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兩難

  「好。」


  藍漓點點頭,放下車簾的時候,淡淡看了水伯良一樣,她沒錯過,方才說起水清幽的時候,水伯良眼眸之中一閃即逝的東西,是什麼?天色太暗,她看的並不清楚。


  這兩個人之間,實在是太值得耐人尋味了。


  回去水閣之後,小書房的燈亮著。


  藍漓腳步沒有停下,只淡淡掃了一眼,不帶什麼感情,直接進了自己的廂房歇息。


  她想著最近的事情,想著玉海棠是不是還活著,就藏在那賭坊之中,想著水家兄妹之間的蹊蹺,迷迷糊糊之間睡著了。


  許是累了,許是好久都沒睡上一個好覺,這一覺睡得異常的安穩,一覺到天明。


  當第二天她從床榻之上坐起的時候還有些怔忪。


  原來睡不安生,只覺得是自己習慣了白月笙陪著,忽然獨自一人,難免冷得慌,沒想到昨夜自己睡的那麼沉,看來習慣這種東西,也不是那麼難以克服,睡不好,或許只是因為不夠累。


  藍漓自嘲的笑笑,翻身而起。


  「小姐,這麼早?」彩雲剛起,有些擔憂的發問,卻看到藍漓神清氣爽的臉,頓時愣了一下,然後眼眸低垂的一瞬間,露出一抹放心來。


  「不早了。」藍漓神情溫雅,接過李嬤嬤手中的東西進行洗漱,並用了早膳。


  「那咱們今日去何處?」


  「去一趟瑞雪樓吧。」


  「這……」彩雲滯了一下,「是去幫水清幽瞧瞧嗎?」


  「怎麼了?」藍漓昵了彩雲一眼,「你有什麼話想說?」


  「水清幽……」彩雲扁扁嘴,「我可沒忘記這傢伙當初在綠涼的時候把家軒帶走,害得家軒被抓去拐到了西川……老實說我對這個人提不起什麼關懷之情,而且,她那消瘦又若有所思的樣子,估摸著是心情不好還是什麼別的緣故,只怕小姐去了,也未必能看出什麼來,小姐不是常說,心病還須心藥醫嗎?」


  「你倒是聰明。」藍漓挑眉,低笑。她自然不是去給水清幽看病,她要探探那二人之間的虛實,但這些事情她不想告訴彩雲,因為彩雲這小丫頭,現在可是隨時會叛變。


  「那便不去了吧,送些禮物過去,表達一下關懷之情也就是了。」


  「說的有幾分道理。」藍漓低頭,似乎在認真考慮她的提議。


  「那我這就去準備。」彩雲眉開眼笑,藍漓的私庫之中的一些東西,一直是由彩雲管著的,別看彩雲年歲不大,但有些人情往來,彩雲卻很懂得打點。


  藍漓卻在此時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小姐,今日還有什麼要做的事情嗎?」彩雲愣了一下,連忙追了上去。


  「去瑞雪樓。」


  話音落,一直立在靠著長廊柱子立在廊下的千煙上前,跟隨上藍漓的步伐。


  「小姐——」彩雲回過神來,「不是送些東西問候一下就好了嗎?怎麼——」


  「東西是要送的,你認真準備著,今日千煙隨我出去,你就不必跟來了。」藍漓轉眸,清澈的眼睛看向她,淡淡說道。


  彩雲抿住唇瓣,無來由的心中一驚,藍漓那一眼,似乎看透了她一樣,讓她心虛無比。


  藍漓並未多說,出了水閣大門。


  彩雲想跟上去,追了兩步,卻止住了腳步。


  半個多時辰之後,白月笙下朝歸來,得知藍漓去了瑞雪樓,疏淡而俊秀的長眉不禁挑起一抹意外弧度。


  「我本想攔著小姐的,但小姐似乎……」彩雲澀澀道:「似乎洞悉了我的意圖,而且她看我的視線好犀利,我都不敢多說什麼,走的時候也不帶我了,估摸著是惱了上次承少爺到京我沒有告訴她的事情。」


  「倒像是她做的事。」白月笙無奈低笑一聲,這藍漓啊,不在意的人和事,就是天塌下來,也與她毫無關係,若是心中在意的人和事,就是有一丁點讓她不高興的,那反應也不會小,「她既然不讓你跟著,你就不跟著,她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好了。」


  「只能這樣了。」彩雲搔搔頭,嘆了口氣,退出小書房的時候,她又多看了白月笙一眼,王爺不是一直很介意小姐和承少爺一起嗎?


  這仔細一瞧,她才發現,白月笙眸中不是沒有惆悵和不適,而是那些不舒服,被隱藏在了一抹犀利和凝定之中。


  彩雲心中咯噔一下,王爺這是要做什麼事情了嗎?

  此時戰坤和戰狂先後入了小書房,彩雲連忙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王爺要做的事情,那必定是十拿九穩的,她也關心不來,只是小姐知道她向著王爺,那又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她之所以睡得那麼沉,那麼舒服,是因為晚間王爺回來陪著她睡?

  想著藍漓早上離去時候的表情,彩雲挑挑眉,她家小姐啊,怕是不知道的吧。


  ……


  小書房


  戰坤和戰狂分別站在白月笙下首左右。


  「鎮國將軍搜尋到了不少證據,但不足以讓靖國公獲罪,前幾日他已經派人去了北狄,繼續搜尋。」


  戰狂介面道:「明妃是葉赫王的義女,葉赫王對她們母女的情況最是了解,也是救他們的人,如果真有什麼證據,肯定也被葉赫王掌握在手中,但這個葉赫王如今卻作壁上觀看起戲來,還真讓人拿不准他到底怎麼想的,就怕鎮國將軍的人即便去了北狄,也是撲個空,拿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葉赫王么……」白月笙沉吟,冷冷道:「這個人野心勃勃,一心想取北狄王而代之,若他在大周能得到鎮國將軍的支持,與他在北狄的事情,也是有極大的幫助,但鎮國將軍的性子,卻是正直嚴謹,忠誠無二,心中必定最是瞧不慣葉赫王這樣的亂臣賊子,他必定不會給葉赫王什麼好臉色,葉赫王夠聰明,就不會去觸鎮國將軍的眉頭,如此一來,鎮國將軍證據不足,這次想要徹底的扳倒舅父,不太可能。」


  他不確定白月川為什麼對靖國公忽然發難,但依照他了解的情況和皇上的行蹤來看,跟葉靜美的事情,有莫大的關係,但這次發難,終歸只是禁足思過而已,說是卸權,不過也是暫且交出兵部尚書一職。


  靖國公手握兵部多年,親信眾多,只要那些人齊心,完全可以掣肘新的兵部尚書,讓他寸步難行,到最後,靖國公依然毫髮無傷。


  白月笙秀雅的指尖有節奏的點著桌面,眉目深沉,陷入沉思。


  戰坤和戰狂對看一眼,二人也都沉默下去,不敢打擾白月笙思考。


  白月笙心中暗暗想著,其實要徹底扳倒靖國公,他手上,就有足以致命的證據,那便是涼州瘟疫所有人證物證,只是這件事情牽扯太廣,一旦揭開,幾乎是將矛頭直指龍座上那位。


  以白月川善於猜忌的毛病,這件事情一旦揭開,自己必定成為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若他一人,如今倒也無妨,他們必定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白月川無論如何,要不得他的命,只要有命在,許多事情就有轉換餘地,但如今,他有了藍漓和孩子,這件事情,就必須慎重再三,細細考慮。


  但……


  如若這次不能徹底扳倒靖國公,就怕葉赫王要和靖國公狼狽為奸起來,到時候更難對付。


  一時之間,白月笙陷入兩難。


  他不說話,戰坤戰狂也是神情安靜,靜靜等待著。


  許久之後,白月笙擺擺手,「出去吧。」


  「是。」二人不敢耽擱,悄然退了出去。


  白月笙一手支著額頭,陷入更深刻的沉思。


  他要想一個萬全之策,既不攬嫌疑上身,又能巧妙的解決這件事情,不牽涉旁人。


  一個時辰之後,一個青衣小廝行色匆匆的進了華陽王府,到了水閣門前見了戰坤說了兩句話。


  戰坤神情微愕,「我這就去通傳,你且等一會兒。」


  「是。」


  那小廝應了一聲。


  戰坤前去小書房敲門。


  「誰?」


  「主子,沁陽王府來人了,說是……那楚家的煜公子身子極不好,太醫和王府的大夫都束手無策,所以想請王妃過去看看。」


  「現在人就在外面等著。」戰坤低聲道,「那人說,沁陽王在吏部忙著公事,已經聽說了事情,馬上就要過來。」


  這是要親自來請藍漓的節奏了。


  白月笙一怔,起身往外,剛打開門,就見水閣外的奴才跪了一地。


  白月辰身著淡藍色水秀四爪金龍朝服,大步而來,神情之間滿是焦急和擔心。


  「三哥——」白月笙出了小書房。


  「阿笙,王妃呢?」


  「她出去了——你府上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現在去找她,等會兒便過去。」


  「也好。」白月辰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什麼,但眼下時間不對,抿住唇瓣,道:「我先回府去,這次……又要麻煩你和弟妹了。」


  「不是什麼大事。」白月笙淡淡說著。


  白月辰很快便離開了。


  白月笙也不敢耽擱,著人備馬,帶著戰坤前往瑞雪樓。


  ……


  華陽王府離瑞雪樓不遠,半盞茶的功夫便到了。


  馬兒一停穩,白月笙便躍下馬來,韁繩順勢落到了後面的戰坤手上。


  這瑞雪樓的小廝,也都是極有眼力見的人,一看白月笙進來,立即上前恭敬道:「王爺,今日這是——」


  「本王來找水家大公子。」他知藍漓素來低調,便是來這瑞雪樓,只怕也是悄悄過來,這些小廝必定沒見到,索性直接找水伯承。


  那小廝連忙道:「王爺這邊請。」說著便在前面帶路。


  而此時,瑞雪樓后雅苑的小亭內,藍漓低垂著眼眸,正在飲茶。


  小亭之中,只有藍漓和水伯承二人,千煙和水伯承的小廝站的都有些遠。


  「伯良呢?」藍漓飲了一口茶,問道。


  「出去辦事了。」水伯承起手為藍漓填茶,「清幽的狀況怎樣?」


  水清幽最近這段時間身體並不怎麼好,每次說要請大夫,總說自己習武之人身體強健,一點小事沒什麼,她性子執拗,說不看就不看,竟拖了接近三個月,近一段時間來,不但身子瘦的一股風都能吹走,連情緒也變得複雜怪誕起來,時而愁思滿滿,時而不言不語,有的時候還會莫名發火。


  期間水伯承和水伯良都請過大夫來,哪知惹的她大發雷霆,還砸了東西。


  水清幽雖然脾氣不好,卻從來沒有這麼不講道理過。


  水伯承不敢再找大夫刺激她,想著等她情緒好一些在想辦法,前後一拖就到了京城。


  「本身就是想著這兩日怎麼都要想想辦法找人給她看看,沒想到你便來了。」水伯承微笑,他以為昨日易瑤的話不過是客氣話。


  「當初在綠涼,她也是因為我們才會被風飛玉綁架了去,後來我著急回京,都沒顧得上過問她的情況,如今來看看,也是應該的。」藍漓說著,狀似隨口問道:「清幽身子這樣,性子又如此,那……伯良是什麼反應?他們二人可是冤家。」


  「哎……」水伯承一嘆,「伯良雖平日里刻板些,對生意更用心些,但到底都是一起長大的,他對清幽的關懷不比我少,這一段時間他也想了不少辦法,也找了大夫,但……你知道的,清幽素來不喜歡伯良,得知人是伯良找的,反彈的厲害,發了火砸東西還將人趕了出去……」


  「是嗎?」藍漓淡淡挑眉。


  「嗯。」水伯承點了點頭,「我們也是沒辦法了,這次來京本來是不打算帶著她,想讓她好好修養,但她卻非要隨著一起來。」水伯承又是一嘆,自己妹妹對水伯良的芥蒂和排斥,他是心知肚明的。


  「她很關心你。」藍漓沉吟。


  「我知道……」水伯承頓了頓,「她到底怎樣?你一直不說,是不是情況很糟糕?」他問的有些小心,只是瞧藍漓面色,應該不是……很糟糕吧?

  「有些虛弱,只是因為氣血兩虧,她還年輕,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好好調理就是了。」


  「那就好。」水伯承鬆了口氣。


  「只是……」


  「怎麼?」水伯承一口氣又提了起來。


  「你可知道,她為何會氣血兩虧嗎?」藍漓問道。


  「這……」正所謂久病成醫,水伯承因為腿傷卧床多年,對醫理藥理也算了解一些,女子如何會氣血兩虧,他還是知道的。


  「她懷孕了,一個月前小產過。」藍漓看著水伯承,慢慢吐露真相。


  水伯承一怔,臉色大變,直接站起身來,「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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