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小心眼子

  她手臂受了傷,藍爍自是不敢輕易用力起身,心中一嘆,他吻了吻她的唇瓣,鼻尖,額頭,最後將吻落到了她的眼睫上。


  「你這傻丫頭,明明是公主,卻這麼傻氣,你都說的什麼話,是要為我發瘋,為我哭瞎了嗎?我藍爍何德何能,讓你如此為我……」


  白笛還處在獃滯狀態,那樣傻愣的表情在她那張本就楚楚可憐的臉上顯露,反倒顯得人變得十分的可愛。


  藍爍低笑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又親了親她。


  這會,她終於是反應過來了,「你……你這麼對我……為什麼……我是不是在做夢……」


  「你說呢?」藍爍嘆息了一聲,「你啊,我也是沒辦法了。」


  「什麼沒辦法?」她愣愣的說著,「是因為被糾纏的沒辦法,所以才——」


  「你到底在想什麼?」藍爍無語凝噎,果然,他想的事情和表現出來之後白笛看到之後聯想的事情實在是差太多,「你糾纏過我?」


  白笛下意識的想,糾纏,應該有吧,但不多就是了,不過這話她自然是不會說,只是搖了搖頭。


  「這不就是了?你情我願的事情,為什麼把自己說的那麼悲慘?你不舒坦,我又何嘗好受過?」藍爍又是嘆了口氣,「鬆手?」


  白笛用力的抿著唇瓣,搖頭,「你說清楚,你到底是什麼想法……我……我可是大周長公主,你剛才那樣對我,若是……若是……」


  藍爍挑眉,「若是什麼?」


  白笛本想說,必定是要負責到底,但這樣的話似乎顯得自己賴上他一樣,可若要說褻瀆公主便要了他的性命這樣嚴重的話,她便是說也不捨得與藍爍說的。


  最後,白笛咬牙道:「反正你說清楚了。」話落,又覺得這話頗像是鬧脾氣的小女孩沒什麼威懾力,又補充道:「今日咱們把話說清楚了,若你無意我絕不會再見你一面,你知道咱們的身份,若是刻意規避,一輩子不相見本也不是什麼難事,你且好好想想清楚再說,我很認真很認真,這輩子從來沒這麼認真過。」


  她說著話,眼睛也一眨不眨的認真的看著藍爍,因為今夜前後大哭過兩次,那雙眼睛實在是紅腫的不像話,睜著時間長了也會反酸,她卻不敢閃動視線,深怕錯過藍爍眸中的神情,可藍爍眼眸之中的那些東西,她卻似懂非懂。


  慢慢的,藍爍問道:「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白笛一怔。


  「回答我。」藍爍再問。


  白笛想了想,「你……你要我怎麼說?你這個人瞧著溫厚,其實自己心裡很有想法,有點老古板,還很絕情。」她在心裡又補充了一句,還很討人厭。


  藍爍一滯,又是一嘆,他發現他今日實在嘆息太多次,「我何時絕情?」古板,溫厚,有想法,他都認了,但,絕情?


  白笛吶了吶,「怎麼沒有……」


  「你對比一下我對你,再對比我對明秀公主。」


  他不說蕭明秀還好,一提蕭明秀,白笛頓時笑臉一寒,冷哼了一聲,「你倒是艷福不淺。」


  藍爍無奈的瞧了她一眼,「咱們在說正事,又和艷福有什麼關係?」頓了頓,藍爍又道:「你既知道我古板,便該知道,我並非隨便的人。」他看著她,問道:「狗洞那次的事情之後,有人查我,是不是你派的人?」


  白笛頓時有些心虛,「不是……我是說,查你的確與我有關,但並非我的初衷,是別人……」事實上是劉嬤嬤實在關心她,當時她鑽狗洞那件事情丟人到家,也是將伺候自己多年的老人給嚇到了,於是劉嬤嬤悄無聲息的稟告了趙太傅知道,趙太傅便暗中讓人將藍爍這些年的過往都調查了一下,雖說行事算是隱秘,但因為當時春蟬已經跟在藍爍身邊,春蟬本是梅映雪身邊得力的武婢,通過一些蛛絲馬跡,便發現了有人在跟蹤調查藍爍,這也是藍爍為何後來如此躲避她的理由之一。


  白笛恍然大悟,「你知道了,所以你躲著我?」


  「是,也不是。」見她是不打算鬆了手,可這樣的動作,無論是白笛還是他,其實都是不舒服的,他抬手握住白笛手腕,輕柔的想將她手臂拉下來,白笛下意識的收緊不願鬆手。


  藍爍看向白笛,「鬆手。」


  白笛抿抿唇。


  藍爍將她手臂拉下,自己則坐在床榻邊上。


  這樣的距離,讓白笛覺得沒有安全感,她咬著下唇坐起身來,與藍爍勉強對視,「你要跟我說什麼?」


  藍爍順手將被子給她蓋好,才道,「我的確不喜歡被人查我,而且是再暗地裡,你若有什麼,大可直接問我。」


  「我沒問你?」白笛反問。


  藍爍語塞,輕咳一聲,「你何時變成這樣牙尖嘴利的?」事實上當時白笛不但問了,幾乎是把自己一顆真心捧到了藍爍面前,但被藍爍踩了個稀巴爛。


  白笛咬唇道:「好了,你到底要說什麼?」


  藍爍理了理思緒,「你若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又查過我的過往,便該知道,我不會隨意對任何一個女子,如你剛才那樣……」


  白笛緊咬著下唇低下頭去,的確,當時劉嬤嬤查探藍爍她得知之後十分的意外,也很生氣,可當劉嬤嬤回報了藍爍別的事情之後,她卻覺得自己的眼光很不錯。


  藍爍這些年,一開始在翰林院修編文史,後來入工部,無論是年少風流的時候,還是青年成熟之後,與女色這一點上,從未有過什麼花邊消息,也因為以前身份尷尬,後來家中喪事等等,錯過了最好的婚配年紀,連個曾議過親,與他名分上有牽連的女子都沒有,乾淨的像是一張白紙一樣。


  白笛忽然一怔,理解了他話中的意思。


  這樣的男子,自然不會隨意對女子如……剛才那樣親密……


  她猛然抬頭,為自己理解到的事情不可置信,「你……所以你……」驚喜來的太快,她完全沒想到。


  藍爍笑道:「懂了?」


  白笛用力的點頭,撲將上去,直接撞進了他懷中。


  藍爍嘆息著將她穩穩接住,胸前有一抹濕意,這丫頭是又哭了,今日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哭泣,但前兩次都是傷心欲絕,這次卻是喜極而泣。


  藍爍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她的肩頭,「若不是認識你太久,我真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白笛道:「你說什麼?你在笑話我嗎?」


  藍爍道:「你以前可是端莊的很。」怎會像今日這樣又哭又笑,連起碼的矜持都沒有了,仔細想想,若非她這般難受,自己也不知道還要堅持多久,估計會堅持到她離開京城都發現不了自己的心意吧。


  白笛似乎是迷迷糊糊笑了一下,她呼吸著藍爍身上特有的氣息,忘了什麼是矜持和禮數,「本以為今日之後老死不相往來,沒想到……我這手臂痛的很值得。」


  「你今日是來找我的。」藍爍說的很肯定。


  「嗯。」白笛悠悠道:「我……我之所原來答應和親,是因為……太后拿你的性命和趙家的存亡威脅我……我若不和親,就得嫁給梅弈寧,我沒見過他幾次,也不想嫁給他,更不想趙家出事,我沒有辦法,只能答應,可後來……我和貴妃姐姐在御花園聽到一些事情,後來貴妃姐姐就出事了……貴妃姐姐在宮中如日中天,謝家在朝堂之上也是幾朝元老,根深蒂固,都依舊未必能保得住貴妃姐姐……所以我開始考慮,我自己以為的犧牲到底有沒有用……如果她真的想要你的性命……不走明路,她手下那麼多的死士,那些事情不過是動動嘴的事情……我便覺得我真是犯了傻,再加上最近蕭明秀又那樣頻繁的糾纏你,我怕……」


  那日藍爍和蕭明秀在秘書院說的話,她聽得一字不漏,她是真的怕,怕他抵抗不了糾纏,便真的和蕭明秀做了那什麼所謂的朋友。


  藍爍嘆息一聲,「明秀公主之事非我所願,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招惹到了她……」


  「一開始我瞧她並不是想怎樣,只是不想和親索性自毀名聲,現在看的話,她似乎很認真……」白笛咬著唇,「我……我不喜歡你的名字和別的女子牽連在一起……我是不是很霸道……」


  「沒有。」藍爍笑道:「你這樣我很喜歡。」


  白笛眉眼具暖,可是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她忽然笑不出來了,她才剛得了藍爍的回應,她一點也不想離開京城,不想和親。


  「怎麼了?」這忽然的沉默,藍爍自然是發現了。


  白笛抿唇,道:「都怪我,架不住太后的威脅,如今成了這樣的局勢。」


  「她要威脅你,就算你不應也沒有用,聖旨下,你不接旨難道要抗旨不成?抗旨可是殺頭的罪名。」


  白笛不語。


  藍爍道:「好了,這件事情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白笛只得點頭說好,她靠在藍爍懷中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著藍爍的頭髮,偶爾說上一兩句話,藍爍要起身離開,她也不鬆手,扯著藍爍的衣袖抱著手臂要他陪著。


  一開始藍爍也耐著性子由著她,可是隔了一會兒之後,便覺得她說話的語氣與尋常不太一樣,低頭一瞧,她臉色稍有些紅潤,視線也是迷離。


  藍爍心中一沉,手探上她額頭,竟然燙的嚇人!

  藍爍急忙招來鈴鐺喊來頌先生,等診斷過開了葯將頌先生送走,又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藍爍坐在床邊上,白笛依舊扯著他的衣袖不鬆手。


  藍爍瞧著她那張瘦削玲瓏的小臉,有些迷惑,這丫頭,有些話說的時候怕不是已經燒糊塗了吧?那她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的燒,到底知不知道她自己都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別是醒過來就忘了吧?

  藍爍心中惴惴不安,唇角也露出一抹苦笑,他瞧了外面的天色一眼,這個時辰,西直門城樓之上的宮宴早該開始了吧?

  ……


  上元燈節每年都是大日子,即便是今年大喪,卻有貴賓在此,依舊熱鬧非凡。


  這場宴會之大,舉凡能出來的王貴大臣,貴男貴女,宮中妃嬪公主,大臣內眷全部到場,盛大空前。


  雖然今年明令禁止不能放鞭炮慶祝,但是為了讓北狄貴客感受一些上元節的氣氛,禮部還是專門定製了煙火,為免對逝者不敬,所以定了只在這西直門城樓之上放半盞茶時間的煙火。


  煙火剛開始的時候,白月笙和藍漓才姍姍來遲,又是一番告罪。


  「抱歉皇兄,因為去了岳父岳母家中,過來的路上有些擁堵,所以來的晚了,還請皇兄見諒。」


  白月川點點頭,「無妨,快入座吧。」他掃視一圈兒,淡淡問道:「怎麼今日不見藍大人?阿笙,你們從藍府過來,可見到藍大人了?」


  白月笙恭敬道:「見到了,似乎是工部臨時有事,所以趕了過去。」


  藍漓不由看了白月笙一眼,這嘴啊,真是油的很呢。


  白月川本也是隨口一問,不關注答案,轉臉與葉赫王說著什麼。


  藍漓和白月笙入了座,白月笙低聲道:「你瞧葉赫王,氣色好的很,想必傷勢恢復的不錯了。」


  藍漓點點頭,「應該是,他是刀口舔血的人,常年對敵沙場,那些皮外傷對他來說都是家常便飯,算不得什麼的,這宴會,我們要在此處多久?」


  白月笙笑道:「煙火之後便可自行下去了,怎麼,不放心你大哥么?」


  藍漓點頭,「誰知道你教他什麼,我豈能放心。」


  白月笙笑意加深,「我只是將你原來說的一句話告訴他而已。」


  「哪句話?」藍漓挑眉,「我說過的話可不少。」


  白月笙附耳上前,與藍漓說了一遍。


  藍漓瞪大眼睛,「你……」她忽然失笑,「你對我大哥這件事情,也是夠上心了,我代大哥謝謝你。」


  「成不成還是靠他自己,我也不想小笛去北狄。」


  「嗯。」


  二人說著話,司禮官高唱一聲,只聽砰砰砰三聲,煙火自西直門城樓之上飛起,霎時亮了半邊天。


  這是禮部專門定製的煙火,自然比民間工匠隨意做的那些要好看精緻的多,煙火上天之後還爆炸出了不一樣的花型圖案,有四瑞獸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也有如花雨如樹木,還有飛鳥百獸,什麼形狀都有,一時之間場面氣氛也是高漲。


  太後端坐在高台上的鳳椅上,神情冷漠的掃視一周,經過藍漓和白月笙的時候,眼眸微微一眯。


  最近這幾日,白月川因為謝貴妃的事情,幾乎對太后不理不睬,這些都是拜藍漓所賜,若非因為藍漓一再追究,事情本不會成為那樣……


  不過……


  她這一生無論是後宮之中,還是這大周的朝廷,誰若得罪了她,那必定也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即便是藍漓,也不例外。


  白月笙和藍漓對面不遠處,白月辰端坐在那處。


  一個年節,兩兄弟幾乎都沒見面,如今再見只覺恍如隔世,什麼事情都變了,白月笙淡淡掃了白月辰一眼,白月辰垂眸看著桌面上的茶盞,不知道在想什麼。


  白月笙低嘆一聲,這幾日,他心緒也是複雜,戰坤來回報,說那長青舍,白月辰依舊沒有動過,他本想找個時間和三哥好好說說,如今卻也不知道見了面該說些什麼了。


  藍漓輕輕握了握白月笙的手,道:「別擔心,總有機會的。」


  白月笙怔了一下,點點頭,「嗯。」


  接下來,燈會正式開始,白月笙和藍漓與白月川告罪一聲,便下了城樓,換常服入了燈市。


  藍漓下稱樓的時候問道:「他會不會小心眼猜忌我們?」


  「逛個燈市而已,不至於的。」


  藍漓笑道:「那可未必,帝王之道,有的時候其實是四個字。」


  「哪四個字?」


  「小心眼子。」


  ------題外話------


  晚上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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