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這麽惡心
一小時後,我坐上了回國的飛機。
去機場的路上,我先是接到了侯少鴻的短信,內容自然就是他已經打過電話,囑咐我不要再理權海倫雲雲。
他之所以發短信,是因為我正在接權海倫的電話。
這個瘋女人在電話裏對我破口大罵,用詞不堪入耳。
但我是沒心情生氣的,一直等罵完,才說:“你知道心髒是誰的,對不對?”
權海倫一下子就不說話了,但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怪話!”
“我老公的心髒很健康,沒任何問題。”我說,“隻要不見我,他心情就會好上一些,應該很快就能好起來。”
權海倫果然是知道的,她稍微沉默了一下,說:“你這樣陰陽怪氣是在怪他麽?這不是他決定的,甚至連我都不知道。繁念隻告訴我們,說她可以提供一顆心髒,問我們要不要,僅此而已!”
“……”
“你要怪隻能怪他姐姐。”顯然,權海倫有點緊張,盡管她的語氣更跋扈了,“鬼知道她為什麽要賣掉自己弟弟的心髒。”
“那是繁華的意思。”我說,“因為我一直在怪他,他早就答應要還他一顆心髒。”
雖然那事被他的姐姐們攪黃了。
但我知道,一定就是這個原因。
我覺得他真蠢,說是白癡也不為過。
但他已經死了,我還有孩子,總不能現在追到陰間去罵他。
權海倫立刻說:“我們是花了錢的!比市場價高幾十倍!”
說到這兒,她忽然反應過來了:“為什麽要‘還’他!他對阿禦做了什麽?!”
我沒說話,掛了電話。
沒錯,我不敢問。
我怕權海倫承認,又怕她跑去問權禦。
如果權禦覺得很驚恐,又心髒驟停了怎麽辦?
我現在頭腦混亂,必須先讓自己冷靜。
所以我也沒接侯少鴻的電話,怕他聽出異樣。
隻給他回了條信息,敷衍了一下。
十幾個小時後,我來到J市。
就是蘇家的曼陀山莊,蘇憐茵在這裏修養。
曼陀山莊是蘇州園林式的建築,裏麵美輪美奐,近處有鮮花池塘,遠處有農場水車,園子裏隨處可見野兔小鹿,美得如同人間仙境。
這裏的傭人也各個都如仙界似的,打扮得樸素卻不失貴氣。
蘇憐茵在正屋的客廳接待了我,雖然她還在產褥期,但這樣要強的人顯然是不肯在我麵前露出疲態的,仍舊裝扮妥當,看著就像沒有生過孩子似的。
經過十幾個小時,我的情緒也平穩了幾分,先是跟她閑聊,又看了孩子。
蘇憐茵也仿佛渾然不知我此行的目的,挺熱情地邀我品茶,要留我吃午飯,還說:“你要是不忙,就在我這裏住下,修身養性,也讓林姨幫你調理調理身子,你這臉色怪不好的。”
“那是當然。”我知道是時候說了,“知道了那種事,我的臉色怎麽會好?”
蘇憐茵露出了疑惑:“你是說心髒的事?”
“你在騙我。”我說,“我今天冒昧拜訪,就是想對你說。我決定把公司給你,是所有股權,不是經營權。”
蘇憐茵沒說話,低頭輕輕摸著蹲在她手臂上那隻白色鸚鵡的頭。
“我知道你和你二姐之所以這麽做,多半就是為了這個。的確……”我說,“公司是他賺出來的,我不應該霸占。”
“這是什麽話?”蘇憐茵語氣隨意,“你是他的妻子,他的錢就是你的。”
鸚鵡也跟著說話:“你是他的妻子,他的錢就是你的。”
蘇憐茵微微掀起了嘴角,用手指輕輕刮著它的臉。
“話是那麽說,但我的確沒付出什麽,而你對公司付出了很多。”我說,“協議我已經在讓人整理了,明天我會再來找你簽字。”
蘇憐茵似乎這才意識到我的決心,抬起頭看著我:“你想幹什麽?”
“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我說,“你和你二姐不要再折磨我了。”
蘇憐茵沒說話。
我的意思已經表達完了,便站起身說:“我不打擾了,明天你看你什麽時候方便,我會再過來。”
蘇憐茵這才說:“你覺得心髒的事是我故意編的?”
鸚鵡歪過頭,又一次學舌:“是我故意編的!”
我說:“對。當然,也不排除你也被騙了,實際上是你二姐編的。”
鸚鵡又道:“是你二姐編的!”
“我說了。”蘇憐茵說著,伸手將鸚鵡放回了架子上,示意旁邊的女傭將它帶走,隨即拿起了桌上的蓋碗,說:“這事沒我點頭是成不了的。”
我搖了搖頭,說:“我不想再聊這個話題了。”
“阿華對我說過好多次,你愛那個男人,為了他,不惜跟你爸爸鬧。”蘇憐茵用蓋碗蓋子輕輕撥弄著茶杯裏的花瓣,語氣涼涼地說,“阿華已經走了,這是他的遺願。我們也考慮到,等你的權禦死了,你再傷心過度搞出事來,為了孩子……索性同意了這件事。”
我說:“不要再撒謊了。心髒難道是說移植就能移植的,不需要配型嗎?”
“阿華自己配好了。”蘇憐茵說到這兒,微微歎了一口氣,“早知會這樣,我那時就不該阻止他給權禦換心髒。下葬時沒有心,大師說是會影響投胎的。”
說著,她輕輕啜了一口杯裏的茶。
我說:“這就是我不相信的另一個原因,別人家或許能這麽做,你們家這麽迷信,絕不可能!”
蘇憐茵放下蓋碗,歎了一口氣,終於看向了我:“我要怎麽證明你才肯信?”
“我不需要你的任何證明。”我說,“公司我給你,你接著就是了。你們家的事從此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蘇憐茵靠到了椅背上,微微蹙起眉:“你到底怎麽回事?”
我說:“因為我知道你們心裏恨我,我沒辦法消除這種恨,但我能做的隻有把財產給你們!以求你們還我平靜的生活!”
“我是說,”蘇憐茵仍舊是那幅不解的神情:“你怎麽會發這麽大的火?”
“……”
“我弟弟的確有些事做錯了,但他已經走了,他也在盡力彌補。”蘇憐茵不悅地說,“他把心髒給你愛的男人,讓他活下來,為此他殺死了他自己。你到底還有什麽不滿?是覺得你愛的男人從此不純粹了?被他的心髒汙染了嗎?”
“我沒這麽說過!”我知道我不該吼她,但知易行難,我已經吼出了聲,“我是說你們別在編造這種事折磨我了!”
“這是好事呀,怎麽就是折磨了!”蘇憐茵攤攤手,“你又不愛他,你愛的男人也活過來了,你既有了錢,愛人也還在,你是人生贏家呀。”
她這不陰不陽的語氣就是最好的燃料,我完全被激怒了,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誰說我不愛他!”
蘇憐茵一愣,隨後笑了:“你在說什麽笑話?”
“……”
我也意識到自己失言,沒有說話。
“穆容菲,我以為你對我們之間的關係心中有數,”蘇憐茵斂起笑容,臉上現出怒氣,“不會真以為自己在葬禮上隨便演演,我就真的信你愛我弟弟吧?”
我說:“是我說錯話。”
“以後別再這麽說了。”蘇憐茵冷冷地說,“聽起來太惡心了。”
惡心……
是啊,如果我愛繁華,那確實太惡心了。
是,現在看來他也許真的沒殺我爸爸。
我說“也許”,是因為那封信是繁念給的,我不應該立刻就相信她。
也許他真的沒殺我爸爸。
但那樣我就必須要愛他了麽?
能抹去他對我做過的那些壞事麽?
我是不會愛他的。
這麽惡心的事,我才不會做!
我沉默的當口,蘇憐茵又道:“你回去吧。至於你說公司的事,我隻當沒聽過,你任性也要有個限度,別給你台階還不下,再這樣鬧,我可真的會簽字。”
我說:“我明天會帶著文件再來。”
蘇憐茵再度皺起眉,露出明顯的厭惡:“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明天會再來。”我重複了一遍,說,“希望你們能就此放過我。”
我不是開玩笑,我覺得繁家這兩姐妹是故意的。
我想了一路,最終隻想到這一個可能性。
就是她們故意編造這種事折磨我,想讓我精神崩潰。
我早該料到的,繁華都死了,她們怎麽可能輕易地讓我過平靜日子呢?
我認栽,我受不起這種折磨。可我總不能自殺吧?
我把錢全都給她們,總能買幾天舒服日子了吧?
至於蘇憐茵今天的態度,這很好理解:錢還沒到手,她怎麽會吐口呢?
文件其實沒什麽難度,難在三隻那邊。
我之前讓律師通知他們,是以一出蘇宅,便接到了穆安安的電話,她的語氣小心翼翼的,充滿試探:“那些文件……是你讓律師送的?”
“對。”我說,“你讓孩子們簽字。”
“你這是想把股份給誰?”穆安安小心翼翼地問,“權禦嗎?”
“我要給蘇憐茵。”我說,“免得她一直折騰我,不讓我有安生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