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濡以沫 相忘江湖
入夜，初楠易和洛菱秋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在內門的第一夜竟然是住在野外。
山腹草地聞星月蟲鳴，初楠易與洛菱秋躺在草地，仰望夜幕繁星。
懷裏摟著洛菱秋，初楠易終是把隱藏在心間十年的疑問說了出來。
“菱秋，我心中有些許疑惑。”
洛菱秋抬起腦袋趴伏在初楠易胸上，雙目如春問道：“是什麽？”
初楠易把視線從星空移到眼前人身上，四目相對，說道：“我不知道，你到底看中了我那一點，我沒有出奇的天資，也沒有叫人過目不忘的容顏，如果說家世不錯，如今也隻是笑談，就這麽平凡的一個我，你為何會喜歡上我？我實在不解。”
洛菱秋放下心，重新趴在初楠易胸上，冷清的聲音響起，道：“如果說，起初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後來便是天命的姻緣吧，因為隨著時間流逝，我發現夫君有恒心，有誌向，對我更是溫柔有加，尊重我的一切，對我這個來曆不明的女子一直秉持耐心，更是個正人君子，即便當初我與你同床，你也不曾輕薄於我。而今呢，夫君成為頂級仙宗的內門弟子，望夫成龍是每一個女孩子的願望，我也算是慧眼識人吧。”說完竊笑。
長吸一口氣，初楠易緩緩起身，洛菱秋側坐一旁，歪頭看著他。
“我無心睡眠，咱們一起建個房子吧。”
洛菱秋微笑點頭。
正當二人起身準備伐木時，一道星芒由遠而近。
“徒兒，帶著你的夫人，來山頸。”
聲音從星芒中產生，初楠易洛菱秋兩人對視一眼，齊齊隨著星芒向山上進發。
不多時，兩人便在秋意蕭索的山頸看見星芒源頭，一處草屋。
草屋房門大開，兩人能看見草屋內滿是星光，瑩瑩惑心。
“你二人，今後便住在這裏。”語氣不容置疑，草屋內，一位身披星河的中年男子邁步走出，站在初楠易與洛菱秋麵前。
兩人知道，這才是法明真人的真形。
初楠易和洛菱秋急忙下跪，道：“弟子初楠易（洛菱秋）見過師尊（前輩）。”
法明真人將二人扶起，聲音略帶些許歉意，道：“讓你二人受苦了，為師因為修行《青木逆回術》，白天時分無星辰之力壓製，身形及神智會逆回兒時，還望你二人多多擔待。”
“師尊客氣了，不過是露宿草野，弟子及菱秋二人在外門時也時常如此。”
說話間，初楠易才仔細打量自己這位師尊，他此刻身形年歲看上去四十有餘，但皮膚沒有半點褶皺，雙鬢微白，劍眉星目，有一種帥氣大叔的韻味，如果放出去，恐怕會引來無數女子瘋狂。最主要的是，他周身有星光閃爍，好似披著一層由星芒製作的紗衣，如同神祇。
法明真人同樣也在打量著自己這位徒弟，年歲二十左右，樣貌英朗，一身白衫，長發緒在背後，有幾分瀟灑，與身旁之人，很是般配。
最主要的是，憑借自身能力，從外門晉升內門，法相為紫川星河玄塵蟒，與自己紫陽一脈修行功法十分契合，掌教師叔真是送來一個好坯子。
“菱秋姑娘，我要帶常兒去山頂一趟，你便留在此處草屋吧。”
洛菱秋點頭允諾。
初楠易最後看了洛菱秋一眼，揉揉她的頭，便隨師尊法明真人入山頂而去。
一路上，兩人未曾施展道法，隻是沿著山間小路前行。
“在外門時，修行功法可是《靈元妙訣》？”風雪中，法明真人對身旁的初楠易問道。
初楠易點點頭，回道：“是，而今已開辟靈宮。”
法明真人又問道：“對仙路可有遲疑之事？”
初楠易一怔，他皺著眉頭好似欲言又止。
法明真人任由風雪加身，說道：“有些事，還是早做打算為妙，否則結丹時，必為魔障。”
歎口氣，初楠易終於說出自己心底最沉重的事。
“師尊，弟子有兩顆心，一顆是紅塵凡心，一顆是向道之心，兩顆心時常擰在一起，讓我心神難安。”
法明真人看著說起此事便眉頭緊鎖的徒兒，說道：“凡心，可是交給了你的夫人？”
初楠易閉目點頭，道：“正是，每每想到百年後她離我而去，我那顆凡心便痛的我道心微顫，我時常想，自己修行固然是要得自在，但如今，那裏有自在，隻有心煩。”
“看來，你對你夫人，並不了解。”
初楠易怔了一下，隨後點點頭說道：“弟子的確不夠了解，我二人相識，完全是父母之命，起初弟子與她並無太深羈絆，但十年相交，她如今早已走進弟子心裏，成為弟子作為人的一部分，她在時，我尚無動於衷，但曾做過一次噩夢，夢見百年後她化為一捧黃土，自己帶著孩子靜坐她墳前，那是撕心的痛，比生死間的大恐怖更加讓我恐懼。”
法明真人也不禁歎口氣，說道：“如此說來，你二人互為劫數，比起相敬如賓，也許相忘於江湖更好，兩不相見，隻道彼此過得還好，對於你們二人來說，該是最好的選擇。時間能讓你二人心生羈絆，時間，也能讓你二人彼此淡忘。”
初楠易沉默許久，他能放得下麽？如果這樣能讓她過得更好，自己也許能放得下。
法明真人看著自己的徒兒，搖搖頭說道：“看來，你還沒有悟到我所說話中含義，你二人，互為劫數。”
初楠易眉頭一皺，他喃喃自語道：“互為劫數？”初楠易急忙施禮，道：“還請師尊明示。”
看著前麵急躁的風雪，法明真人步伐不停，說道：“你夫人，資質卓絕，靈根即便此刻毀了，但我依然能感知到那隱隱與天相連的造化靈秀，我能知道，宗主就必然知道，若是普通天才，宗門不一定花大代價為她恢複靈根，但她不是普通的天才，她是仙才，如果不出意外，成仙的可能性要比所有人都高，以此為前提下，宗門有能力能治好又怎麽不治？宗主可是個愛才如命之人，除非，她自己不願意。”
隨著法明真人話落，初楠易心中困惑漸漸解開，他很早以前就發現，開辟靈宮，距離金丹一步之遙的菱秋，相伴十年從沒見過她修行，起初初楠易還以為是瓶頸，非是靠修行打坐吸收天地靈力所能突破的，但後來，十年她都不曾修行，初楠易便心中起疑，他隻是個小修士，沒有宗主，師尊的實力，一眼便能看出菱秋身體的毛病，而今他算是明白了，她非是不修，而是靈根被毀，無法感受到天地靈力，但她為什麽不懇求宗主治好？或者說她為什麽會拒絕恢複自己的靈根？
互為劫數？
初楠易長歎一聲，他不禁想仰天長問一聲：“問世間，情究竟為何物。”
糾纏在一起，是痛苦，分開後，便能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初楠易心中有了答案。
隻是他依然想不明白，兩人同修仙法，做一對神仙眷侶不是更好麽？為何她要放棄自己呢？
初楠易此刻心中隻有這一個疑問，和以前比起來，心中輕鬆不少，決心明日便和菱秋好好談談，今日，先隨師尊學習仙法。
兩人一路無話，等到頭上肩膀積滿白雪後，終於來到峰頂。
不知是人為，還是峰頂本身就是這樣，初楠易上來後，發現峰頂是平的，上麵空間大概有二十平米左右，隻有一處修行法台，除此外並無他物。
“你且坐上法台。”法明真人指著雪頂法台對初楠易說道。
初楠易點頭來到法台旁，發現這風雪不斷的山頂，法台四周竟無一處積雪，離近些，還能感受到陣陣溫暖。
法明真人來到一旁，說道：“法台有陣法加持，無懼風雪，此處是我四輪峰最接近星幕的地方，以後你修行《紫微塵星混元錄》，便是在此處。”
初楠易點點頭，坐上法台，頓時，一陣星芒以法台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很快，整座山頂再無風雪，隻有瑩瑩星光，坐在法台上的初楠易如同置身浩瀚星海一般。
“師尊，這？”初楠易驚訝的看著四周的一切，出聲問道。
法明真人抬手一道星芒打入初楠易眉心，一部星河流轉，古樸滄桑的古卷出現在初楠易識海之中。
“這便是《紫微塵星混元錄》，共分九大境，分別對應練氣，化液，靈宮，金丹，元嬰，出竅，分神，化身，合道。前四大境界每境劃分十二重，後五大境界現在你無需知道。修行此法，需引星辰之力，對悟性要求極高。你本身靈根或許不是特別好，但你的法相自帶吸引夜幕星辰的能力，所以你要學會多加善用，這樣修行，速度隻快不慢。”
細細感受識海中的《紫微塵星混元錄》，上麵星河流轉，竟然是靈力在體內的運行方法，包括如何引渡星力，什麽時候修行效率最高，該如何煉化，運用星力，十分詳盡。
“還記得掌教說的內門大比麽？”法明真人突然問道。
初楠易點點頭，說道：“弟子記得。”
法明真人又道：“掌教說你內門大比時如果不到靈宮階段，就會罰我，你可不要三心二意。”
初楠易肯定道：“弟子一心向道，十年來從不敢生怠惰之心，隻是弟子不明，如今弟子不是已經到達靈宮之境了麽，掌教怎麽會這麽說？”
法明真人盤坐在地，說道：“此靈宮，非靈元妙訣的靈宮境，而是《紫微塵星混元錄》的靈宮境，修士修行，有很多學問，例如說這靈力，天下間所有靈氣源自兩種先天靈力，即為濁氣、清氣。為人們所熟知的五行靈氣，是最基本的一種靈氣，而在清濁二氣演化過程中，還出現其他無數種靈氣，比如說下雨時雲中的雷屬性靈氣，凝水化冰，演變來的冰屬性靈氣。《紫微塵星混元錄》所修行的，是天地間的星辰之力。不同屬性的靈力，存在高低之分，如同五行相克一般，在修仙界，統一認可的高等靈氣不多，星辰之力恰恰是其中一種。常規的天地靈力，同等質量情況下，與星辰之力相互碰撞，必然是前者潰散，後者毫發無損。同樣，靈元妙訣所修煉出來的靈力作為一種本源靈力，要想轉化為星辰之力，你開辟靈宮之境的靈元力，轉化後，恐怕隻能達到化液一層的星辰之力，所以，你懂掌教的意思了吧。”
初楠易聽得十分認真，自然明白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略作思考，他問道：“師尊，弟子知道《紫微塵星混元錄》的修行之法，但是對如何使用自己的法相還一無所知，更別提利用法相的能力來提高自己的修行速度。”
“法相的修行，金丹之前，主要是以神魂修行為主，金丹以後，可凝出法相真身，屆時有通天徹地之能，這也是我青陽法相宗能在整個修仙界站穩腳跟的緣由。”
“神魂的修煉，《紫微塵星混元錄》有相匹配的修行功法，隻是你現階段無法演習，何時將一身靈元力轉化為紫微塵星之力，你便可進行修煉，我估計，轉化時間，不會超過三個月，你且先潛心修行吧。”
初楠易點頭首肯，法明真人又說道：“你先自行運轉一下《紫微塵星混元錄》，如有差池，我會及時助你，待你能夠自主運轉《紫微塵星混元錄》，我也好安心做些他事。”
初楠易依言而行，按照識海中星河的流轉，催動丹田中的靈元力，開始了靈力的轉化之路。
如此，一夜時間，匆匆而過，初楠易靜靜感受著丹田中那一絲與周遭靈元力格格不入的星辰之力，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徒兒，為師白日化為孩童時，你無需照看，隻要潛心修行便可。”
眼看天上旭日東升，法明真人對坐在法台上的初楠易囑咐一句便離開山頂，想來是回山頸了。
深呼吸一口氣，初楠易離開法台，看著漸漸露頭的曉日，也準備下山，《紫微塵星混元錄》中說，白日修行，速度太慢，此番時間大可用於修習他法。
沒走幾步，天上忽然又聚攏起幾朵烏雲，雪花息息索索，再度飄下，初楠易暗道好妙的陣法，便不再停留，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