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會是她嗎

  藍漓看了白月笙一眼,「那對你來說呢?」


  白月笙靠在軟塌上,認真的看著藍漓,慢慢道:「那是我的命。」


  藍漓呼吸一滯,臉色忽然有些泛紅,輕咳一聲,「又說渾話。」


  白月笙笑了笑,也不再逗她,拉著她的手,外面有些喧嚷,但這一刻卻頗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


  兩人相視一笑,藍漓率先回眸,掀開車簾,瞧了一眼,外面,這是已經到了東華門前了。


  這東華門,也是特殊的存在,無論是任何人到了這裡,文官下轎武將下馬,無一例外。


  馬車聽到了東華門外不遠處。


  白月笙率先下了馬車,轉身伸手將藍漓從車馬上接了下來,那方後面的馬車也到了,家軒活潑的從馬車之中跳了下來,三步並做兩步跑到了藍漓身邊兒,「娘親。」


  藍漓揉了揉他的發頂,「嗯,這就進宮了,去了可要懂得規矩,知道了嗎?」


  家軒皺著鼻子道:「又不是第一次入宮,我知道的啦,上次咱們去圍獵時候那個葉小姐今日會不會在皇宮裡?上次她為了救我被刀砍了,流了好多血,當時我看著都嚇壞了,我都沒好好感謝她……」


  藍漓滯了滯,最近太忙,竟然是將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藍漓道:「不確定,若是今日她不在,咱們改日親自到葉家去給她道謝好了,到時候可得備上一份厚禮才是。」謝字義輕,葉靜美救人的情義卻重。


  戰英曾與她說過,當初若非是葉靜美,那一刀下去,家軒豈非是要交代了小命?此時想想都心有餘悸。


  「好了,先入宮。」


  「嗯。」


  藍漓點頭,白月笙護著他們母子二人朝前,經過宮道。


  到底是除夕宮宴,和尋常的宴會不同,來的人也是空前的多,還有一些內眷們都是藍漓從未見過的,因為人數多,所以男客女客難免分開來,女客都被請到了長樂殿中招待,男客則在承慶殿。


  後來等見到安玉霞和陸丹衣的時候,藍漓又聽他們說了,才知道這除夕的宴會,從下午開始,要招待的人也多,但是真正的除夕年宴是晚上,能出現在那個年宴上的人也無非就那些王公貴戚和封疆大吏以及家眷罷了。


  藍漓聽后挑了挑眉:「那這是……」她視線淡淡掃過一周,方才進來的時候,司禮官唱過這些人的身份,這個諸侯夫人,那個誥命夫人……


  陸丹衣解釋道:「大周開朝也有近百年,當初的許多開國元勛都封了公候爵位,世襲罔替,只是時日久了之後,那些開國元勛相繼去世,有的家中也未出現什麼青年才俊,但那爵位卻是承襲了下去,前些年,先皇為了朝政穩固,就逐漸將那些侯爵在封戶之地的權利收回,免不得引起那些侯爵諸多不滿,為了安撫他們的情緒,每年的除夕年宴便要大辦特辦,這才成了如今這樣子。」


  藍漓點點頭:「怪不得許多人極少聽過。」


  「嗯。」陸丹衣點頭,「別看這些人極少出現在京中重大場合,但手中也握著不少的資源和封地呢,便是當今的皇上也不敢小覷,今年的大喪,這些人也不能忘記安撫。」


  藍漓又點點頭,對陸丹衣頗有幾分刮目相看的意思,不過卻隱而不說。


  安玉霞立在陸丹衣的一旁,神情有些深沉,全沒了往日的活潑,只一開始的時候問候了藍漓一聲便罷了。


  藍漓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暗暗思忖,這丫頭,是有什麼煩心事?可轉念一想,安玉霞的煩心事,素來只有白月辰那件,哎,這小女兒家的心思,當真也是柔腸百轉,艱難的很。


  陸泛舟低聲道:「是為了沁陽王的事情。」


  藍漓並不怎麼意外,只是卻有些好奇,「是又發生了什麼嗎?」


  陸泛舟道:「前些時日,沁陽王妃過世,她瞧見沁陽王那蕭索傷心的樣子,本就心情極不好,如今這才不過幾日,宮中有傳來消息,說是這次……」陸丹衣微微咬著下唇,面上也流露出幾分複雜糾結之色。


  藍漓越發好奇,「說是什麼?」


  「說是……」陸丹衣滯了滯,「今日除夕年宴,便要公布選定的和親人選……」


  藍漓一怔。


  這和親的事情,擱置了太久,她又最近連番事情,竟然差點忘記這一茬。


  陸丹衣聲線有些沉,「那北狄山高水遠,在這京中長大的女孩兒家,沒有任何人是想嫁到那裡去的,前幾日太后和皇上還專門召了安陽侯進宮,所以玉霞很擔心,到底選定的人是不是自己。」


  藍漓心中咯噔一下,安玉霞這個身份,似乎的確是也有可能的。


  藍漓瞧了陸丹衣一眼,見她也是愁思滿滿,想必也擔心選中的人是自己吧,只是,陸泛舟那樣乖戾如狐狸一樣的性子,想必也不會讓自己的妹妹跳進那樣的火坑才是。


  她本想安慰陸丹衣一二,但自己那猜測委實無厘頭,便收斂心思,沒多說話。


  隔了一會兒,太后和謝貴妃到了。


  太后神情冷沉,印象之中比臘八宴那次見到的更為冰冷,想必梅若華這件事情也讓她根本高興不起來,席間除了必要,她也很少開口,這一番下來,倒是讓其餘人也不敢大聲說話,低著頭該做什麼做什麼,本來是喜氣洋洋的除夕年宴,搞得氣氛有些緊張。


  藍漓低垂著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的正對面,便是白笛。


  白笛今日穿了水藍色的素紗宮裝,外罩同色的比甲,額貼鳥型花鈿,坐在那裡姿態端莊典雅,瞧見藍漓在看她,白笛唇角微微一彎,回了藍漓一個客氣的笑容。


  藍漓挑眉,也點點頭算是應了。


  高台之上,太后神色陰沉,將藍漓和白笛之間的交流也看在眼中,冷冰冰的收回視線,眼眸深處,劃過一抹郁色。


  這白笛,原本也是她想拉攏趙太傅那股勢力,內定給了梅弈寧的,豈料趙家實在是不識抬舉,推推拖拖好幾次,如今更是借口國喪沒信兒。


  現在可好,梅若華去世,梅弈寧還是不爭氣,一時之間太后心中越發氣悶,臉色也陰沉的很,搞得下面稍微響起的一些交談的聲音再次消弭。


  就這樣詭異的度過了接近兩個時辰,天色暗沉,太後起身離席,其餘人自然也是連忙起身相送,等太後走后,謝貴妃溫婉的聲音才響了起來,「太后近日心情不好,還請大家海量,太后和皇上為大家準備了一些薄禮,希望大家可以喜歡。」


  這打圓場的來了,還有誰會糾結太后的冰冷?何況也沒人敢多問便是了。


  安撫送走了那些世襲侯爵的夫人,疏散之後,這長樂殿的偏殿之中便沒多少人了。


  藍漓不著痕迹的瞧了瞧,除了命婦之外,倒不少都是些十六七歲尚未婚嫁的貴族女子。


  藍漓心中不禁咯噔一下,這……難道是真的要直接宣布和親的人選?


  白笛漫步走上前來,道:「七嫂。」


  藍漓回神,「嗯?」


  「聽聞你前些時日身子不適,我本該親自過府看望,無奈……」她低低嘆了口氣,「還望七嫂不要介意才是。」


  藍漓笑道:「沒事。」當初自己生了重病,白月笙早就閉門謝客,不論是什麼人來,都進不到水閣,到了後期,更是連藍爍都沒見到她的面,更遑論是別人,白笛也算是有心了,還送了一些藥材過來,雖都是些瑣事,但藍漓還是知道的。


  白笛道:「如今身子可恢復好了嗎?」


  藍漓點點頭,「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如今只剩下調理,倒不是什麼難事,封先生就住在府上,一切都由他主導,公主不必擔心。」


  「那就好。」白笛淡淡說著,道:「這便到了晚宴的時辰了,我們去前面承慶殿內吧。」


  「好。」


  二人並肩而行,陸丹衣和安玉霞走在後面,剛出了長樂殿的門,有一小太監前來傳話,請白笛去一趟。


  白笛怔了一下,轉身對藍漓道:「七嫂,你們先過去,我去去就來。」


  「也好。」


  陸丹衣和安玉霞也和白笛行禮告辭,白笛便帶著小鈴鐺隨那小太監朝著長樂殿內殿過去。


  藍漓挑眉,「這是……太后要見她?」


  「長樂殿是太后的地方,必定是太后要見她了。」陸丹衣皺了皺眉,「這個點,也不知為什麼事情。」


  藍漓沉默了會兒,道:「我們先過去吧。」


  「嗯。」


  幾人前前後後一起到了承慶殿中,這裡下午的時候招待過那些閑置的開國功臣,已經重新收拾排了座次,藍漓自是坐在白月笙的邊上,白月笙也早早的等在了那裡,見藍漓到來,便自然而然起身相迎,可算是羨煞了旁人。


  兩人上前坐下,藍漓便道:「今日要宣布和親人選?你知道是誰嗎?」


  她的身後,陸丹衣和安玉霞坐在那裡,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藍漓的聲音並不大,她們都是聽到了的,這與他們關係極大,自然是半分也不敢鬆懈。


  白月笙為藍漓倒水的動作滯了滯,將那杯熱茶倒滿,才道:「具體是誰,我暫且還不知道。」


  身後那兩個一口氣提的更高。


  只是一個和親人選而已,竟然連白月笙都不知道,要知道,白月笙在大周如今的朝廷可算是頂了半邊天,沒有什麼事情能逃過他的耳目,連他都不知道,皇上到底要做什麼?到底選了誰來和親?


  藍漓皺眉:「是嗎……」她淡淡說了一句。


  「嗯。」白月笙點頭,沉默了一下之後,才道:「但是今日下午,不知為何,趙太傅沒有到。」


  藍漓心中咯噔一下,「為何沒到?你派人瞧過了嗎?」


  「派人過去看了,說是往年冬日裡落下的舊疾複發,所以在府中休息,今晚也不會來了。」


  「怎麼會忽然舊疾複發?」藍漓納悶,這選的日子也太過蹊蹺了吧,正是除夕?

  她回眸瞧了一眼,斜對面,趙廷之坐在那裡,他本就像是個大孩子一樣,今日也是依然如故,藍爍坐在他的一側,兩人低頭說著什麼,藍爍侃侃而談,偶爾停下,詢問趙廷之的意見,趙廷之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的樣子,然後想一會兒,又回復藍爍什麼,二人看起來就是上下屬在討論事情的樣子,倒是並未見什麼特別不同的地方。


  藍漓垂眸。


  白月笙瞧了她一眼,問道:「怎麼,有什麼不對?」


  藍漓看著他,「我們從長樂殿出來的時候,太后將白笛喚了進去,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白月笙一怔。


  二人說這些話的時候,本就聲音有些小,再加上往來的賓客多了,許多王侯依次入座,免不得相互問好見禮,這聲音自然也只有二人能聽得到,後面的陸丹衣和安玉霞都是愁眉苦臉。


  白月笙確定了一下,「將白笛喚了進去?」


  「嗯,我們剛出長樂殿,便有小太監前來,將她請了回去。」


  白月笙忽然皺眉不語。


  藍漓也是心中惴惴,「是……會是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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