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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說命

  宮承玨二人走了,曹子衿卻是費了好大的力,才將遲幼欽從巷子裏帶出來。在衝到巷口看到那具屍體時,再看遲幼欽那呆愣驚恐的模樣,曹子衿就覺得心都亂了。而此時,雖然懷中的人還在呼吸,還在走著,但是,那狀態,卻依舊迷失著,還沉迷在那恐慌之中。


  那和劍修一起的少年,曹子衿也是第一次見,看他殺人手法幹淨利落,一招致命,那功夫,也定是不弱的。而且,還是和劍修一起的。


  盡管曹子衿從未與風穀四怪交過手,但是,風穀四怪老大劍修那一柄風蕭劍,他卻是聽過的,一招劍嘯風,名震江湖。


  適才與那幾人大戰,用皇家的功夫,實在難對付,因心中有幾分擔憂懷中的人,所以,曹子衿才貿然使了石華的功夫,青鸞匕首雖不及劍長,卻不影響發揮,曹子衿琢磨的是,劍修會不會看出來自己的武功路數。


  好不容易回到了客棧,將懷中的人扶到桌邊坐下,差客棧夥計送來的熱水,替遲幼欽洗去麵上的寒氣,曹子衿才坐下,看向遲幼欽那迷蒙虛空的雙眸。


  “欽欽。”


  一聲熟悉的輕呼,才引得遲幼欽回神三分,掃眼這屋子,目光最後落在身前人臉上,遲幼欽才將眼中禁錮許久的淚開閘瀉出。


  “那個人,就這麽死了。”


  敵人的人,在曹子衿看來,死不足惜。可是,遲幼欽哪裏受得了,前一秒還打得火熱的一個人,下一秒,就死了。他明明已經不願意再和宮承玨打了,他都準備逃走了,可是宮承玨,卻在他轉身之際,果斷給了他胸口一劍,毫不留情地一劍。


  怎麽可以這樣啊……這些人,殺人都不說句話,那也是命啊!就算再可惡,怎麽能,這麽突然,就殺了?


  以前,看著電視裏啊裏那壞人說死就被死,遲幼欽覺得痛快,可是,當真看到的時候,卻是覺得簡直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說不清是什麽情緒,可是,遲幼欽就是不能從這個彎轉過來,轉不過來!


  輕輕將那緊扣著的雙手舒展開,曹子衿也不知,該說什麽,這樣的事,從小到大,他看得太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算不被他們殺,任務失敗,回去之後,還是會死。左右,做不了最厲害的人,就隻有被死,隻是時間不同,沒有多餘的選擇。


  一陣長呼,從曹子衿的大掌中抽出手,扶去麵上的淚痕,吸吸紅紅的鼻頭,遲幼欽才幹脆地甩掉那矯情的心情,就算跟這些人說,三觀不同,說也說不通。平複了心情之後,遲幼欽才紅著眼眶將目光落在那染血的墨色衣衫上,“你的傷口,要不要處理一下?”


  聽得遲幼欽終於正常地說了話,曹子衿才鬆了一口氣,大掌拂上那紅紅的眼眶,輕聲道,“我一直在等你。”


  聽得曹子衿這一句不算笑話的笑話,遲幼欽隻使個小氣挪起身,“那我出去讓夥計給買點兒藥回來。”


  “不用,燕小六備好的包袱裏有。”


  點點頭,遲幼欽便果斷起了身,走到內裏,尋到燕小六備好的包袱,提到桌前。打開內裏,按著曹子衿的指示,找到一個檀木小盒子,打開一看,果然是居家旅行必備醫藥箱,該有的都有。


  “你要不,先把外衫脫了?要是怕冷,我給你抱床被子?”


  對於遲幼欽這瞎操心,曹子衿隻垂首輕笑,將身後別著的匕首取出,放在桌旁,對著遲幼欽說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完好無損。”


  而後,輕解外衫,將那帶血的衣衫隨處一丟,再去裏衣,將兩臂的傷口裸露空氣之中。


  看著那快要凝固的道道傷口,遲幼欽抖著藥粉的手猛地一顫,“你……疼麽?”


  “疼自然是疼的,不過,傷口太小,沒什麽感覺。”


  微鼓嘴角,遲幼欽便又坐近,小心翼翼,清理傷口,上藥,小包紮。


  看著遲幼欽那專注小心的動作,無言的氣氛,顯得有些冷,曹子衿便隨意問道,“你在想什麽?”


  遲幼欽手上動作微頓,隨後又繼續,“我在想,當初在葉府的時候,你的右手臂,這個位置,也是鮮血淋淋的,不對,是黑血淋淋。當時,其實我被嚇壞了,那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這麽嚴重的傷口,幸虧有阿木他們四個在,不然,恐怕我一個人也救不過來你。”


  聽得遲幼欽提到這事,曹子衿也不禁將思緒回拉,倏地一笑,“你可是不知道,那時,你將那醉生夢死倒在我傷口之上,害的我從昏迷之中疼醒,嗬……比起這些小傷口,那痛才叫刻骨銘心。”


  “那不是我想著酒精消毒麽?阿木說你那傷口有毒,我又沒有解藥,也不會你們這兒的解毒法子,誰知道那酒是要喝下去的?我也不知道那醉生夢死這麽厲害,你喝上一壺就解毒了啊……”


  看著手臂上那幾處包紮的地兒,曹子衿不禁道,“這和你那次包的,不太一樣。”


  “你這都看出來了?”


  “你這係的是什麽結?”


  “蝴蝶結。”


  “……”


  看曹子衿那一臉歎笑,遲幼欽也不禁破笑,細細看來,在一個大男人的手臂上綁上三四個蝴蝶結,確實看著,別有一番……喜感。


  “那是阿攸給你包紮的。後來吧,認識了孟循義,沒事兒的時候,跟他學了兩下這簡單的東西。雖然還是不通醫理,但是包紮個傷口,還是得心應手的。”


  不知不覺間,剛開始遲幼欽那落寞的心情,已揮散不見。既然說起了話,那便說個夠。


  曹子衿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有這麽多的廢話說。


  “我想問你個問題。”


  “嗯?”


  “當初,你為什麽到葉府去偷那畫像?”


  “為了一件東西。”


  “是羊皮卷麽?”


  曹子衿聽得遲幼欽說這話,倏地抬眸,“你知道?”


  “和鳳厘逃命的時候,聽說的。”


  “現在江湖上,倒是把這事兒傳的沸沸揚揚。既然聽說了羊皮卷,那黑血滴心玉的事,你也聽說了?”


  “嗯,聽說那玉是挺特別的。不過,這些東西都流落了這麽多年了,還找得到麽?”


  “你在西秦山莊不是見著其中之一了麽?”


  聽得曹子衿這一反問,遲幼欽不禁又緊張地看著曹子衿,可那雙眸子,依舊深沉得毫無波瀾,越是這樣,遲幼欽心裏越沒底。


  一番計較,遲幼欽果斷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再看向桌上那把青鸞匕首。確實如曹子衿所說那般完好無損。刀身連一點血跡都沒有,那顆眩目的藍寶石,在燭光下,也閃著豔人的光芒,隻是現在遲幼欽對這匕首再沒有以前的好印象。


  “這匕首,是不是禍?”


  “何出此言?”


  “今晚,那七八個灰衣人,看到我拿出這匕首後,突然對你狠下殺手……”


  “就算沒有這匕首,他們也沒打算放我。不過好在,碰到祁水山莊的人,算他們倒黴。”


  祁水山莊,對了,那人是風穀四怪中的劍修,在友來客棧有過一麵之緣,後來在暗室裏,擦身而過。


  怪不得這麽眼熟,可是,他怎麽又和宮承玨一塊兒了?

  宮承玨是雪山派的……


  “劍修是雪山派的人?”


  對於遲幼欽竟然還記得劍修,曹子衿不禁有些驚詫,“你知道劍修?”


  “不能麽?在西秦山莊照過幾次麵。”


  “倒是讓你去對了西秦山莊,知道這麽多江湖事。”也不知是好是壞。


  “也還好吧,大多都一知半解。不過,在西秦山莊的時候,隆勝武社的事兒,我還真是看清了這江湖中人,真不咋地。”


  “怎麽說?”


  “一己私欲,罔顧他人性命。勾心鬥角,栽贓陷害,眉頭都不眨一下。”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勾心鬥角。江湖也不例外,你啊,為什麽總糾結這樣的問題?”


  “因為我家沒這麽險惡。突然讓我看到這麽黑暗的事兒,還真真切切發生在我身上,我有點兒承受不來。”


  “……”


  “還有什麽想問我的?”


  “你怎麽知道我還有問題?”


  “你猜。”


  “……”竟然把這學了過去,想著說三國的時候,自己總在關鍵時刻甩給曹子衿這兩個字,遲幼欽就不禁失笑,不過,還確實有問題想要再問問。


  “這青鸞匕首,你當初從哪兒來的?”


  大掌拂上遲幼欽握著那匕首的小手,曹子衿也不回避,“仙寶齋。”


  仙寶齋?

  “意思是,當初你離開玄都,帶回來的那幾大箱子,都是從仙寶齋帶回來的?”


  對上遲幼欽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眸光,曹子衿不自覺地微泯薄唇,“是。”


  “楚王爺真壕。”


  “那些東西,都是玉笙的,看著不錯,我就帶回去了。卻是不知,你隻看中了這匕首。”


  “這匕首你不是故意放在裏頭的?”


  尷尬地咳嗽一二,曹子衿隻扯唇輕笑,“你不是挺喜歡的麽。”


  “那會兒是挺喜歡的。在那麽一堆金銀珠寶裏頭,也就這匕首看著特別,想不注意都難。”


  “可是一般的閨婦,卻不會選擇匕首。”


  “是啊……我又不是一般的閨婦。”


  “這匕首,是阮傾心給她女兒的。那時,不確定你的身份,想想,作為交換,給你也不錯。”


  聽得曹子衿這突然正經的解釋,遲幼欽突地心裏一緊,定定看著曹子衿,良久,才鼓起勇氣,將心中的疑問問出口,“那幾個灰衣人說你……勾結絕息樓,刺殺皇上,是真的?”


  曹子衿驚詫遲幼欽的聯想能力,但是,明顯遲幼欽問得太多了。


  “你想多了。他是我的皇兄,一輩子都是我的皇兄,哪有弟弟刺殺哥哥的?夜深了,睡吧。”


  是麽?自古皇家最無情。


  知道曹子衿也不會和自己說太多,遲幼欽也不再追問,隻將桌上的東西收拾一番,盯著青鸞匕首看了一晌兒,而後,遞給曹子衿。


  見遲幼欽這突然的動作,曹子衿隻盯著遲幼欽,“嗯?”


  “這東西是給夢欽的,我帶了這麽久,還幾次差點兒丟了它,挺不好意思的。你要不,讓你的人,送到皇陵,給夢欽吧?”


  對於遲幼欽這要求,曹子衿隻垂眸三分,而後接過匕首,“她死了,留給她也沒用,還是放在你身上吧,沒準,什麽時候可以救你一命。隻是,別再像今夜這般,貿貿然拔刀。”


  看著曹子衿屈身將匕首再插回自己的右腿側,遲幼欽也不知,該怎麽說,拒絕吧,太矯情。不拒絕吧,還矯情。


  “謝謝。”


  “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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