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險象環生(2)

  第286章


  險象環生(2)


  我有些蒙,下意識地想要分辨出那種奇怪表情是什麽的時候,幾乎是在同一瞬間,答案就已經在腦子裏湧現了出來。


  恐懼!


  多年前的那個元宵節,我跟著三哥一起去招待所後麵那條小巷的燒烤攤裏辦黃皮時,那些坐在旁邊吃宵夜的人們臉上一模一樣的恐懼。


  兩輛車雖然相撞了,可是彼此速度都不快,更沒有受傷死亡,血流遍地的情況發生,這些人怎麽會如此恐懼?這完全沒有道理。


  當這個念頭剛剛出現的同時,我的眼角又看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看見自己斜前方一兩米遠開外,也就是白色麵包車的車頭處,飛快地衝出了幾個人,領頭的那兩個,剛剛衝過車頭,看到我還在車裏麵的時候,臉上表情明顯一愣,有些意外,也有些不知所措,腳步情不自禁地就放慢了下來。


  後麵有多少人,因為被車頭擋著,我並沒有看到,但是我知道應該不少,而且每個人跑的腳步都和這兩個人一樣很急,當最前麵兩人的腳步一慢,停在車頭那裏的時候,他們的身體還明顯被後頭跟上來的人擠得動彈了兩下。


  那一刻,我還看到了對方司機彎著腰敲打我車玻璃時,臉上那副急切中有些慌張的表情;還看到了開始那幾個準備看熱鬧的人,轉身想要逃離的身影;還看到了,麵包車頭前的那兩人手中,用報紙和衣服包好的長條包裹,以及包裹下麵,露出來的又圓又粗的黑色鋼管。


  那個東西,我太熟悉太熟悉,因為無數次,我也曾經端著它,看到過別人眼裏的絕望與害怕。


  那千真萬確,就是兩把槍。


  我的車發動起來,在刺耳的刮擦聲中,在對方幾個靠近我車頭的人的飛快躲閃中,在大街上猛然間爆發出的尖叫、怒喝中……


  我的車帶著我狂跳的心髒與渾身的冷汗一起,揚長而去。


  所有一切,寫來費時,當時發生,不過十秒。


  關於這件事情,還有兩個地方要說。


  第一,當我離開的那一瞬間,方向盤打得太急,油門踩得太猛,啟動太突然。我知道碰擦到了旁邊一個準備看熱鬧,卻又還沒有來得及撤離的人的自行車。並且,我還聽到了他的痛呼聲,我想,那天他可能多少受了點傷。我一直都感到很抱歉。


  隻是,如果他不受傷,我就死亡。


  因果難尋,隻緣前定。


  第二,我的車門沒有任何問題。當我逃離現場之後,下車的時候,很順暢地就打了開來,幹淨利落,完美無瑕。


  我一到朋友家,不顧朋友們的關切,一臉煞白馬上就給小二爺打了個電話。


  我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戰略失誤。


  我知道,和尚絕對不是小打小鬧,而是真的甩開膀子要拚命了。


  無論是白色金杯車上下來的那些人臉上凶狠的表情,還是他們各自手裏黑黝黝放著冷光的家夥,都明確無誤地告訴了我這一點。


  如果當時我能夠打開門,並且下了車,那麽,就算不被當街辦掉,也一定會在他們的脅迫下被抓走,此時此刻,已經非死即殘,無須置疑。


  所以,我需要通知下小二爺:事態的危險程度已經遠遠超越了我們起初的估計。


  但是,無論我怎麽打,小二爺都沒有接。


  因為,當時,他也出了事情。


  小二爺那天在我市最大的珍珠大酒店和朋友談一件挺重要的事情。


  是由賈義開自己的車送他去的,也許是因為在市中心地帶,人多車多的緣故。一路上,兩個人都並沒有任何被跟蹤的感覺。


  但是,事後我們分析,當時,一定也是有人始終尾隨在後了。


  不然,危險降臨得不會那麽快。


  賈義送完小二爺,車都沒有下就直接先走了。小二爺趕到珍珠大酒店包廂的時候,他約的那兩個朋友都已經到場。一番客氣寒暄之後,三個人坐下,喝了起來。


  據他說,也就是剛端杯,兩三杯酒喝完,四五杯酒還沒有下肚的樣子,他就聽到包廂門外傳來了服務員小姐極為驚恐的尖叫聲。


  還沒有等屋裏的人反應過來,“嘭”的一聲,包廂門就被人一腳踢開,一大夥人咋咋呼呼地飛快衝了進來。


  小二爺當時根本就沒有看清是些什麽人,他隻是下意識地感覺到,這些人是衝他來的,他本能地站起身,想要跑。


  可還沒有等他的人完全站起,就被一刀劈翻在了桌子上。


  到這個時候,他才看清了來人的麵貌,以及他們手上拿的各種刀槍。


  那些人在砍了小二爺一刀之後,並沒有繼續在包廂毆打他,他們隻是把刀槍對著小二爺的幾個朋友,狂吼了兩句,試圖控製住局麵。


  然後一把槍直接頂在了小二爺的左眼窩,幾個人架著他,轉身要出門。


  那天,如果小二爺被帶出了這個門,被帶出了這個酒店,他的下場就和我開始下車的下場一樣,不死即殘。


  但是,他沒有。


  因為,這個包廂裏麵有一個人。


  一個小二爺今天專門請過來,是主要宴請對象的人。


  按理說,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廖光惠親自來了,也一定鎮不住場麵!歸根結底,所有事的背後本來就是衝著他而去。


  他要真在的話,不直接綁他就算不錯了。


  可為什麽,這個人卻能震住場麵,並且救下小二爺呢。


  難道他的小弟比廖光惠多?非也。手段比廖光惠毒?非也。名氣比廖光惠大?非也。


  那麽到底為什麽呢?


  答案很簡單:這個人是場麵上的人。


  具體是哪個部門,什麽職位,我就不說了,這裏麵牽扯到一些永遠都不能寫,也永遠都不能說的私事。


  我隻能說,他是三哥的朋友,多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三哥介紹給了我,我喊他杜哥。


  杜哥在一個流子最怕的部門工作,他的職位隻要說出來就可以震住我們市幾乎所有的流子。而且,多年以來,杜哥和道上人打交道時,行事手段極為高超精明,平日裏頗有幾分江湖兒女的義氣風範,可一旦真正大是大非之際,卻殺伐果斷,雷厲風行。


  道上人一提起他,心中的敬畏之情,不亞於見到自己祖宗。


  前不久,因為一些待辦事項,我把他介紹給了小二爺。


  就是他,在那幫人剛一進門的時候,已經立馬意識到來者並不是一時衝動的行為,而是處心積慮地想要辦人。


  對付這樣有組織、有預謀的犯罪行為,在我們市,當時來說,那是絕對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比他更牛逼了。


  所以,他沒有恐嚇,也沒有暴怒,更沒有冒著危險去反抗。


  他隻是一眼就看出了誰是領頭的人,然後安安穩穩坐在那裏,當那些人駕著小二爺準備出門的時候,他拿起桌麵上的手機,報出了自己的名字與身份之後,再不慍不火地對著那位領頭者,說了這樣一句話:“哎,聽你們口音也是市裏的人。你聽好一下,今天,你們隻要敢把這個人帶出門,我馬上就打電話,兩個小時之內,我找到你們!”


  沒有人不相信!


  在知道他的身份和名字之後,沒有一個人不相信。


  隻要是在這片江湖上混,就不可能沒有聽過杜哥的名字,就不可能不知道,他既然說了兩個小時,那麽兩個小時之後,就一定會被他找到,絕對不會多一秒。


  至於被他找到了,又會是什麽樣的下場,那就不用再解釋了。


  如果不想惹下天大的麻煩,那幫人隻有兩條路可走:殺了杜哥滅口,或者乖乖放人。


  隻可惜,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是殺不得的,連動都動不得!


  能出來負責辦綁架這種事情的人,一定都是得力的人,他們打了這麽多年的流,這個道理,怎麽會不懂。


  所以,他們隻能放人。


  所以,他們隻能是目瞪口呆,兩股戰戰,自認倒黴。


  但是,他們不算太倒黴,真的不算。比起當天發生的第三件事情而言,那些奉命去辦事的家夥才真正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因為,第三件事情的主角。


  是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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