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不是在吹牛?
倆黑臉包公一起瞪著銅鈴眼怒視過來,我縮了縮脖子,然後故作強硬道:
「濡以沫陪我去龍域,路冬聲你在府中好好看家!」差點一順嘴就哄路冬聲「等姐姐回來給你買糖吃」,這都是以前誘哄小正太的俗招兒啊。
路冬聲神色些微緩和,但因為我最後的決定還是沒有同意他與我一起同去龍域,而顯出幾分蒼涼,很想安慰他一下,可是我已經不似剛入血城那時的心境,對於他,我曾經喜歡依賴過,然現在,只要想到他的所有一切感情都是為夢魅兒而付出的,我就再也無法在他面前打起那份精神。呃……怎麼覺得自己這麼沒心肝兒捏,把人家利用完了就無情拋開。
這次我和濡以沫前往屍城並沒有和前次一樣是濡以沫赤手將我搬到那裡,這回他學聰明了,也不知道從哪弄來一輛一條龍拉就的黑色車廂,不似蒼林沐派給我的那輛有氣場和豪華,但也蠻舒適的。深深看向濡以沫,似乎察覺到我在看他,他不自在地扭過頭去不看我,徑自整理著此行一應物品。
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他的,相比於被他提著滿世界的飛,馬車中的厚褥軟枕可要舒服多了,而且車架在黑色雲梯處不用停下,更不用我自己爬台階,因此,我就更沒了剛才的埋怨。
因為冥祉還在下雨,一路上行的頗算艱難,金角龍穿過高空層層鉛雲,直浪費了兩三個時辰,才到達冥祉與屍城交界的黑色雲梯。穿過雲梯,巨龍一路上由濡以沫牽引著向東方飛行而去,因為下方望天樹樹枝交錯枝幹掩映,所以巨龍一直在屍城至高處飛行。氣流微冷,偶然能夠碰到耐寒的巨龍擦著我所坐的車廂一閃而過,除此之外,空中竟也飛著眼色微紅的飛僵,看樣子應該是才由跳屍升上一級的飛僵。
黑色的羽翼在養屍地上方呈現出更濃稠的顏色,我隔著帘子問在外面駕馭巨龍的濡以沫:
「你以前也是這個樣子的嗎?」望著遠飛而去的紅黑眼色飛僵,我補充道:「先是白僵,然後黑僵,再來是跳屍,然後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么?」
濡以沫沒有馬上回答我,而是出了一會兒神,才點點頭,簡短地說:「是。」
「那路冬聲也和你一樣?」我又問。
這次濡以沫回答的很快,快到他的心思讓我一目了然。他道:「不是。」
我猜測似的說:「因為他屬於路氏家族?」
「……那算是原因之一,」濡以沫說,「凡是貴族者,生來便是飛屍級別,而不似我們還要從最低等的白僵一點一點吸取天地靈氣再百年如一日的修鍊。」
「可成秋碧不是。」我說。
「他是千年不遇的特例,」濡以沫說,「那是他的劫數,他躲不掉,然他卻也不同,與黑暗之城中的任何一個旱魃都不同,你也看到了,他的治癒術……很厲害。」
我問:「有多厲害?」
車外一時沒了聲音,我疑惑地喚了一聲「濡以沫」,就聽濡以沫聲音不怎麼愉悅地說:「你不覺得你這個問題很白痴嗎?」
呃……被白痴罵白痴這感覺啊……真他娘的不好。
我說:「沒有啊,我覺得這個問題很有價值,和你探討一下成秋碧,也讓你知道一下並非所有的貴族都如你想象一般一帆風順,他們也是需要努力的,地位不同,所要承受的自然就不同,成秋碧他所要承受的,可要比你沉重的多。」
車外濡以沫沉默沉默沉默,我補問道:「你說我說的對么?」
沉默沉默沉默……濡以沫終於開口,他說:「我明白了……」
明白了?我只是想要他一句對與否,他居然跟我說他明白了?呃……他明白啥了?當然,這麼白痴的問題我可不敢問出口,真的真的不想再被白痴罵白痴了,咳咳,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想說繞口令的說。
成為飛僵的濡以沫,時已經有百年,可這百年之中,他再也無緣躍升至更上一級的白羽,一是因為由飛僵中的黑羽晉級白羽很困難,二則是因為常年處在黑暗與血腥并行的血城,根本沒有辦法接觸到天地萬物幻化的靈氣,致使修鍊事宜一拖再拖,無疑,這也是他憎恨夢魅兒的原因之一。
巨龍橫跨天際,迅速騰飛,遙遙地向著龍域養龍場飛去,當到得龍域的邊界時,眼前忽而掠過林木那滿頭金色髮絲的影像,反射性地喚住車外駕馭巨龍的濡以沫。
「停下。」我說。
濡以沫架著巨龍又疾馳了一段才在通往養龍場的一處緩坡停下,挑開車簾,他神色稍微凝惑的盯著我。
今次來龍域的目的無疑就是向林木索取冥火的母奶,雖是如此,可潛意識裡我並不想讓除我以外的人知道林木的存在,遂在接收到濡以沫的疑問時,我解釋道:
「……你就在這裡等我,你知道冥火不喜歡生人,我一個人過去就夠了,」見他要反駁,我立時補充道:「如果在太陽西落時我還沒有出來,你再進去找我。」說罷,我也不等他同意,已是轉身沿著崎嶇的山路向著谷心走去。
我是副主,我不怕濡以沫不聽從我的命令。在沒有聽到身後跟過來的揮翅聲后,我仰頭望了一眼今日比同冥祉還要明媚的日光,東升西去的走勢,抿著唇抬手遮擋下一部分陽光,心中真真實實地期盼著能夠看到明日西升東落的太陽。
走了一會兒,我對不讓濡以沫護送感到十分之後悔,瞅瞅身周,不是石頭就是草,不是草來就是樹,整個一原始中的原始,那天由濡以沫帶著我飛下去時只覺得望天樹林立,草石旺盛,今天徒步而下,可是真真體會到其中的艱難了。
抹了把汗,提裙繼續往下走,忽然眼前被一片羽絨黑色擋住,抬頭未見其人全貌就聽熟悉到有些彆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這不是違抗命令,我……我只是希望能快些取到龍奶確保小冥沒事,我……」
一雙眼睛明亮且不錯目地盯著紅唇一啟一合的濡以沫,他本就粉面桃花,此刻略帶羞窘的樣子竟是一種別樣嬌羞,想到嬌羞這個詞,我忍不住扯了扯嘴巴。見我只是如此笑了笑,他也停下來不說話,只和我對視,沉默的對視中,時間似乎也被拖得漫長無際,濡以沫最終沒能堅持,眉頭輕皺著撇開目光,臉色微惱地帶起一絲薄紅,頓了頓,他便向我飛近,然後不經允許或准諾地就將我裹挾起來,向龍域谷心養龍場疾飛而去。
些微地詫異,詫異於我都在山坡上走了幾近一炷香的時辰,他居然又趕上來送我下入谷心,同時也為他身上在面對我時不再咄咄逼人的氣勢而感到不解,不過,我很樂見他的這種轉變。
有免費飛機之後下山的速度自是不用說,把我放在養龍場外那顆參天望天樹下之後,濡以沫頭也不回地就向龍域邊緣飛回,那速度,就跟我是洪水猛獸,他不閃電離開就會被我吃了似的。
摸摸臉,我有那咩恐怖?
等濡以沫離開的身影只剩下一個遙遠不可確定的小黑點,我從遠眺中收起視線,碩大的望天樹蓋,在樹下形成一個足夠為我遮擋陽光的圓形暈輪,前方的養龍場在荊棘之內好似被灼熱的太陽蒸騰過一般,在它的上方都可以看到隱隱蒸汽。
林木說過他了解我的一舉一動,只要我來找他,不必做任何多餘的事情,只需在這裡等他片刻,他就會出現。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否真的有這樣的神通,可內心的的確確覺得他這種說法能把十幾二十頭牛吹爆。
等了能有一盞茶的時間后,沒有等來林木,也沒有看到被他吹爆的老黃牛,倒是幾隻初生的金角龍,在眼前飛過又飛回,偶爾會撇我一眼,小鼻子噗噗噴了一陣熱氣便向著更遠處飛去,然後……就不見了。
撿了一根樹枝,不耐煩地在面前畫出一條條優雅而虛無的弧線,腳步輕挪,在碩大的樹蓋陰影下走向圍在養龍場之圍的荊棘,量了量身高,覺得我要是能爬上去母豬都可以上樹了,因此瞄了兩眼荊棘之後的高聳假山石后,就又溜達回望天樹蓋之下繼續等候。
如此,時間過了半個時辰,在我更加懷疑林木是在和我吹牛後,身後不遠處終於傳來一陣輕如旋風落葉的腳步聲。心下瞬時一松,想著我的小冥終於有救了,可臉上絲毫不見喜悅放鬆的神情,我要為我白白浪費了的半個時辰而向他討個公道。
正在我把臉上的怒氣醞釀的恰到好處之時,身後的腳步聲也在咫尺之處停了下來。我剛微側過身想要大聲質問他為何才來,身後的人突然緊緊把我收入懷中,讓我絕了回身的念頭之後,似乎害怕我驚然尖叫,還甚是保險地用他的手嚴嚴實實地捂住了我的嘴,冰冷的溫度,一瞬讓我的身體陷入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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