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心慌莫名

  “原來是為了這個。”揉了揉她的頭發，長恭的表情少有的明快：“再麻煩又如何？若是沒得到消息也就罷了，既已知道你在這裏，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會退讓的。”危險什麽的，他從來就不看在眼中，他所害怕的，隻是失去她的心。現在一切都沒有變，那縱然宇文邕派出千軍萬馬，他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長恭……”眼睫輕顫，清顏隻覺得自己的心恍若被什麽東西給重重地撞擊了一下，然後有了一處缺口，慢慢溢出溫暖而甜蜜的滋味。從相識到成婚，她自然知道麵前的這個男人並不習慣說多少甜言蜜語，所以他的這一番話，應該完全是出自內心、發自肺腑的。想她蘇清顏前世今生皆是雙手染血的狠心絕情之人，何其有幸，竟能與這樣專情的男子結發白頭？哪怕她已經死過一次，上天終究也是待她不薄了。


  “當務之急，我們還是盡快離開這裏，在宇文邕下令大肆搜索之前，搶先進入齊國邊境。”敘完離情，接下來要做的，勢必就是製定跑路計劃。如果宇文邕識破他的身份，那一定會下令封鎖追擊，屆時，他們的日子可就不那麽好過了。


  點了點頭，眾人明顯是深以為然，反正著裝都更換妥帖了，要在茫茫的雪原上發現他們這特意偽裝過的一隊人談何容易？說走就可以走了，打不過溜總行了吧。


  而就在這一行人重新上馬奔逃的時候，宇文邕也已經帶人出了朝雲庵很遠，一路就向著他們逃竄的方向追去。不得不說，可能是連老天爺都不打算站在他這一邊，那初時就不小的雪如今下得更大了，慢慢的，不僅長恭等人的馬蹄印被盡數掩蓋，就連四周的能見度都低到不行，放眼望去，視線所及之處全是肆意飛揚的鵝毛大雪，根本就是半個人影都無。再度艱難地追出半裏地，隨行的周軍便是素質再好都忍不住開始抱怨了。


  “四哥，我們不能再繼續了，雪越下越大，接下來的路，恐怕馬都走不了，太危險了。”又一次從隊伍前方查看了一番回來，宇文憲的眉頭皺得死死的，麵上的神情卻很是堅決。


  宇文邕身上的黑色披風已經積了一層的薄雪，隨著他微微抬頭的動作簌簌而落，在一地馬嘶聲中顯得格外靜謐：“我們不能走，他們同樣也不能，現在是追擊的最好時機，絕對不可以錯過！”那人是高長恭啊，在定陽的那一回就算了，可如今，他怎麽能夠允許這個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一次溜走？！不行，絕對不行！


  “可是四哥，馬蹄印和腳印都被雪蓋住了，我們壓根兒就不知道他們往哪個方向跑的啊。”看出宇文邕對高長恭的耿耿於懷，宇文憲縱然再無奈也隻能耐著性子好好勸說：“再者，現在的視野這麽差，就算他們在我們跟前都有可能錯過了去，還不如等天氣好一點再派人大規模搜查。反正雪這麽大，一時半會兒他們也跑不了太遠的。”


  遲疑了半晌，宇文邕轉頭看了看周圍那一群眼巴巴望著自己的士兵，這才算是勉強從由高長恭帶來的偏執狀態中回過了神：“好吧，暫時停止搜查，我們先回宮，不過等天氣稍好一點，務必下令周國屬下大小城市戒嚴！說什麽也不能讓他們給朕逃回齊國境內去！”


  “是，臣弟明白！”抱拳應下，宇文憲心口的一塊大石也總算是落了地。在這般惡劣的天氣下追擊實在不是件易事，他唯恐宇文邕會因為高長恭就一時頭腦發熱，不管不顧地繼續下去。這中間要是萬一出了點什麽事，他隻怕是萬死都難以贖其罪啊。還好四哥終究還是理智的。


  冒雪趕回皇宮之時，已是華燈初上。宇文邕第一時間回到禦書房擬了一道聖旨頒下，然後便半闔了眼眸，仰著頭在紫檀木大椅上休息。今日奔波了這麽久，他也確實是累了，因著高長恭，原本平和的心緒都被徹底攪亂，現在，他需要點時間，來好好想一想。


  獸形香爐裏焚著一貫的龍涎香，那獨特的氣味在銀絲炭炙烤帶來的溫度下愈發地濃鬱，寧神而靜氣。隨著時間的流逝，宇文邕的神思漸漸清晰，在腦海中不斷浮現的，卻是一雙熟悉的清冷眼眸。那是在朝雲庵的時候，那個叫靈霄的女子所表現出來的眼神。那雙經過處理的琥珀色眸子，再輔以刻意訓練過的成果，她的確模仿的惟妙惟肖。可是，又似乎太像了一點，於是莫名其妙地就給人一種異樣的感覺。


  忽然之間，宇文邕就有些心慌了。


  “擺駕長樂宮！”猛地跳起來，他一把拉開禦書房的門就衝著侍立在外的阿常喊了一句。無論如何，他必須得親眼看到清顏，否則他真的安不下這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