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和尚六劫
故事，發生在一處古廟中。
坊間傳聞，每當夜晚雷雨交加時，荒廢多年古廟就會出現一位漂亮的女子。如果有男人在古廟中留宿，她就會和男人春宵一晚。
“爹爹，春宵一晚是什麽意思啊？”
古廟外，疾風驟雨，電閃雷鳴。
剛到八歲的江藥藥坐在江百常懷裏天真地問道。
丟掉手裏的故事集，江百常尷尬道：“是一種激烈運動，隻有成年以後的男女，經過家中長輩同意後，才能做的運動。”
“哦！”江藥藥似懂非懂。
古廟內同樣避雨的還有三人。
分別是一位身形佝僂，拿著竹筐賣果子的老婦人。一位年輕氣盛，初入江湖的少年俠客。一位害怕外麵打雷，敲著木魚不停念經的小和尚。
江藥藥從爹爹懷裏掉到地上，嘲笑小和尚膽子小。
“小哥哥，藥藥比你小都不怕天上打雷下雨，你怎麽哆哆嗦嗦敲著木魚，張口閉口，阿彌陀佛不停啊。”
小和尚停下手中敲打不停的木魚，說道：“小施主有禮了，小僧並非是害怕天上雷雨，隻是擔心雨水這麽大，會不會把田裏的莊稼淹掉。到時農民交不上糧食，不止要受懲罰，還要挨餓。我在這裏敲魚念經，希望可以早點讓天空放晴。”
江藥藥可愛的小臉上露出笑容，好似雨後初晴的彩虹，說道：“敲魚念經有什麽用，你到天上把雨雲打散不就好了。”
小和尚麵露慚愧，道：“小和尚修為不精，不會那般仙家手段。”
旁邊少年俠客冷哼一聲，說道：“假惺惺。”
小和尚聽得見，不反駁，繼續敲著木魚念著經。
江百常招手叫藥藥回來，說道：“藥藥，少要多言多語，隻身在外，要知道禍從口出。”
穿著特製的道家寶衣，江藥藥無懼寒冷高溫，她不安分的從爹爹手中掙脫，跑到古廟門口，蹲在那裏看天上時不時閃爍的雷電。
“道長，這是您的小徒弟麽？可真是精神啊。”
老婦人和藹可親的看著蹲在門口的江藥藥，對江百常說道。
道士打扮的江百常笑道：“非也，非也。她是我的女兒。”
老婦人一愣，下意識問道：“出家人也能娶妻生子麽？”
小和尚聽到直搖頭。
少年俠客鄙夷看了江百常一眼，嘴裏叨咕一聲：“沽名釣譽。”
江百常指著身上衣服，解釋道：“在下隻是穿著道服，並非道士，宗門也沒有不許弟子成親的門規。”
老婦人點點頭。
蹲在古廟門口看雨的江藥藥忽然站起身，指著古廟外的水世界，出聲喊道：“爹爹！爹爹！我在雨中看到了兩位姐姐！”
所有人一愣，和尚放下手中木魚，來到古廟門口向外張望，驚呼道：“哎呀，果然有兩位施主，好像有一位受了傷！”
小和尚從自己行囊裏取出雨傘，跑向外麵。
江百常站在女兒身邊，向外看了一眼，轉身帶女兒回來坐在佛像下，拿起地上的書，繼續給她講故事。
不一會兒，小和尚全身被雨浸透，背著一位流淌血水的女子進廟。身後還跟著一位哭的梨花帶雨的姑娘。
老婦人見狀唉喲一聲，上前幫忙。
少年俠客被兩位妙齡女子的美貌驚異，趕忙從懷中取出藥品，跑過去噓寒問暖。
江藥藥在爹爹懷裏坐著，聽爹爹講故事。
兩位姑娘都被雨水浸透，曼妙身姿惹人遐想，小和尚為了避嫌退到一旁。心裏擔憂受傷女子畏冷，重新跑到大雨當中，尋找柴火。
老婦人接過少俠手裏藥瓶，解開受傷女子衣服為她敷藥。
少年俠客安慰跪在地上痛哭的女子，說道：“姑娘放心，我的藥治療外傷有奇效，你朋友腹部箭傷雖然不足以致命，但時間耽擱久了很危險，好在遇到我。”
女子對少俠施禮，說道：“多謝恩公救命之人，我和妹妹趕路途中遭遇強盜，一身財物被劫，沒想到他們又見色起意，一路逃命至此……”
姑娘越說，哭得越厲害。少俠控製不住自己，上前抱住她輕聲安慰。
小和尚從外麵冒著大雨回來，把懷裏潮濕柴火丟在地上，用火石不斷嚐試引火。
江藥藥終於看不下去，轉身趴在爹爹身上，純真雙目盯著爹爹，小聲說道：“爹爹，我們幫幫他吧？”
江百常看著懷裏女兒，問道：“幫誰？”
藥藥指著引火的小和尚，說道：“幫這個小哥哥。”
從懷裏取出火折子，江百常丟給小和尚說道：“火石無用，用它吧。”
小和尚感激道謝，用火折子依然花費好大力氣才引燃濕柴。
濕冷的古廟內終於有了些許溫暖與柔光。
老婦人為地上受傷女子包紮好傷口後，走到廟口借雨水洗手。
那位失聲痛哭的姑娘從悲傷中緩過來，麵色羞紅離開少俠懷抱，坐在妹妹身邊，用老婦人的毛巾為其擦拭身上雨水。
衣服被浸濕，少俠毫不在意，拱手對女子說道：“姑娘！在下名叫任敖新，相蹴山人士，敢問姑娘芳名。”
為妹妹擦拭身體的姐姐背對少俠說道：“小女名喚胡鈺，妹妹名喚胡悠，我們是笏山人，為了投奔遠方親戚，流落至此。”
少俠聞言長歎一聲：“唉，如今這年月，兵荒馬亂，妖魔橫行，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老婦人看著圍坐火堆的幾人，笑道：“餓了嗎？我那裏有新鮮的果子，給你們洗洗吃。”
眾人道謝。
佛像下坐在爹爹懷裏的藥藥精神一震，雙眼炯炯有神盯著老婦人手裏的果子，嘴角不自禁流出口水。
看見孩子嘴饞，老婦人笑嗬嗬走到江百常麵前，遞給他兩個果子，說道：“吃吧，我自己種的，很甜。”
江藥藥一雙大眼睛充滿希冀的望向爹爹。
江百常婉言謝過，說道：“這孩子不餓，就是嘴饞，還是留待你日後換錢或是自己吃吧。”
老婦人放在江藥藥手裏一顆果子，說道：“我見這孩子可愛，一顆果子，不礙事的。”
江百常看了女兒一眼，小姑娘立刻會意，對老婦人喊道：“謝謝老婆婆！”
古廟內，眾人吃著手中果子，陷入安靜。
胡鈺時不時擔憂的看向地上躺著的妹妹胡悠。
少俠坐在她身邊，陪她說話。
小和尚繼續低頭小聲念經。
老婦人漸漸昏沉。
江藥藥拿著果子不吃，躺在爹爹懷裏借著微弱火光看書。
沒多久，外麵雷雨依舊，古廟內所有人進入夢鄉。
忽然一聲尖叫驚醒所有人。
古廟內眾人睜眼，看見老婦人躺在火堆旁雙眼凸起，胸口插著一把劍！
這是少年俠客的劍！
立刻所有人驚恐的看向不明所以的少俠。
他驚慌道：“不！不是我！不是我殺的！”
沒有人相信他。
江藥藥躲在爹爹懷裏不敢出聲，卻仍然好奇的看向地上老婦人的屍首。
小和尚跪在老婦人身前想看看能否搶救，最後發現已經無力回天。
胡家兩姐妹這一刻都清醒過來，畏縮到古廟一角，不敢直視少年俠客。
見沒有人相信自己，少俠再度向每一個人解釋。
“不！不是我，不是我殺的！我與她遠日無怨近無仇，殺她作甚！”
小和尚低頭歎息一聲，為老婦人念往生超度經。
古廟內這一刻除了雷雨聲，念經聲，安靜的詭異。
劇烈的窒息感讓少俠壓抑，他抽出寶劍，濺了小和尚一身血，問道：“是不是你這個假惺惺的和尚謀害我？！”
還帶有溫熱的鮮血讓小和尚口中經文一斷，他睜開眼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老婦人，為其合上雙眼，繼續念經。
天上一聲驚雷，少俠轉過頭用劍指著佛像下的江百常說道：“還是你這個假道士！”
爹爹被吼，江藥藥跳起來，不知何為恐懼，對少年俠客大喊道：“不許你吼爹爹！你個大壞人！藥藥看到你舉劍殺人啦！！”
小孩子的一句話讓古廟內所有人不寒而栗，少俠表情猙獰，憤怒道：“我沒有！！我沒有！！！”
小和尚停下念經，對少俠說道：“施主，您入魔了。”
被冤枉的屈辱感讓少年俠客幾欲發瘋，他握著劍瘋狂在古廟內揮舞，喊道：“我沒有！我沒有！人不是我殺的！”
忽然，寶劍因為脫力甩了出去，刺入胡悠的腹部，慘叫聲，驚叫聲在雷聲下充斥古廟。
小和尚見到這般人間慘劇心痛落淚，跪在冰冷佛像前念咒誦經。
看著被鮮血染紅的地麵，少年俠客終於崩潰，他眼中隻有兩位手無縛雞之力，身姿婀娜的妙齡女子，撲上去，如同一隻野獸，發泄心中瘋狂。
佛像下，江百常擋住女兒雙眼，眼中閃過一絲慍怒。
“大膽狐妖！不知死活！”
這句話好像擁有某種詭異莫測的力量，古廟內的時間仿佛停頓下來。
地上老婦人死不瞑目的屍身忽然睜開雙眼，掙紮起身，一條狐狸尾巴自她身後露出，幹澀聲音好似陰間鬼差：“你怎能識破我的真身！”
江百常眼中金烏法相幻化，直攝狐妖靈魂，她痛苦的在地上掙紮，好像靈魂被灼燒，痛不欲生。
很快，一隻一看就活了有些年頭的白毛狐狸躺在地上有進氣沒出氣。
古廟內的時間仿佛重新恢複，小和尚製止發瘋的野獸，那兩名躲在他身後的女子忽然雙眼冒出詭異的油綠光芒，瞪著佛像下的父女。
好似泄了氣的皮球，兩張人麵畫皮掉落在地，兩隻狐狸從裏麵鑽了出來，沿古廟牆壁，它們帶著那隻老狐狸，一起逃入傾盆大雨中。
少年俠客與和尚終於安定下來，盯著地上兩張人麵畫皮頭皮發麻，心神驚懼。
從地上起身，江百常拉著女兒的手，離開古廟。
雨水無法觸碰到父女二人，江藥藥對爹爹撒嬌道：“爹爹！爹爹！那三隻可惡的小狐狸呢！這種害人精爹爹不要放過它們！”
江百常帶著女兒飛向天空雨雲，一揮衣袖，雷雨消散，露出皓月晴空，他說道：“藥藥，人世間萬物平等，若非威脅到自身生命，我們無權殺害任何生靈。唯有麵對拔刀之人，方可以雷霆手段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