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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我們見過

  淡漠的幽香,熟悉又陌生,他的手掌很大很厚實,有種讓人安心的踏實,而從它上面時時散發出的冷香,透過鼻息,直直穿透骨子一般進入我的大腦至深處。


  我聞過這個味道,我可以確定,可是,這個味道不屬於林木,不屬於那個時刻籠罩在金光之下的林木的,林木是陽光,是耀目的光明,而此刻身後緊緊摟著我的這個人,從他身周的氣場和他手掌淡淡的溫度和馨香,就可以確定他有如月華一樣的存在。


  掙扎了下,發現根本沖脫不出他的緊縛后,我便直接放棄了想要質問他的身份的想法。然我剛放棄了掙扎,就感覺到耳朵里被吹入一陣灼熱到令我渾身起栗的熱氣,只聽熱氣的主人聲音沙啞可也冰冷地問道:


  「為什麼沒有按時赴約?」說著,鬆開捂在我嘴巴上的手,依然禁制著我使我只能背對著他,一邊用手指捲起我散落在耳邊的頭髮一邊輕柔地補接道:「我可是空等了你一晚呢,你說,你該怎麼補償我?」


  我不明所以地張大眼睛,只能看著前方在陽光下愈顯光澤的荊棘圍牆,對身後人的話完全摸不著頭腦。


  「怎麼不說話?」身後語氣輕柔且冰冷,「想要用沉默大發我?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說罷圈攬在雙臂及腰間的手臂猛然收緊,我只感五臟六腑都快被他的胳膊給擠出來了。


  輕咳兩聲,我說:「你、你說的話我聽不懂,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放輕聲音飽含關切。


  身後一時靜默,禁錮雙臂和身體的力量微微放鬆,但並沒有放開我的意思,只片刻,那力量迫使我轉過身去,正正對上身後那張臉時,我毫不掩飾的發出一聲抽氣聲,同時小嘴巴任由誰誰誰扔石子。


  銀灰色的長發直至腿彎,沒有任何束縛的披散著,就像是吸取了星月的光華,同樣是銀灰色的眼瞳,嵌在桃瓣一般的的眼眶裡,就好似三月桃蕊之上的露珠,俊挺的鼻子稜角分明的紅潤唇蕾,冷酷中足見溫情,他身披一襲淡棕色披風,明明與此時的光芒相違和,可就讓我感觸到一種極端的魅惑。


  一時我只顧瞪著倆淫光爆閃的燈泡眼盯著面前這二十齣頭年紀的小帥哥猛瞧,完全忽視了兩臂之上還被禁錮的痛感,以及對面冷酷陰晦臉色的幻變。


  驟然,天旋地轉,只一刻,我便被他反身抵靠在不遠處的望天樹樹榦之上。粗壯的樹榦,寬闊的好似一張被樹立起來的床鋪,只是這床鋪絲毫不見柔軟,咯人的功力倒是一頂一的。


  我只覺得後背砰的一下撞到嶙峋的樹榦上,脊椎帶起的疼痛讓大腦一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滿眼的金光燦爛下,一雙霸道而沒有任何憐惜的唇齒死死撕咬上我的唇瓣。


  唇珠上被猛然咬住,我一聲簡短且急促的痛呼被盡數吞沒在他的齒咬之下。我無法接受這突然之間的變故,這人出現的太突然,轉變的也太突然,兩廂結合更加令我手足無措。


  雙臂因為被鉗制著,因此沒有辦法做到有效的反擊,我只能撇頭躲避著他如雨點一般落下的唇吻。額頭,眼睛,鼻尖,臉頰,唇角……直至脖頸鎖骨,無不是他掠奪攻佔的對象,我弄不清他為何會這樣對我,然我更不能就此承受。


  手不能動,我還有腿腳,想到這,我抬起腿,照著他的命根子毫不留情地就是一飛踹,只可惜……


  「小東西還是這麼魯莽,」在我臉上四處掠奪的雙唇終於離開,可殘留在鼻息間他身上幽然的味道卻更加清晰,他放開我的一邊手臂,轉而用手指在我臉頰上畫起了圈圈,他說:「你可知道,要是我那裡不行事了,你的後半生豈不是就得守活寡?」他的語氣戲謔,可也無法撇去他本身自帶的冷酷和冰寒。


  我縮著脖子,剛抬起的腿就被他相對的一條腿緊緊壓下,沒有底氣地抬頭與其對視,心中糾結著是否該接下他的話。可是接……接什麼?守活寡?呃……我為嘛子要為他守寡嘛,他那裡不行事了又與我有毛關係。


  吞了口口水,我剛想說些什麼,就見他再度向我俯身,在我臉上畫圈圈的手指轉而摩挲起我的唇角,一下一下,他的手指不似林木那樣的光潔滑膩,而是一種繭刺橫生的粗糙,然被這麼一隻手按揉著唇蕾,竟出乎意料有著安適。


  不安地想要逃開這不應出現在我身上的安適,才撇開的頭就又被他扳回來,然後,不可預料可也必然的,兩唇相碰,不似適才那懲罰性的一吻,他的吻輕柔而仔細,一時間竟讓我忘記了去反抗。


  先還只是彼此貼靠在一起,但見我沒有反抗的意思后,他愈加大膽起來,呼吸糾纏,他噴吐出的氣息有著烈日之下獨有的灼熱,亦如他突然滑出輕舔在我唇縫敏感處的舌尖,濕濡和灼燙。


  被這份灼熱燙到,我猛地回過神來,兩手在他身前一陣亂抓,扭動身體以期掙脫開他的禁制,然這種做法只是更加快了他向深處探入的歷程。被他堵住的唇齒髮出一聲聲近乎嗚咽的嘶喊,因為急於想要逃脫,臉頰自帶了不安的潮紅,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終於,我的反抗有了效果,他放開捏在我下巴上的手,銀灰色的雙眸里劃過一絲讓我望而生畏的寒光,在這道寒光的迫使下,我的掙扎也陷入一瞬的停頓,停頓過後,是我更強烈的掙扎。


  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把他推開,他在我身前只有兩步遠的地方站定,眼中已收起適才那不明意味的寒光,然他銀灰色的眸子里,即使是飽含溫情的,也被它淡冷的色澤淹沒掉。看著這雙眸子,我沒有逃跑的勇氣,可也提不起半分直面的渴望。


  不自在地撇開眼,我呼吸紊亂地說:「你認錯人了!」


  他向著我回邁了一步,單手抬起然後又強制著收了回去,瞥見他因為手起手落而在地面上留下的一抹淡黑色的影子,我心中無由就升起了些微的緊張。


  「你在等人。」他的聲音堅定有力,可也著實是心不在焉,既如此,我也沒必要認認真真地回答他。


  輕點頭,我說:「嗯。」


  「等誰?」他問。


  我說:「與你無關。」


  咫尺處突然響起他的一聲嗤笑,我抬頭,驚訝地發現他已在神鬼不知的情況下又回到了我的身邊,而且相較於剛才那緊貼的距離幾乎沒什麼區別。


  他說:「你可真不聽話,竟然敢這麼大膽的對我說出敷衍之詞。」他話音才落,緊接著我就感覺到下巴又被從前方而來的力道捏制住。


  厭惡地撇了撇頭,我說:「我聽不聽話與你有什麼關係嗎?我敷衍你又怎麼了,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我憑什麼要對你據實相告?」語落狠狠颳了他一眼,然後沒好氣且嫌惡地道:「拿開你的臟手!」


  「我的手臟?」他伸出捏在我下巴上的拇指,自然而然地沿著我的上唇劃過一道柔潤的弧線,然後笑道:「確實挺臟,我這雙手,可是沾滿了你們旱魃的鮮血。」


  聽到鮮血這個詞,我悚然抬頭,可思來想去,旱魃的鮮血與我有毛關係?遂撇撇嘴,又悻悻地把頭垂了下去。


  對我的反應,他沒有任何驚訝和不解的神情,而是扯著嘴角露出一個頗為冷酷的笑容,冷酷的笑容后,伴隨著他更為冷漠的聲音,他道:


  「冷血的女人,任何人或事你都可以輕輕鬆鬆地置身於世外,總是表現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你是不是覺得從旁看著別人為你焦躁傷懷感到很開心很有成就感?是不是!」牙齒森白,同樣陰森的話從他稜角分明的唇線間吐出來,每一個字都好似一枚致命的暗器扎在我心上。


  怔愣地抬起頭,目光恰與他投過來的視線相撞。遠處黃土被偶然吹過的風捲起,樹葉在頭頂上唰啦啦演繹起了合奏曲,樹影橫斜間,他如同披了月華星光一樣的銀灰長發被卷著黃土的風帶起,四散而飛。望著那四起的長發,作為背景的養龍場和身周看不到盡頭的望天樹海剎那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凌凌波光,而他那頭隨風飄逸的銀灰長發,竟退去那層灰敗,如同銀雪一般和著星光閃爍。


  下意識倒退一步,然實際做到的只是後背更加緊密地和望天樹粗糙的樹榦相靠,手不受自身控制地抬起抓起一縷飄飛的銀灰長發,握在手中,視線近乎與他黏在了一起,根本挪不開。


  「我們……」我不知道我自己想要說什麼,因為此時,身體就像是被另外一個生命體控制了一樣,只能隨著她的心意,她的思維說話、動作、問問題。我說:「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風停,世界因此而靜寂,油綠的樹葉在高枝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左右晃動,腳下的樹影也因此而斑駁不清。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眼神深諳,我更是不能把與他相對的視線收回瞥向別處。


  在無休止的靜默之中,我也開始把失心般的靈魂一點一點抽剝回來,發現自己問出多麼愚蠢的問題后,我自失一笑,剛想眨眨瞪得酸澀的眼睛,驟然間,鋪天蓋地的唇吻又一次向我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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