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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方家表妹的心思(8000+)

  接下來的幾天里,整個年府人人忙得腳不沾地,要開祠堂祭祖向祖宗稟報、要領著杭東南進宮謝恩、要設宴招待無數上門道賀的親戚朋友、要介紹無數的要緊人物給杭東南認識……


  足足過了七八日,這這日子才算是正常了下來。


  而杭東南的地位也正式確立了下來,襲了永安侯的爵位,對於是否接手年大將軍手中兵權之事經群臣廷議尚未定論,皇帝的意思也是壓一壓過些時日考核后再做計較。


  畢竟,兵者,兇器也,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扛得住的,一個不慎,那便是成千上萬條性命並且勞財傷民。


  而此時,杭東南也有了一個新的名字,按年家「其」字輩起名為年其岳,連同兩位逝去的兄長,他應排行第三。但考慮到如此一來打斷了府中現有排行對外對內皆有諸多牽扯不便,老太君與幾房商量后,便不曾變動,仍舊令他排行第二,在族譜上名字寫在他那位逝去的二哥下邊。


  別的杭東南都無謂,唯獨對改名字一事頗為耿耿於懷,畢竟這個名字他已經叫了二十多年,一朝說不要就不要了,心裡總是彆扭。


  還是大夫人出了個主意,將「東南」二字作為表字,年其岳乃是大名,老太君亦沒有異議。杭東南對這事還是十分感激大夫人的。


  此後,老太君便交代大夫人,命人好好的教導杭東南各種京城中的規矩禮儀以及各種往來送迎錯綜複雜的關係等。


  大夫人自然領命,更叫人從年大將軍的書房中挑了一大批的兵書以及昔年大將軍親手記載的領兵練兵注意事項,又讓杭東南設宴單獨請了年大將軍手下一批親信將領,將這關係重新的鞏固起來。其中,柏家與大夫人的娘家方家出力甚多。


  自從杭東南回府之後,府中一下子便熱鬧了許多,大夫人的娘家侄女方水秀那是早些日子就住在年府的了,不久,廖氏的娘家侄女廖珍、廖思玉、廖蓮芳,蔡氏的外甥女蔡如玉、蔡心怡也紛紛前來探視自己的姨媽姑媽的住進了年府。


  一時之間花枝招展、鶯歌燕舞,與年府上的幾位小姐,二房的年依虹、三房的年依茹、年依雲不時一處遊玩,好不熱鬧!


  對此,老太君心知肚明,卻只淡淡笑了笑不置一言,任由她們下邊明爭暗鬥去。


  在老太君眼中,不過是幾個女人罷了,什麼要緊!既然人家願意巴巴的貼上來,她為何要阻止?要了也就要了,不過那麼大點兒事!

  而且她也很想看看自己的這位親孫兒究竟會是什麼反應、會如何應付。


  大夫人卻是氣了個倒仰,在玉芝院里咬牙恨罵二房、三房不要臉!這是她長房的人,他們憑什麼把手伸得這麼長?

  想來分這現成的好處,也不看看自個配不配、看看她答應不答應!

  這日大夫人正在屋裡看賬本核對出入,大丫環碧桐進來稟報:表小姐求見。


  大夫人秀眉微蹙,仍舊將賬冊擱下,起身道:「叫她進來!」


  大夫人出了書房來到尋常起居的東次間,剛坐下方水秀便進來了,屈膝行禮叫了聲「姨媽!」


  大夫人見她眉宇微鎖,神情略有悶悶,便笑著示意她坐下,道:「今日東南好不容易在府上休息一日,你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


  大夫人不覺朝她通身的打扮看去,羅裙綉襦、釵環裝飾無一不精緻,嫩黃綉白玉蘭的衣裙配著少女靈氣逼人的小雙環髮髻,打著垂髾,簪著翡翠珍珠的髮釵,一邊則是嬌艷正盛的海棠鮮花,正適合她淡雅脫俗的氣質和姣好窈窕的身段,渾身散發著少女的優雅與靈動,任是個男人見了,都要忍不住多看上幾眼。


  方水秀一聽她這麼問臉色更加不好看了,低哼了一聲道:「我真是見不得那些人的樣!好不要臉的一個個往上蹭,我瞧著沒意思,便索性告辭了!」


  大夫人眉頭不禁蹙了蹙,說道:「你這脾氣,什麼時候才改一改!都到這一地步了,你還那麼矜持做什麼?來到這府上來做什麼,大伙兒心知肚明!你要是還這麼端著架子,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怎麼?難道你看不上東南?他如今可是永安侯!」


  方水秀嘴唇嚅了嚅,頭垂得更低了。


  當初姨媽將她接來府上她便明白了姨媽和父親的意思,那個時候她連這位表兄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又想著他不過是個鄉下的粗人,毫無見識休養文化,當然是排斥的,只不過父命不敢不從罷了。


  可自打見了他之後,再經過這一個多月,她哪兒還有什麼看不上的?一顆芳心早已暗許。


  也曾借著他來給姨媽請安的機會與他搭話過,可是不知他究竟是真不在意還是假裝不在意,那副神情總是淡淡的,從來沒有主動跟自己說過話,甚至連眼神也從未在自己身上停留過一刻。


  說來也怪,越是這樣,她越是著了魔一般的想著他、念著他,越想越覺得他好,覺得從來沒有人能有他這麼好!

  誰知道,她這邊正苦惱而甜蜜著,那邊又殺出了他一堆名義上的「表妹」,將自己這個也是名義上的表妹生生的完全遮掩住了,他更沒注意到自己了!


  方水秀氣惱不已,可她向來自負美貌多才而清高,哪裡能跟其他那幾個女人那樣捨得下臉面往上湊著巴結,心裡更是惱火,忍不住連東南也怨上了,怨他有眼無珠,放著自己這顆珍珠看不見,偏喜歡那些庸脂俗粉包圍著!


  「姨媽,」方水秀一開口臉就紅了,聲若蚊吟的說道:「為何……為何要這麼麻煩,您是他的嫡母,若您直接同他開口,做了這門親事,想來……他是不會拒絕的……」


  大夫人看了她一眼輕嘆道:「哪有這麼容易!二房、三房、老太君都盯著呢!若他對你傾心鍾情,執意要娶你,那麼誰也沒法說什麼!否則,哼,等著瞧吧,天知道二房、三房還會生出什麼幺蛾子來!你可別忘了,他是有妻在桐江縣的,到時候二房、三房把那個女人拿出來做文章,到時候豈不鬧了笑話?你這侯夫人做的也不光彩!」


  一席話說得方水秀低了頭,好不沮喪。


  其實大夫人這話不過是面子上圓過去說說罷了,大夫人心裡也懊悔得不得了。


  早知道如此還不如她直截了當的同他說了呢!她之所以這麼做,是沒有想到東南居然沒有看上水秀。


  按照她的如意算盤,水秀這樣出眾的美人兒東南是絕對無法抵抗她的魅力的,她就是要他來求自己將水秀許配給他、要他對自己感激零涕,將來好更好的控制他!


  誰知道,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姨媽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方水秀輕輕嘆了口氣。


  剛才那麼羞人的話都已經出了口,方水秀也顧不得什麼矜持了,不覺拉著大夫人的袖子道:「姨媽您教教我,我,我該怎麼辦才能……」


  終於開竅了!

  大夫人一笑,略一沉吟便說道:「你總算是有心了!這男人家,無論好不好美色,你可知最不能抵擋的,是哪一類女人?」


  方水秀哪裡知道這個?聞言有些懵懂的抬起頭瞧了大夫人一眼,似乎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世上有這類女人嗎?

  大夫人攜著她的手輕輕捏了捏,笑道:「是柔弱的女人。男人無論自己強大與否,都喜歡充當保護女人的大丈夫角色,最見不得楚楚可憐的柔弱女子,即便不好這一口,也往往不能抗拒她們的要求、願意保護她們!一個既美貌、又聰慧、又懂得示弱的女子,這天下沒有什麼男人能逃得過她的手掌心,你明白了嗎?」


  方水秀心中一動,怔怔思索。


  「既美貌,又聰慧,又懂得示弱……」


  「不錯,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大夫人微微一笑。


  方水秀隨即笑著點頭道:「姨媽,我懂了!」


  大夫人隨即釋然,笑道:「這示弱啊,可是一門學問。該在什麼時候示弱,該怎樣示弱,時間、地點、方式、言語、行為、表情、神態這都是有講究的,還得要有耐心!你啊,也不用著急,回去好好的想一想,三日後正好是十五,我會叫東南陪我去天鍾寺進香,到時候,你便隨著一塊兒去吧!」


  方水秀知道這是姨媽在給自己製造機會,遂大喜起身屈膝施禮道:「是,多謝姨媽!」


  「喲,別行這麼大的禮呀!」大夫人瞅了她一眼,不禁打趣道:「小妮子果然是長大了啊!」


  「姨媽!」方水秀垂頭不依,嬌羞無限。


  年東南那邊,被幾個女人攪合得簡直頭都要大了。


  自打進了年府之後就一直忙、各種忙,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的時間,這一群「表妹」拉著堂妹便找來了敬一堂,先是嘰嘰喳喳鬧騰一番,然後十分熱情的邀請他遊園。


  年東南其實並不想去,媳婦的話他一直都記在心裡:那就是不能讓別的女人碰到他,連衣角也不能。


  媳婦的話,他一向來都聽的。


  可這些女人的熱情和嘰嘰喳喳沒完沒了的說笑話語實在是令他避無可避,只得沉默著隨她們一道去了花園。


  其實說是遊園,也沒見她們走動,來到小明湖畔的臨風水榭,便進去坐著談天。


  其實,也就是她們談,他一旁聽一旁看,除非問到他頭上來,否則他是不會出聲的。


  這些人也不知是有多閑,又是吟詩又是作畫,又要彈琴又要泡茶,不遺餘力的表現,還總一個個的陪笑著讓他點評。


  他哪兒知道這些?簡而言之都說「好!」。其餘的再也沒有多餘的字。


  如果說這些表妹們表現得這麼明顯了他還一無所知她們的目的,那麼他就真的是傻子了!年東南心裡冷笑不已,這些人這麼鍥而不捨追求自己一個偏遠縣城鄉下來的男人如果說是看上了自己這個人,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冷眼旁觀,越看這些人越覺得可惡,趁著她們相互間明朝暗諷得厲害,借口方便悄悄的溜掉了。


  年東南回到敬一堂,紅星忙斟茶上前,笑道:「侯爺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莫非臨風水榭那邊的茶點安排得不合侯爺的意嗎?」


  年東南盯著紅星不說話。


  紅星叫他瞧得身上有點兒發毛,陪笑道:「侯爺……這麼瞧著奴婢做什麼?是不是奴婢說錯了什麼……」


  「其實你早知道她們邀請我出去的目的是嗎?」年東南淡淡一笑問道。


  紅星一怔,點頭道:「是。」


  「那你怎麼不提醒我一聲?」年東南蹙了蹙眉頭。


  紅星笑道:「奴婢以為侯爺早就知道了,誰知原來侯爺今日才知道呢!畢竟,這些日子來各位表小姐又是送湯又是送各種差點吃食的,奴婢以為她們的心思侯爺知道呢!」


  杭東南道:「我若早知道豈會理會她們?我是娶了妻子的人!」


  紅星不以為然笑道:「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您是侯爺,位高權重,即便是做您的側室,那也是一樣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是一份榮耀!而且,侯爺——您是可以娶平妻的啊!」


  紅星說著,悄悄睨了年東南一眼。


  「娶平妻?」年東南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是啊,」紅星笑道:「侯爺您從前雖然娶了妻,可是如今您的身份不一樣了,您繼承了爵位,侯夫人便是這一府的主母,這年府的主母可不光是相夫教子那麼簡單!對內對外,不知有多少的講究、規矩和門道,若是應付不來出了一星半點兒錯處,不但會失了年府的面子叫人勛貴權貴之家取笑,而且府內下人也會背地裡編排出許多的笑話來,往後做起事來可就不那麼上心了!這長久下去,整個府上都是要亂套的!京城中大家世族的嫡女閨秀們,哪一個不是記事的時候起便學著待人接物、料理府內外各種事務、打點田莊商鋪、管理檢查賬本、駕馭奴婢下人?沒有個七八年的功力,是管不好一個大家的!侯爺先前娶的那位妻子,她真的能應付得來這些么?」


  「你什麼意思!」年東南眸光一凜,沉著臉色冷冷的盯著紅星。


  紅星慌忙跪下垂首道:「奴婢僭越,請侯爺恕罪!奴婢,奴婢也是為了侯爺您好啊!論理這些話不該奴婢說,可奴婢如今在敬一堂當差,就是侯爺的人,奴婢不希望看到侯爺您為後院諸事煩擾!」


  這些日子以來,紅星的表現的確很好,幾乎沒有什麼錯處可以挑的出來,年東南對紅星算是十分滿意了。


  在外院,還有洪一幾個人能說上幾句話,可回到了內宅,那真是半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唯獨只有一個紅星,他還算看得上眼的。聽了紅星這麼說臉色便緩了緩,輕嘆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你起來吧!」


  「是,奴婢謝侯爺!」紅星恭恭敬敬起身。


  年東南點點頭,揮手道:「你先出去吧!」


  紅星施禮而退。


  紅星暗暗舒了口氣,這些話,自然是大夫人叫她試探的。


  因為侯爺頭一天進府所寫的那一封信既沒有交給她也沒有交給徐管家,後來大夫人輾轉打聽才知道他是交給洪一了。


  洪一不歸大夫人管,大夫人對此也無可奈何。多方設法亦打聽不到那封信究竟是送給誰,便讓她有機會就試探侯爺,試探他對自己從前那位妻子究竟感情如何?


  照這樣看來,似乎——


  細細回想起剛才的話,紅星忍不住有些發怔:怎麼似乎,都是她一個人在說,侯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似乎……還是不甚清楚啊!


  紅星不覺扶額,輕輕嘆了口氣。


  年東南坐在榻上沉思,也在想剛才紅星那番話。


  他當然不信紅星一個奴婢敢說出這番話來,她是大夫人派來的人,也就是說這番話多半是大夫人的意思了!


  其實細想想,大夫人站在她的立場會這麼想也沒錯,但他年東南不是陳世美,什麼功名利祿、什麼前程權勢,在他眼裡統統比不是他愛之入骨的那個小妻子。


  別說他根本不相信小妻子會管不好家,也許她需要一點時間學習,但絕對不會做不到!就算她真的管不好,哪怕把這年府給拆了、哪怕這京城中人人都笑話他,那又如何?

  一句話,他根本不在乎!

  大夫人那邊聽到紅星的回報,挑了挑眉笑道:「侯爺聽了你這些話沒說別的了?」


  「沒有。」紅星搖搖頭。


  大夫人點頭笑道:「很好,沒你的事兒了,回去好好伺候著吧!」


  「是,大夫人!」紅星暗暗舒了口氣,恭敬的退下。離開了芝蘭院,方覺得呼吸順暢。


  「你可聽見了?你表哥可不是糊塗人!」大夫人微微一笑。


  穿著鵝黃衫子的窈窕少女自隔斷後出來,纖細白希的素手捏著帕子優雅的坐下,輕輕說道:「表哥不是……什麼都沒說嗎?」


  大夫人渾不在意淡淡一笑:「可他不是在考慮了嗎?相信他會想明白其中的道理的!阿秀啊,機會就在眼前,你可要好好的把握住了!」


  「是,姨媽。」方水秀臉上一熱,輕輕點頭。


  兩天之後的晚上,大夫人冷不丁的差人去告訴年東南,讓他次日一大早陪自己去天鍾寺進香,切記別忘了。


  這是為人子應盡的孝道,年東南自然不會拒絕。第二天早早的便到了玉芝院。


  沒多大會兒,方水秀也來了,溫溫柔柔的上前福身施禮笑著喚了聲「表哥!」


  年東南點頭答應回禮,瞥了她一眼便向大夫人施禮道:「母親,我去二門處看看馬車都備好了沒有。」


  大夫人含笑點頭:「也好,你先過去,我和阿秀一會兒就來!」


  「是。」


  看著年東南沒有絲毫猶豫的轉身離開,方水秀欲要叫住他,咬著唇忍了忍終究沒有叫。


  她得矜持,不能讓他生了厭惡,當他如同那些庸脂俗粉一樣!反正,今日一天時間還長得很……


  可是——


  方水秀低頭看了看自己今日的這身打扮,白底綉綠萼梅雞心領的褙子、淺紫折枝梅花水瀉長裙,襯出纖腰楚楚;頭上挽著半彎鬢,打著垂髾,只點著幾點星子般細碎的碧玉簪花,將她清麗絕倫的姿容脫俗的氣質襯到了極致。


  今日這般裝扮之後,幾個伺候的丫鬟一時都挪不開眼睛,貼身丫頭四兒更是笑著推她悄聲笑道:「小姐今兒這身打扮,真如那九天之上的仙女下凡一般!只要是個人,沒有不看呆眼的!」


  方水秀雖笑著嗔她胡說,其實心中也暗自得意。


  可沒想到還沒有出府,就受到打擊了!四兒說錯了,並非只要是個人,見了便挪不開眼……


  「好了,走吧!」大夫人其實對年東南的反應也挺意外,卻是笑著攜了方水秀的手淡淡道:「我們方家的女兒,可沒這麼容易就被打倒啊!」


  方水秀心中一凜,振作了精神笑道:「姨媽說的是,方才是阿秀失態了!」


  「這樣就對了!無論何時何事,就要笑得這麼燦爛,這麼美!」大夫人又道,說著二人相視笑了起來。


  二門處大夫人與方水秀上了馬車,年東南騎著馬領著一眾家丁護衛們一旁護送隨行,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天鍾寺開去。


  天鍾寺顯然早已提前得到消息,今日清了場,專門招呼大夫人一行。


  大夫人與方丈大師十分熟悉,拈香拜了佛之後,便在寺中茶寮對面坐下品清茶談佛理。


  大夫人便向年東南和方水秀微笑道:「我想靜一靜與方丈大師談談佛理,你們自己逛逛去吧!只別驚擾了寺中的各位師傅。」


  方丈大師上手合十忙笑道:「大夫人多慮了,侯爺是何等身份,豈會不自重?這寺中各處,侯爺請隨意,無需顧忌。」


  年東南謝過,與方水秀一同離開茶寮。


  天鍾寺雖然十分廣闊,一座座大雄寶殿也十分莊嚴肅穆可供瞻仰,可年東南的心思並不在這上邊,也不覺得有什麼可逛的,便打算尋一處清凈地靜靜的等待。


  可誰知還沒走幾步,方水秀便在他身後柔柔的喚了一聲「表哥。」


  年東南只得止步,回頭道:「有事?」


  方水秀蓮步輕移上前,螓首微抬凝向他,含笑道:「是這樣,後山不遠處有一片青竹林,那兒的淡竹葉用來煮水當茶飲對治療頭疼、睡眠不好有奇效,姨媽最近睡得不太安穩,我想去采些竹葉回去給她老人家,不知表哥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事關大夫人,年東南怎麼能說不願意?便點點頭道:「好吧……」


  方水秀心中暗喜,微微朝年東南屈膝福了福:「那太好了!表哥,我們這就去吧!」


  「嗯。」年東南答應,與她一道出了寺後山門。


  「表哥你看,就是那邊的山坳!」走了一段,方水秀纖纖素手朝對面不遠處指了指。


  年東南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距離還真不近。於是便道:「咱們快些吧,怕要不少時候!」


  方水秀聽見他說「咱們」兩個字雖然知道他其實什麼意思也沒帶,心裡還是沒來由的湧起一陣甜蜜,微笑著點點頭,跟在他的身後走著。


  方水秀乃方家嫡女,自幼錦衣玉食、養尊處優,哪兒是走過山路的人?沒多大會兒,便累得不行,腳上發軟發酸,氣喘吁吁的只覺得胸肋間一陣一陣發疼,汗水滾落,鬢角都濕潤了,背後也覺黏黏膩膩的十分不舒服。


  話說,年東南的腳步哪兒是她能比得上的?他覺得如履平地,她卻是前所未遇!


  她抬頭看了看走在前邊未曾回過頭的年東南,咬了咬牙,硬是不叫半聲苦一言不發的跟著。


  走了好一陣,年東南終於想起來她了,一轉頭,看到她踉踉蹌蹌的提著裙子低頭跟在自己身後,臉上紅通通的顯然是累的,半張的朱唇大口大口的呼吸著,額上的汗水在太陽的照耀下亮晶晶的。


  看到年東南扭頭看她,方水秀心裡委屈的不得了,卻是沖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垂著頭喘吁吁的柔聲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我實在是太沒用了……」


  年東南不由有些歉意,便道:「是我欠考慮了,這樣的山路你一定沒有走過吧?」


  方水秀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忙又道:「不過不要緊的,真的不要緊的,我可以的。」


  年東南便道:「那咱們慢些吧!」


  他目光一掃,順手「啪」的一聲折了一根粗細合適的筆直樹枝,將枝葉掠去遞給方水秀道:「拿著這個吧,或許走起來會方便一些。」


  「謝謝表哥!」方水秀燦然一笑,眉眼盈盈而動,由衷笑贊道:「表哥真厲害!」


  年東南聽著她小兒女無辜而單純的稱讚不由「呵呵」一笑笑出了聲,說道:「這算什麼厲害!」


  方水秀卻笑道:「至少我就不能啊!」


  「我可是男人!哪兒能連這點力氣都沒有!」年東南笑道。


  方水秀亦笑道:「所以說表哥厲害啊!咱們快些走吧,這會兒太陽似乎小很多了呢!」說著又不好意思笑笑,「沒想到這山間的路這麼難走,太陽再一猛,我都覺著有點兒暈乎乎了。」


  年東南便道:「前邊都是林蔭路,想來會好一些。」


  「嗯!」方水秀微微含笑點頭,同他一塊走過去。


  年東南放慢了腳步,方水秀終於沒有被甩在後邊了,兩個人幾乎是並排走的,少不得隨口說說話,方水秀問起一些他從前的事情,年東南順口都跟她說了,方水秀聽著心中只覺一片柔軟。


  不多會兒,終於到了那片淡竹林旁,方水秀指著歡然笑道:「表哥你看,就是那裡了!咱們過去擇些鮮嫩的,這就采了帶回去吧!」


  年東南看過去,那一片竹林說是竹林其實不過一小片,長在半山腰間的一個凹槽緩坡上,並不高,只到他腰身左右。都是一簇簇的生長著,走近去看,竹竿也很細,小的只有手指大小,大的也大不過一枚雞蛋,而那葉子卻格外的寬大蒼翠。


  走近了一聞,有股很特別的清香味道。


  年東南情不自禁便想起了遠在桐江的媳婦兒,媳婦兒這會不知道在做什麼?應該還在忙乎著她的竹器坊吧?還有她那些各種各樣的寶貝竹子。那些地方,當初可都是他陪她去過的,許多竹子也是他陪著她一點一點的挖回去栽植的。


  想著想著,年東南臉上的線條漸漸柔和起來,眸光也漸漸溫柔起來,嘴角噙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他沒有一天不在想著他的媳婦,想著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想著她嬌嗔的向自己撒嬌。還有那略帶橫蠻的語氣和舉動,無一不令他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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