長公主,後來又是跟著靖國公,再就是太后,這幾個人,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下毒的人,如果他們知道解毒需要睡火蓮,那事情必然萬分麻煩。


  白月笙站在水閣門前,眉頭緊鎖,他已讓頌先生悄然去檢查著水閣之中的異常,希望儘早找出藍漓中毒的原因來,也好以備不時之需。


  只是這麼久過去了,當真還會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以供他查探嗎?


  藍漓睡得有些沉,午後才醒,周身並不爽利,但都是風寒的癥狀,她自然也是不疑有他,為了防止過了病氣給孩子,藍漓看過孩子之後還是交給乳娘照料著,剛用了些清淡的粥飯,白月笙下朝回來了。


  白月笙陪著藍漓說了會兒話,戰坤出現在水閣門口,白月笙便暫且離開。


  「怎麼了?」出了水閣,白月笙問道。


  「頌先生有事稟告。」


  白月笙心中咯噔一下,「去寒月軒。」


  主僕二人前後一到,頌先生和封少澤已經等了許久,白月笙一看到他們二人便道:「查到了?」


  頌先生拱手,「如果不出意外,王妃染上毒素應該是在半年多前,源頭是一本工部的工匠名冊,那本書老朽是在王妃書案上發現的,紙張和墨跡都淬了毒,只是手法十分的小心,王妃不擅毒,所以一時之間沒察覺,染了毒之後又一直將那書放在書案上,王妃每日坐在邊上,再加上外面的那些蘭,久而久之,就成了幽蘭醉……」


  白月笙劍眉凝起,「工部工匠名冊……」


  戰坤立即道:「當初查英國公的時候,曾有人送上一本工部名冊,是趙廷之公子和藍爍大人送來的,想必是有心人借了藍大人的手,所以——」


  白月笙抬手,「本王知道了,這件事情暫且保密,那書案上的東西,你們務必做妥善處理,還有——」他轉頭看向封少澤,「封先生,天香豆蔻我已經拿到了,請您儘快為王妃解毒。」


  「天香豆蔻如果沒有睡火蓮也是無用的。」封少澤嘆息一聲,「不過可先做緩解,但也遮掩不了多久,王妃是醫中好手,雖是不懂毒,時日久了也會發現端倪。」


  「好,本王知道,你們二位先去忙吧。」


  封少澤便和頌先生先後退了出去。


  白月笙坐在書案之後,看著戰坤遞上來的一些消息,「宮中如何?」


  今日是他回到京中第一日上朝,朝堂之上氣氛很是微妙,大長公主那一波人也十分的安分守己,都不冒頭了,倒是那宋御史,還是一如既往的老古板,參了這個參那個,還不忘參了他一本——作為圍場安全負責的關鍵人物,半路私自離開,瀆職。


  這宋御史的毛病,他是清楚的,只要不咬著不放,他也懶得理會,他現在關注的是紅袖大長公主。


  戰坤忙道:「別的倒是沒什麼,就是前日忽然傳召雲音公主去了趟公主府上,按照戰瓊的說法,雲音去過長公主府上回來之後變得心事重重,也不知道紅袖大長公主與她說了些什麼。」


  「哦?」


  白月笙挑眉。


  雲音本是微不足道的小小女子,但玉姝人玉妙人先後折在宮中,都和雲音拖不了干係,所以白月笙讓宮中的戰瓊對雲音也是十分注意。


  「主子,難不成是長公主想借雲音公主做些什麼不成?」


  白月笙慢慢道:「暫時看不出什麼便一直盯著吧,這個雲音,可不如表面表現出來的那麼蠢笨,她聰明著呢,至於姑母……如今也不過是強弩之末,垂死掙扎,咱們按兵不動,只等她出招便是。」


  「是,屬下明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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