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病危
白月辰擺擺手,「無妨的,全不全面已經不重要,皇上不會再給她機會。」
近日已經接到急報,鎮國將軍快馬回京,白月川絕對不會等所謂證據齊全。
紅袖大長公主這顆眼中釘,他想拔除已經太久了。
「那……」潤福管家滯了滯,「咱們現在動手的話,會不會成為皇上的推手?皇上的血滴子探子暗樁遍布天下,他必定也是知道鎮國將軍要回京的消息,可他卻一直按兵不動……老奴怕咱們動手,會被鎮國將軍牽連。」
潤福看著白月辰,又道:「雖然鎮國將軍和紅袖大長公主這麼多年間已經不曾見過,但鎮國將軍當年和大長公主之間也曾兩情相悅……萬一被他遷怒,便有些棘手了。」
白月辰再次陷入沉默,這一點,他自然也是心中清楚的。
紅袖大長公主想要扶持仁宗遺孤,梁地梁王的心思,他都知道,白月川不可能不知道,就算這次不能將大長公主的勢力清繳打壓徹底,只要將她在朝中的勢力瓦解,白月川便可以高枕無憂,但白月辰要的不是瓦解長公主在朝中的勢力,他要的是給楚家人一個公道。
這件事情牽涉先帝英明,白月川不可能去做,所以只能他來做。
明明是要被人利用,可他又有什麼選擇?
白月辰思索半刻,慢慢道:「去吧。」
「這……」潤福管家暗暗嘆了口氣,這其中的牽連關節,也是明白的,「老奴知道了,老奴這就安排。」
潤福退下之後,白月辰眉頭深鎖,看著外面的深濃的夜色,半點困意也無。
適合不適合,都是他無法選擇的困局,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他避無可避。
……
白月笙回到水閣的時候,藍漓又陷入了沉睡。
這一覺,藍漓睡得實在沉,一日一夜都沒有醒轉。
白月笙被嚇壞了,幾乎是寸步不離,除了要緊的事情從未踏出過水閣半步,也召喚了封少澤好幾次來為藍漓診脈,但因是毒素擴散之故,封少澤自然也是沒有辦法的。
直到第三日凌晨,藍漓才悠悠醒轉。
白月笙一直就陪在一旁,藍漓一動,他便醒了。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深深鬆了口氣,關心之意不予言表,就很快控制了自己的情緒,臉上帶著輕笑捏了捏藍漓的鼻子,讓自己面上的擔憂看著正常了一些,「睡了這麼久才醒,肯定很餓吧?」
藍漓低垂著眼眸,慢慢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天還暗著,但瞧著不是入夜,是要早上了,「你何時回來的?」
「去了一個多時辰,母後到了,將若華接走,我便回來了。」
「那你怎麼不睡?」
白月笙眸中發生細微的變化,思忖藍漓怕是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睡了多久,還以為是前夜的事情吧?
「怎麼了?」
白月笙回神,「沒怎麼,我睡了會兒,又有別的事情將我叫醒了,索性也便不睡了。」
「這樣吶……梅若華怎麼了?」藍漓問。
白月笙滯了滯,「先是風寒,身子舊疾複發,還中了毒……不過封先生幫忙看過了,已經確定了毒性,就是解藥難找。」
「中毒……」藍漓唇角微微動了一下,「怕不是那玉海棠吧。」
「你……」白月笙怔了一下,卻不意外。
「這玉海棠,心思陰暗,對梅家的人更是沒有好感,看看梅映雪當初死的多慘?梅映雪說到底也只是挑撥了一下她和梅弈寧,並沒做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況且梅映雪幫著梅弈寧,這些年沒少照顧玉海棠,玉海棠對她下手都如此狠辣,更何況是梅若華?梅若華嫁給了白月辰,幾乎是日夜都和玉海棠在同一個地方呼吸同一種空氣,她如何忍受得了?」
白月笙點頭,「我也是這般猜測,這京中的人,能對若華有殺心的,除了她,再無別人,三哥將她放在府上,本就有太多不定的變數。」
「以三哥的心性和玉海棠的算計,這次就算梅若華真的是玉海棠下的手,三哥至多是軟禁,絕不會像上次一樣將人送走,只是……就算將玉海棠軟禁,怕也難阻止她在京城之中攪弄風雲呢。」藍漓話剛說到此處,忽然輕咳了兩聲。
白月笙連忙將錦被拉的高了一些,蓋在藍漓身上。
「好了,你剛起,便不說這些事情了,我讓戰英準備了些點心,簡單用一些。」
「好。」
藍漓起床洗漱,她覺得自己今日有些怪異,平素睡上三四個時辰醒來,就算神思尚清明,但卻總是感覺累,今日卻不一樣,倒是不如平時那麼累了。
吃了東西之後,白月笙一起陪著她看了看賬目。
最近這段時間,不管是如意,還是布行,都耽擱了太多的事情,雖然有柴寧盯著,有些東西還是要她親自過目,好在柴寧的確是個得力的,事情辦得滴水不漏,讓藍漓很是安慰,那些賬目契約的,只看了一會兒,天便亮了。
藍漓瞧著白月笙神色憔悴,眼下暗影無數,看來應該是許久都沒好好休息過,想來也是,最近這段時間,自己身子不爽利,睡著的時候他陪著,還要處理朝中瑣事,醒來的時候他更是要陪著,不累才怪。
於是藍漓便催促著他上床休息會兒。
白月笙有些抗拒,不過拗不過藍漓催促,索性上床打算眯會兒,卻沒想到,剛閉眼不一會兒,戰坤忽然帶來急報。
紅袖大長公主病危。
這則消息,當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臘八宴到今日前後還不足半月,聽聞紅袖大長公主生病中毒也是幾日前的事情。
「怎麼回事?」白月笙神色肅然,已經下床換衣。
戰坤稟道:「沁陽王前日與三司提交了這些年來紅袖大長公主和英國公等人結黨營私的證據,三司本身一直就在暗中探查,如今證據確鑿,英國公罪名難逃,玉守信也被牽連波及,據說是消息傳去了長公主府上,本就奄奄一息的長公主聽說之後直接氣的吐了血……」
白月笙束好了腰帶,藍漓拉住他的手臂,「你要去長公主府上?」
白月笙點點頭。
「帶我去看看。」
白月笙一怔。
藍漓道:「她是中毒,卻不知到底是何人所為,我想看看,也許能從其中看出什麼端倪呢?有些人隱的深,我們若不時刻警戒,只怕以後自己如何被人算計都是不知道的。」
白月笙又是一怔,他瞧著藍漓,覺得她話中似乎帶著別的意思,但瞧藍漓神色如常,便也沒有多想,「也好,換身衣服,拌做小廝過去。」
「好的。」
……
紅袖大長公主府上,一片哀忡,奴僕下人急來急往,太醫藥女也是應接不暇。
就算她身染重病牽連朝事之中,終究也還是大周的大長公主殿下,榮寵多年,身份尊貴,沒有人敢對她有所怠慢不敬,更何況,駙馬鎮國將軍手握朝中三分之一的兵力,她的親自衛元吉,還是戶部的尚書。
車馬到了長公主府上。
守門的侍衛眼力自是極好,立即上前相迎:「王爺,您來了,這邊請。」
白月笙下了馬車,帶著戰坤和兩個小廝入了長公主府上。
這兩個小廝身材都是矮小瘦弱,身著暗藍色衣衫,帶著紗帽,便是藍漓和戰英喬裝。
藍漓低垂著眼眸暗暗瞧著,這大長公主府上,真可謂是雕樑畫棟,處處盛景,綠植,木料,鋪路的地磚和卵石,人工湖,奇花異草,無一不是金銀堆砌。
「王爺。」
一個中年女音響起,藍漓回神,卻已經是到了飛鳳閣前,這飛鳳閣更是巍峨秀麗,比之藍漓在宮中見過的殿宇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站在閣前相迎的中年女子面上悲傷無比,正是紅袖大長公主貼身伺候的崔嬤嬤。
藍漓微微垂首。
白月笙道:「姑母如何了?」
「公主她……」崔嬤嬤垂淚,讓開位置。
白月笙也不再多問,帶著藍漓二人進了內室。
屋內瀰漫著灰敗和散不去的葯氣,屏風之後,太醫,葯女,還有伺候的奴婢進進出出,戶部尚書衛元吉立在屏風之外,連忙上前和白月笙見了禮。
白月笙問,「姑母到底如何了?」
衛元吉嘆息一聲,眼角帶淚,「李太醫說,母親這次怕是……」說著,暗自抹淚,「好好的人,這才半個月,怎麼就——王爺,下官聽聞醫宗封先生在您府上,可否請醫宗先生前來為母親瞧瞧……」
「自然是可以。」白月笙淡淡道:「封先生馬上就到,只是這裡人多頗嘈雜,留些要緊的人伺候著,太醫和葯女散了去吧。」
「王爺說的是。」
衛元吉揮了揮手,那些奴才立即清了一空,只留了兩個葯女和長公主貼身的丫鬟以及崔嬤嬤在跟前,這個時候奴僕來報,封少澤到了。
封少澤本是與他們一同前來,但路上又接到葉府的傳信,所以這才耽擱了半刻。
封少澤到了之後,衛元吉連忙上前言辭之間十分客氣。
藍漓瞧著,心中不由冷哼,想當初,這位衛大人怕是根本也看不起封少澤這樣的布衣之流,如今紅袖大長公主病危,他這戶部尚書也不知道能不能坐得穩,見了封少澤居然都稱了一聲先生,真是諷刺。
封少澤不卑不亢,入了屏風內側,藍漓也順勢跟了進去,幫他拿藥箱。
內室之中,帶著幾分血腥味。
藍漓抬眸悄然一看,天羅進貢的絲綉地毯上,血跡還沒來得及清理乾淨,而且有好幾處印記,想來吐血也不止一次,整個卧室十分的精緻奢華,所用無一不是千金難買的精品,紅袖大長公主躺在偌大的床榻上,只半月不到的功夫,整個人已經瘦得脫了相,臉頰上顴骨高聳,皮膚早沒了往日的光澤,頭髮髮髻散亂稀疏,發頂和枕頭邊上,還依稀可見許多帶著血絲的髮絲,似是人痛苦的極了之後直接從頭頂拽下的一般,只看著那髮絲,便覺得疼痛無比。
藍漓滯了滯,剛打開藥箱幫著封少澤拿出金針,正好看到崔嬤嬤牽過長公主的手腕給封少澤把脈,眼眸一掃之間,長公主那雙原本馥郁修長的手,整個指甲部位也是血肉模糊,指甲幾乎全部脫落。
藍漓忍著心中的僵硬,視若無睹,將金針送到了封少澤面前。
封少澤開始把脈,神情淡漠,隔了一會兒,慢慢收回手,道:「可勞煩這位嬤嬤,去請近日為公主診病的太醫嗎?」
崔嬤嬤忙道:「好。」當即退了出去,屋內便只剩下藍漓和封少澤二人。
封少澤讓開位置,「王妃。」
「嗯。」藍漓低聲應了,接過紅袖大長公主的手腕,把脈,並且迅速檢查紅袖大長公主周身,之後得知,情況比她方才肉眼所見還要糟糕的多,衣袖之下,幾乎沒什麼好肉,全是抓痕血跡,脖頸之上亦是,只有臉還保護的較好,手腳也不斷的痙攣,的確是中毒之症,而且是十分陰邪狠辣之毒。
屏風之外傳來腳步聲,藍漓立即收回手,站在封少澤之後。
崔嬤嬤的聲音響了起來,「封先生,這就是為公主看病的大夫。」那是一個精瘦的小老頭,是紅袖大長公主府上的大夫,進公主府前,也是少見的神醫。
封少澤問了一些事情,藍漓已經沒心情多理會,因為她本身就是醫者,紅袖大長公主的情況,怕也熬不了一二日了。
隔了會兒,二人先後從內間出來。
衛元吉迫不及待的上前道:「封先生,如何?母親的身子還有的治嗎?」
封少澤沉默了一下,「公主的身子……」
衛元吉期待的看著他。
封少澤卻道:「請恕封某無能。」
衛元吉渾身一僵,似是悲傷似是驚怒。
藍漓已經無心管他,只衝白月笙淡淡點了點頭,白月笙便又交代了一些別的瑣事,送了一些人蔘鹿茸類的藥材,心意到了,帶著藍漓離開了公主府。
馬車之上,藍漓道:「那毒……」
「怎樣?」
藍漓一時之間有些沉默。
白月笙忍不住道:「到底如何,你極少這樣吊著人胃口,我倒是心裡有些惴惴不安起來了。」
藍漓默了默,「我雖不懂得毒,也說不上她中了什麼毒,但她中毒的所有癥狀,倒是和風飛玉的手段十分的相似,可我們都知道,風飛玉早就死了,還是我們親眼看著火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