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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哪壺不開提哪壺

  藍漓默了默,「我雖不懂得毒,也說不上她中了什麼毒,但她中毒的所有癥狀,倒是和風飛玉的手段十分的相似,可我們都知道,風飛玉早就死了,還是我們親眼看著火葬的。」


  「那麼……」白月笙慢慢道:「這個給姑母下毒的人,必定是和風飛玉有些干係的,玉夫人曾說過,賴明月習了一些風飛玉的手段,但賴明月也死了。」


  「賴明月習得,別人自然也習得,只是或多或少需要些機緣罷了。」


  白月笙點點頭,「是這樣沒錯。」


  藍漓打了個小小的哈欠,這從天未亮開始到現在的折騰,著實讓她有些疲憊了,她眼皮瞌了一下,眸中閃過一抹憂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封少澤在面對長公主的情況的時候,反應太過淡漠了一些。


  照理說,自己都看得出那手段絕對是和風飛玉如出一轍,封少澤不該看不出,若看得出,不該是那個反應……


  白月笙拉了一旁的毯子過來給藍漓蓋上,「你在想什麼?」


  藍漓回神,笑道:「沒什麼,就是感覺好累好累。」


  「那便睡上一會兒,回府了我喊你便是。」


  「好。」


  白月笙觸了觸藍漓的臉頰,將頰邊髮絲編到了耳後,毯子也拉的更高了一些,暗沉無底的眼眸之中,閃過一抹憂慮和心疼,倒是對藍漓方才的出神並未太過留意。


  心兒的身子,如今真的是每況愈下,但睡火蓮的事情,到如今都還沒一點辦法,封少澤說過,睡火蓮之花蕊,藥用效果最好的時候,是再初雪之日,今年的冬天不曾下過雪,如今這天氣也是看不出個端倪了,若是無雪,那要如何是好?


  ……


  寒風凌冽,馬蹄踢踏。


  兩輛馬車離開了紅袖大長公主府上,徑直往華陽王府回去的路上行著。


  前面那輛材質雖暗沉,瞧著也樸素,但仔細看時都用的是上好的沉香木,車簾上的流蘇穗兒用的是天羅進貢的絲線編製,其上墜著的鈴鐺也是鍍金的,透著低調的奢華。


  後面那輛便是真的樸素,常見的北方桑榆木,青色沒有絲毫紋繡的車簾,但即便是這般,也比尋常人家的物件要好上許多。


  忽然,一個騎士追了過來。


  看馬匹上的鞍架和那騎士的穿著,卻是紅袖大長公主府上的人。


  來人先去跟白月笙見了禮,說道:「王爺,我家尚書大人想請封先生再過去一趟,關於公主殿下的身子,還有許多不清楚的地方想向封先生問詢。」


  來人是衛元吉身邊的貼身護衛,話說的很是有保留。


  白月笙想起藍漓描述紅袖大長公主中毒的癥狀,看來不止是藍漓看出來,這衛元吉跟在紅袖大長公主跟前這麼多年,想必對風飛玉也是知道的,此時只怕是懷疑上了。


  「王爺?」護衛再問。


  白月笙道:「人是可以隨你去,但王妃身子不利索,封先生貼身看護,不能離開太久。」


  護衛面上沉定,道:「是,奴才知道。」


  白月笙擺擺手,戰坤立即到了後面,請了封少澤隨那護衛離去。


  馬車繼續前行,戰坤跟在馬車的邊上,聲音從車簾之外傳了進來,「主子,這護衛雖是衛元吉身邊的貼身常隨,但他忽然專門來請封先生,怕不是有什麼別的企圖吧,要不要屬下派人跟上去。」


  「去吧。」白月笙淡淡開口,白月笙與那護衛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提醒,也是警告,無論事情到底如何,封少澤是一根頭髮絲也不能少的,因為藍漓的身子如今還得仰賴他。


  只是……


  衛元吉的懷疑不是空穴來風,封少澤的反應也實在是太過淡漠,封少澤……


  白月笙想起江南小鎮上,封少澤和那血滴子的薄將軍,忽然意識到,封少澤,別是已經被皇兄控制在了手中?


  ……


  封少澤半個時辰之後回到了王府之中。


  剛一入府,早已經等候他多時的戰坤便將他請到了寒月軒去。


  這寒月軒,原本是白月笙常住的地方,但自從有了藍漓之後,白月笙便極少在這裡過夜,轉而去了水閣之中,這裡多數成了做公事和存放書籍的地方,平素也是親信看護打掃著,但總覺得冷清了不少。


  封少澤神情不卑不亢之間帶著淡漠,對於白月笙會找他,也是半點不意外的。


  進入寒月軒二樓書閣,他神情淡漠的見了禮:「王爺。」


  白月笙正在看著讓人從三司調來的關於紅袖大長公主和英國公的證物,聞言抬頭,道:「封先生回來了。」


  「是。」


  白月笙站起身來,「衛元吉可有為難與你?」


  封少澤沉默了些許,「衛大人為何要為難與我?王爺多慮了。」


  「哦?」白月笙挑挑眉,「沒有為難便是,如今封先生一人牽繫沁陽華陽兩位王妃的生死,誰若要敢為難封先生,便是與我和三哥過不去。」


  封少澤看著白月笙。


  白月笙又道:「相同的道理,封先生若是有什麼難為之事,只管告知本王,本王自會處理妥當。」


  這話,相當於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只要封少澤開的了口,白月笙會為他掃平一切阻礙,因為他如今有這個價值。


  封少澤沉默良久,道:「多謝王爺關愛,在下並沒什麼難為之事,二位王妃的身上所中的幽蘭醉,本就與藥王谷有著莫大的關係,我身為這一代醫宗的傳人,為此時奔走儘力,是應該的,更何況,睡火蓮花蕊要靠機緣,我所能盡的心力始終有限,只希望,若未來有個什麼萬一……王爺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白月笙霎時面色陰沉黑青。


  封少澤不卑不亢,「封某是醫者,見慣了生死,說話難免直了些,王爺見諒,時辰不早了,封某等一下還要幫王妃針灸,先行告退。」


  封少澤淡漠的離開了寒月軒,戰狂立即將他送去水閣為藍漓針灸。


  寒月軒內,白月笙神情陰沉無比,整個書閣的氣氛也是陰冷異常,伺候的兩個近身的婢女侍童,包括戰坤在內,沒人敢說一個字。


  封少澤方才的話,雖是事實,但對白月笙無疑比尖刀還直白鋒利。


  他知道,封少澤多少帶了幾分故意。


  方才他讓戰坤派人跟著封少澤前去,封少澤和那所謂衛元吉的護衛根本沒有回長公主府上,而是兜兜轉轉之後進了宮。


  在紅袖大長公主這件事情上,無論封少澤扮演了什麼角色,他都拖不了干係,可他進宮是為何,到目前為止,他們暫且不知道,還需等宮中傳來信兒……


  門口傳來輕扣,戰坤立即上前,一個侍從附耳對戰坤說了兩句話,戰坤點點頭吩咐他退下,轉身,低聲道:「去到宮中之後,封先生便直接被請到了太后的長樂殿中。」


  白月笙皺著眉頭,「梅若華便被太后安置在長樂殿,請封少澤去看也是正常,只是卻為何要接衛元吉的由頭?」


  戰坤道:「宮中傳來的消息未提及這個,但屬下覺得,看著這個情況,太后怕是知道了王妃和梅姑娘所中的是同一種毒。」


  最近白月笙看護藍漓下意識早已經超越尋常,稍微有些心計的人不難察覺,而且封少澤……


  封少澤前段時間還和血滴子南下找尋風飛玉,血滴子是白月川手下死士,任何人和血滴子扯上干係之後,絕不可能那般輕易就撇的清,一旦封少澤被白月川或者太后拿捏在手中,那藍漓的病情便不是秘密。


  白月笙眉頭越發的緊鎖,北狄人想要睡火蓮的花蕊,卻並非是為了幫明笑玉治病,那他們到底要睡火蓮的花蕊做什麼?

  太后對梅若華疼惜有加,如今梅若華身染幽蘭醉急需睡火蓮,若是太後為救梅若華取走睡火蓮,藍漓豈非……


  白月笙的神情由陰沉變得蒼白,不不不,他決不能坐以待斃,睡火蓮在他手上,他尚且可能合理分配,若是到了太后的手中,藍漓絕無活路。


  白月笙當機立斷,立即叫來頌先生,問道:「你上次說,近日可能會有風雪,可當真?」


  頌先生在戰閣之中,除了藥材醫理熟知之外,對天文地理也有相當的研究。


  頌先生垂首道:「快則五日,慢則十日,必定會有風雪降臨,那睡火蓮的花蕊,只有每一年的初雪之日才藥效最佳,我們只要在風雪初來的時候采了那株別院的睡火蓮便可。」


  「好,戰坤,你去請肅親王過來。」


  「是。」


  戰坤離開之後,半盞茶的功夫,肅親王姍姍來遲,臉色臭臭的瞪著白月笙還打著哈欠,道:「做什麼?」


  「打擾王爺休息,十分抱歉,手頭有件極要緊的事情,要和王爺商議。」


  肅親王斜了白月笙一眼,淡淡挑眉,「你這小子,素來與老夫說話便是愛笑鬧的,如今卻怎麼這般正經?說吧,什麼事。」說著,肅親王坐在一旁的圈椅上,捋著鬍子等著。


  白月笙道:「睡火蓮的事情。」


  肅親王一滯,「那丫頭的身子……」剛一開口,卻見白月笙眉心一皺,肅親王又是一滯,煩躁的說,「趕緊說吧,要讓老夫做什麼!」


  白月笙立即著手吩咐戰坤等人做萬全準備。


  皇家別院,守衛森嚴,想要從中取了眾人虎視眈眈的睡火蓮花蕊還能全身而退,本身是極難的事情,但最近,京中事情頗多繁雜,紅袖大長公主奄奄一息,就是這兩三日的事情,還有玉家兄弟瀆職之罪牽連甚廣,又是鎮國將軍衛祁快馬回京,這麼多的事情湊到了一起,想來又豈非是可乘之機?


  只要時機扣得巧,睡火蓮的花蕊也不是難事。


  安排部署用了小半個時辰,戰狂和其餘的戰閣七星各歸各位。


  因為封少澤如今不確定到底受制於誰,是個不定數,所以頌先生留在水閣盯著藍漓,藍漓手下原本的星閣千沙和千煙,也都由老肅親王召喚了前來護衛藍漓安全。


  等安排的差不多了,下面的人都退了下去,肅親王神色頗有些深濃的皺著眉頭,道:「你有幾分的把握?」


  「怎麼?」白月笙問。


  「你要知道,拿睡火蓮,你的機會只有,一次,若一次不能得手,便沒有第二次了,那丫頭也等不了第二次。」


  白月笙點頭,「這個我知道,我雖不說一擊必中,但也絕對有九成把握。」


  「那就好。」肅親王點點頭,這白月笙的本事,他還是信得過的,白月笙說九成,那必定是九成九了,「不過為了以往萬一,事情還是準備的更妥善一些的好,北狄人那裡,讓陸泛舟那小子去牽制吧,那小子腦袋靈便,辦事細心著呢,何況身上還帶著官職,比戰坤他們更為合適。」


  白月笙沉默了一下,這件事情,他是不想勞煩陸泛舟的。


  肅親王等了他一眼,「墨跡什麼?到現在還在算你心裡那點小九九,那丫頭的命重要,還是你的那點心思重要。」


  白月笙無語的看了肅親王一眼,「王爺說的是,我這就安排。」想來事關藍漓,陸泛舟也不會袖手旁觀吧,白月笙心中不是滋味的想著。


  肅親王捋著鬍子想了想,又道:「順道讓那藍爍也過去好了,蕭明秀不是到處放話非他不嫁嗎?」肅親王說著,吶吶道:「這些個死孩子,見天的耍弄這個,玩弄那個,要是藍爍親自上門回應她的感情……呵,到時候看誰笑得出來。」


  白月笙臉色有些黑,這分明是再說關乎藍漓性命的大事,可肅親王老人家的態度卻還像玩鬧一樣。


  肅親王分神瞥了他一眼,瞪的越發的厲害了起來,「怎麼,做什麼這樣看著我老頭子,我說錯話了嗎?你這臭小子,將老夫的斬龍劍都交代了去,老夫還沒找你算賬,你還這樣看著老夫。」


  白月笙無語,「斬龍劍的事情,難道不是您老人家默許的嗎?」


  肅親王冷哼道:「我默許?我何時默許?」


  「您不是默許,會將那等能夠翻天覆地的東西借給我?」白月笙挑眉,擺明了是不信的。


  斬龍劍為太祖欽賜,上斬昏君下滅權臣,是懸在所有人頭頂的一把利劍,便是白月川身為皇帝,對斬龍劍都是十分的忌憚,這些年來,肅親王府漸漸落敗,也不曾有什麼厲害的青年才俊入朝,但肅親王在大周的特殊地位,卻分毫也不曾減弱過。


  手握可制衡皇帝的利劍,這本身並不是什麼好事。


  斬龍劍於肅親王來說,慢慢的開始燙手,他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送出去,白月笙也是想的明白這一點,才敢開口借,肅親王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否則,這斬龍劍在誰的手上,按照白月川的性子,只怕那人也不得安生了。


  肅親王厭煩的道:「別提那勞什子劍了,丟都丟到皇宮去了要怎樣,老夫還能去要回來還是你去幫我要回來?」


  白月笙有禮的垂首,從善如流的道:「是,王爺說的對。」


  肅親王見他識趣閉嘴,才收回那道不耐的視線,慢慢道:「這次怎麼喊老夫過來說事兒,不喊你那三哥了。」


  白月笙滯了滯,若說著肅親王,可愛的時候是真的可愛,可惡的時候那也是真的可惡,當真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白月笙道:「三哥忙於別的事情,怕是顧不得這件事情,所以只好請王爺您老人家幫忙了。」


  肅親王哼了一聲,「忙什麼別的事情?不是說梅若華那丫頭也中了一種毒?難道你三三哥就不需要幫著自己王妃解毒?還是覺得太后愛護梅若華那丫頭,他便不用出手嗎?不是老夫事兒多,你這三哥,說的是溫文爾雅性子和善,說難聽點,那便是優柔寡斷拎不清……」


  「王爺。」


  白月笙淡淡開口。


  肅親王又是一聲冷哼,「還見不得老夫說他的不好是不是?你小子啊……」他白了白月笙一眼,站起身來,道:「老夫走了,得好好養養精神,到時候還得應付衛祁那個老匹夫呢……」


  白月笙心中安慰,「多謝王爺。」


  「謝什麼謝。」肅親王邊走邊擺手,「那老傢伙,油鹽不進的,你們這些人在他跟前能走過幾回合去?還得我老頭子出馬……」


  他的聲音慢慢變小,人出了水閣,護衛睿涯立即跟了上去。


  白月笙深深吸了口氣,這老王爺啊,真是目光如炬,寶刀未老。


  他轉身,還未坐下,戰坤忽然稟告道:「王爺,沁陽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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