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誤會
笑聲未落,遲幼欽隻感覺自己要從船上掉下去,突然襲腦的慌亂,將遲幼欽所有的思緒砍斷,隻看著眼中那兩丈之下,從紅木船體下端滑走的汩汩江水,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噗!“
一聲清脆的落水聲,刺激著鳳厘的耳膜。
“曹子衿,你做什麽!”
朝著依舊在一旁不知意欲何為的曹子衿怒喝一句,鳳厘當即不管三七二十一,翻過船欄,縱身跳下。
“噗!“
再是一聲清脆的落水,曹子衿終於從適才的狀態之中回過了神,看下那船下,慌亂喊道,“來人!”
船上眾人一聽,連忙跑到曹子衿身後,“爺。”
“停船,救人!”
眾人一聽曹子衿這急不可耐的聲兒,相視一眼,想到一種可能,連忙分散四處做準備。
待眾人會意散去,曹子衿再次走到欄杆處,掃眼下頭除了汩汩江水,卻是沒有適才落下去的遲幼欽和鳳厘的身影,連個人吐的氣泡,都不曾有。
夜漸深,這十一月的江水,何其的凍人?她那麽怕冷。
燕小六不知何時,到了曹子衿身旁,一收平常的嬉戲狀態,守著曹子衿,以防曹子衿一個激動就跳下去救人。
誰都可以去救,可是,曹子衿不行。燕小六的職責,就是守牢他!
看著下了小船到大船四周搜尋的人,燕小六心知曹子衿心急,因此連忙催促出口,“小七!”
“小六,這邊沒有!”
“這邊也沒有!”小船之下冒出的一個個頭,一遍一遍地告知船上的曹子衿,沒有,沒有,沒有!
“找!找不到,誰也不許上來!”
一聲怒喝,在江中凍得渾不知覺的眾人被雙眸赤紅的曹子衿這一怒喝嚇得倏地抖去冰寒,再次鼓起勇氣,齊齊翻進那冰涼的江水之下,四處尋找。
在江中的人焦急地尋找,船上的人如熱鍋的螞蟻焦躁不安時,無人無疑的船尾處,卻悄悄爬起來兩個渾身濕透,瑟瑟發抖的身影,躲在暗角,看著船頭慌亂的眾人。
“遲……遲哥……啊啾!咱……咱先回去換身兒衣……衣裳!這江水……太……太凍人了……”顫抖著身子將話說出口,鳳厘卻得不到身旁的人的回應,忍著寒意轉頭看去,隻見著遲幼欽那掛著寒冷江水的眼睫毛,撲啦啦閃著,眼角,分不清是淚還是水,看著船頭慌亂的身影,緊咬唇角,情緒不明。
“遲……遲哥,走吧。”
將落寞的遲幼欽拖著,在眾人未注意的角落,溜上了二樓。將遲幼欽護送回休息的屋子,鳳厘就趕緊蹦回自己的屋子,換掉這一身充斥著寒冷的衣衫。對於遲幼欽那麽好的水性,鳳厘真是甘拜下風。當時在水下,還以為她會撲騰個不停,誰知道一掉下去,就見著她在沿著船體朝後頭遊走。船上的呼叫,弱弱地傳進水裏,旁的人或許聽不見,鳳厘卻聽得清清楚楚。隻是,曹子衿前一刻還跟自己保證,後一刻就將遲幼欽推下船,這件事,必須好好調查!
曹子衿這個人,太陰晴不定,遲哥那小身板兒,怎麽招架得住?
鳳厘走後,遲幼欽就一步一頓,失魂落魄地朝著內裏的床上走去,半開的小軒窗,有著一點不明朗的月色趁空而入,投在昏黃的木質地板上,看著,跟心一樣冷。
誰能想到,前一秒還跟你嘻嘻哈哈的,那個最親密的人,竟然一個瞬間,就將你推入江中。若不是自己會水,會不會真的就這麽葬身洑溪河?
好累啊……腦子裏,什麽都沒有,隻是不停地,跳到那由溫馨轉到絕情的畫麵,定格。那冰涼的江水,刺入肌膚,直直地,每一針,都毫無偏差地刺在心頭,刺的那心四分五裂,又冷又疼。
“噗!”
將自己直接摔倒在那比自己還暖和的床被之上,遲幼欽才知道,自己的肌膚,是有多冰寒。
可是好累……好困。
江上的第一夜,沒有什麽特別,隻是,有一艘船,停在原地,停了一夜。船下,三艘小船,在江中上下幾裏搜尋了一夜,卻是連破衣裳都不曾找到。眼看著,又是一夜快要過去,江的另一頭的新光,一點不如昨日的美,隻顯得刺目!
此時的洑溪河的流速,算不上快,怎麽,就會找不到人呢?
燕小六疑惑,在船頭站了一夜的曹子衿,更是緊張。
一整夜了……她去了哪裏?在玄都,她落了一次水,就大病一場,在晥洲,落了一次水,又一次大病,這次,在水裏泡了那麽久,該病的多重?
曹子衿懊悔,懊悔昨夜自己是怎麽了,怎麽就一時那麽衝動?她半點功夫都沒有,怎麽經得起自己那一推?
“燕小六!”
聽得曹子衿這不知是第幾次怒吼,燕小六又再一次灰溜溜地滾到曹子衿身旁,躬身道,“東家,您……您別急!夫人吉人自有天相,那……那小公子不是也去找夫人了麽……”
對!鳳厘!怎麽會兩個人都不見了?難道,鳳厘把遲幼欽帶走了?
想到鳳厘對自己的態度,曹子衿的心底,敲定了這想法,以目前的狀態來看,這是唯一的可能!
“燕小六,現在,派人,沿江而下,必須找到鳳厘!”
“是!”急急應下,燕小六就趕忙朝著船下小船中的人吩咐,一晌兒功夫,在水下的人從另一側上了大船,而另一批準備就緒的人,連忙上了那幾艘空出來的小船,三人為一組,前前後後朝著這洑溪河上遊下遊而去。
待燕小六再轉身時,卻是再沒看到曹子衿,心下一琢磨,朝著船尾的屋子走去。站在那屋外,看著內裏那壯碩的身影,燕小六才鬆了一口氣。
轉身站在船欄處,看著這前不著陸後不著船的寬闊江麵,細細想來,燕小六又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鳳厘怎麽會動作那麽快就帶著夫人遊走了?難道他們不呼吸的麽?江水那麽冷,要是遊一夜,那……也太嚇人了!站了一陣兒,沒聽到屋中有什麽異常的聲音,燕小六便離開了船尾。
而屋中站在書案前的曹子衿,卻是盯著桌上那幅墨跡深陷宣紙的日出圖,愣愣出神。修長的食指並著中指拂上那畫上相依相偎的兩個身影,落在那小小的蝴蝶結上,眸色暗沉,腦子裏,出現的是在軟塌上繪聲繪色說了一下午故事的俏人兒模樣。
這是怎麽了?好不容易,敞開了心扉,願意讓她參與到自己的未來之中之時,卻這麽衝動,將她推走。
“砰!”
屋門突地被推開,打斷曹子衿深沉的思緒。
從屋外摸爬滾進來的燕小六,激動得來不及反應曹子衿投來的股股殺氣,“東……東……東家!夫人……夫人……”
聽得燕小六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來,曹子衿疾步上前揪住燕小六,“說完!”
“夫人……夫人在房裏!啊!”
從搖晃的船板爬起來,揉著自己那差點兒被曹子衿擰下來的胳膊,歎了一口氣,燕小六真是忍不住扇自己一嘴巴子,卻是不巧被屋口出現的鳳厘瞧見。
“燕小六,你還跑啊!”
聽得鳳厘這滿是威嚇的聲兒,燕小六趕忙撿回自己的模樣兒,點頭哈腰嘿嘿一笑,貼到門口怒氣衝衝的鳳厘身旁,“嘿嘿,小公子,東家已經知道了,小的不用跑了!”
聽得燕小六這話,鳳厘直接幾個爆栗狠狠招呼在燕小六頭頂,“臭小子!小爺的計劃全給你毀了!”
“嘿嘿,小公子,東家為了夫人都急了一晚上了,還有好些兄弟到下遊上遊尋您二位。您說,您把夫人救上來,怎麽不跟說一聲兒?”
朝著狗腿子燕小六“哼”了一聲,鳳厘便轉身朝著船頭的客堂走去,氣得肚子都咕嚕咕嚕叫,真煩!
睡了一覺起來的鳳厘本是打算趁為數不多的人不注意的時候,帶著遲幼欽偷偷劃小船離開,卻是不料,剛偷偷摸摸到遲幼欽屋外,就被轉角出現的燕小六瞧見。當即,鳳厘就打算先把燕小六給敲暈,誰知道這小子跑得比兔子還快,呲溜一下就竄到曹子衿這兒來了!
見鳳厘轉身離開,燕小六嘿嘿一笑,出了屋子,帶好房門,走到船尾欄木邊兒,從懷中掏出一枚信號彈,朝天放了一束藍光,見那藍光炸裂,才轉身朝船頭走去。
曹子衿聽得燕小六那話,就飛一般的速度跑到二層遲幼欽休息的屋子。推門而去,左腳剛抬起,還未踏過門廊,就懸空停住。腦中不知閃過一絲什麽,而後輕輕放下左腳,右腳再輕抬,進了屋子,關上門,輕手輕腳,朝著帷帳之後的內室走去。
直到看到那狼狽橫躺在床上的人兒時,曹子衿才加快了兩步。走到床邊,垂首,卻瞧見靴子旁那一攤冰涼浸了木板的水漬,眉目緊擰,再掃眼遲幼欽身上那濕漉漉的衣衫,當即再顧不得什麽,連忙將遲幼欽從床上托起,褪去那一身寒氣侵體的衣衫。
當遲幼欽癱軟地倒在自己懷中,迷迷糊糊突出一個“滾”字的時候,曹子衿手上動作不由得一頓。垂眸,注視懷中這閉目擰眉,麵色慘白的嬌人兒,心中突地如針刺那般一陣絞痛。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