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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七章 密謀

  輕手輕腳地把身子貼靠在門板上,發現自己的到來並未引起姬公孫和素的注意后,才敢把伸長了的耳朵貼過去。


  很明顯,姬公孫和素在討論很重要的事情,而且這件很重要的事情讓他們討論的很投入,否則就憑藉他們的警戒性和功力,不可能沒有發現我的偷聽,這一點讓我很好奇,好奇於是什麼樣的事情能夠使得兩個如此精明的人都一時沒有發現門外的我。


  房間內寂靜了片刻,我以為是我驚動了他們,但很快素的聲音就打消了我打算推門而入的念頭。


  素說:「道長,事情發展到今天,如果你如此輕言放棄,那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豈不都要前功盡棄,距離成仙只有一步之遙,道長,還請深思。」聽起來素所說的話完全是為了姬公孫著想,但他的語氣太過淡漠和冰冷,反倒令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脅。


  素的話我聽不太懂,只大概領會到他們好似在籌謀著什麼,而他們籌謀的這件事,還好像和姬公孫的修仙之路有關。


  把耳朵更加貼緊木門,可房間內遲遲也未聽到姬公孫的回答,他似乎正陷入前所未有的躊躇和掙扎之中,良久,才聽到姬公孫略顯氣浮的聲音從內室響起:「修仙之路漫漫,除了用這種辦法,我還可以通過其他方法達到,我、我不急於這一時……」這是我第一次,在姬公孫的口中,聽到如此含糊其詞的話,而且他的語氣,完全喪失了他以往的堅定。


  素輕笑出聲,溫雅的笑聲在此時此刻格外刺耳。他說:「你若這麼想,我也不反駁,可是既然你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那為何又要聽取素的建議來昰宿山呢?」


  「我……」


  光憑聽覺已經不夠,眼睛順著門縫偷偷向內室看去,一身黑衣的姬公孫失去以往鎮定地在屋內踱著步。眉宇間全是糾結猶豫。而觀之素,一身長衫似雪的白,靜靜坐在茶几旁的靠背椅上,悠閑自得。眼神隨著姬公孫來回的身影游移不定,飄過門口時,似有意若無意地多多停留了半刻。立刻讓我感受到如芒刺在背的感覺,反射性收回目光,貼在門板上的身形也自動矮下去三分。


  不知過了多久。煩躁的姬公孫終於恢復以往的理智,沉沉坐在與素相隔了一個茶几的同樣式靠背椅上,緊緊閉起眸子,緩緩道:「即使我想按照原定計劃進行,但她的法力遲遲得不到恢復,我能怎麼樣?而且她現在又有孕在身,我……她是妖孽。斬殺她自是天經地義,然而那(書書屋最快更新)孩子……那孩子可是上仙落塵的子嗣。」


  「哼——不過是個孽種罷了。」素淡雅的眉毛輕輕舒展開。說出的話卻足以將我冰凍在當地。


  他、他們在討論的事情,居然也有我一份……!?


  姬公孫緊皺的眉頭無法舒展,像是站在人生轉折的交叉路口,慎重再慎重,可有些人卻無法忍受他如此瞻前顧後的做法,素就是有些人其中的一個。


  唇角輕勾著一個看似微笑的弧度,素說:「道長,獵殺旱魃始祖可是大功德,這是所有修仙者想求而求不得的,這機會難得落在你面前,你若不把握,這道觀中自有上百道士排著隊的等,好好想想,殺一個只會禍害人間的妖孽,有什麼下不去手的?道長,從前觀之你管理跳屍時可不是這般心慈手軟,素魯鈍,還請告知素道長你緣何有如此大的變化?」哼笑一聲,「不要說,你和其他那些心智不堅的男人一樣,是愛上那妖孽了。」


  「不得胡說!」姬公孫此時的臉色黑臭黑臭的,都已經超越了茅坑裡石頭的範疇,特別是聽到素那最後一句話,更是像貓兒被踩到了尾巴,怒瞪向神情依舊淡雅的素(為了劇情,某貓的尾巴被踩就被踩吧,遁~)。


  素無所謂的聳聳肩:「既如此,那道長還猶豫什麼呢?」


  「……她還沒有恢復法力,我無法判斷她究竟是不是我所要找尋的旱魃始祖,若然錯殺,我……」


  「我什麼?」素好笑地搖搖頭,「你還說你對那個女人沒有情?就算她不恢復法力,就憑藉蒼林沐以及落塵等人待她的態度,你還認為女魃另有其人嗎?」故作惆悵地幽幽一嘆,「道長,素可是一番好意,你難道忘了那句民間從上古一直流傳至今的話嗎?旱魃一出,赤地千里,你是想眼睜睜看著天下萬千百姓生靈塗炭才滿意是嗎?」


  又次沉重的閉了閉黑色雙瞳,姬公孫艱難道:「……我自然不想看到那種事情發生,但寧可失去成仙的最佳契機,我也不會枉殺一個無辜。」說罷起身就朝著我偷聽的這扇木門疾行而來。


  下意識離開門板,急退了幾步,不察忘了門后便是石質台階,我一腳踩空,咚的一聲就跌坐在了石階之下。從屁股上傳來的鈍痛遠遠沒有素和姬公孫的對話帶給我的震撼強烈,一時忘了自己還身處在想要通過我飛升成仙的敵人院落里,竟傻傻的看著不遠處那扇木門慢慢打開,而後,姬公孫那張臭石頭臉就出現在我的面前。


  看到我,姬公孫受驚似的怔在當地,他適才因為心中焦躁煩悶躊躇種種思緒交雜而沒有意識到門外有人偷聽,更不知道我這個沒事人會來偷聽他的牆角,所以乍看到之後,如遭電擊,姬公孫一張臉上神情莫測,但從他眼中急閃而過的那抹殺機,我看得清清楚楚。


  心不由涼了半截,維持著跌坐在地的姿勢向著與他相反的位置挪了挪。


  聽到屋外鈍響,素不緊不慢的也從內室款步而出,他見到我時並未現出如姬公孫一般的驚怔,依舊是那副處變不驚的樣子,完全沒有被人聽到密謀而應該有的暴怒或者擔憂。不是他城府已經深到不可測的地步,就是在剛才。他已經知道我在門外偷聽。


  可……如果他已經知道我在偷聽,那他還和姬公孫說那些話?若是知道我在偷聽,為何還要將他和姬公孫籌劃已久的事情間接傳入我的耳中?


  求證一般,我抬目緊緊盯向還兀自驚愣的姬公孫,他的表情不再莫測難懂,而是愈來愈深沉。眼中的殺意也越來越濃。這一刻,我終於知道素明知我在偷聽還要把密謀說出來的原因。


  他想藉由我偷聽卻被發現為契機,堅定姬公孫用我做升仙捷徑的意念。


  他想殺我——這是我這一刻,對素的認知。他要殺我。可,為什麼?

  在素麵前,我有太多個「為什麼」想問。他就像一本深奧難懂的書,我無時無刻不在探究研讀他,可直到了現在。我仍讀不懂他……他,他明明說過一生一世都留在我身邊。


  動了動唇,這個時候,我實在應該說點什麼:「那個……那個……我是來、我是來邀請你們明天一起去昰宿峰觀看日出,你們……你們有時間嗎?」就像是做錯事被抓到的孩子,我一句話說的越來越沒底氣,任何人都不會相信我這個爛借口。雖然……它其實根本不是借口而是事實。


  素嘴角的笑意擴大:「副主還真是好興緻呢。」語罷轉眸看向姬公孫,「道長。可有時間?難得副主有如此雅興,若是這次道長不去,以後恐怕是沒機會了。」意有所指,姬公孫對此一言不發,但眼中寒光很顯然被素的這句話話中含義徹底激發,看到姬公孫眼中毫不保留的殺意,我心下不由一抖。


  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可是頃刻我就發現,笑可是比哭難多了。故作輕鬆地從地上爬起來,抬手拍了拍身上沾滿的灰塵:「呵呵,我不強求,公孫先生有時間就去,沒、沒有時間……那那那就算了……」先前還能說得順暢,可站起直視姬公孫之後,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就全部化為烏有。


  不等姬公孫回答,我已迅速轉身,看著幾步之遙的院門,我兩步並作一步,急速而去,平生第一次感覺到這一小段距離原來也可這般漫長。


  然就差一步即將到達院門,手臂上卻突然被一隻冰冷冰冷的東西攥住,我機械地府頭看去,差點沒哭出來。只見一隻泛著青白熒光的死人手正緊緊抓著我的臂彎處,這隻手掌雖然從未見過,但經歷過某次打擾姬公孫睡午覺遭受襲擊后,我已經明白這隻手的歸屬。


  強裝鎮定地閉了閉眼,我慢慢轉回身,指指禁錮在我臂彎處的死人手,無辜地開口道:「公、公孫先生,你……你這是幹嘛?我、我今天可沒打擾你睡、睡午覺……」乾笑幾聲,笑容實是比哭還難看。


  和姬公孫相比,我這點忽悠人的小伎倆真是難登大雅,他一眼便看出我的異樣,擰眉低斥道:「你都聽到了什麼?」


  我反射性搖頭:「什麼、什麼也沒聽到!」頭搖得跟磕了H丸,然而身體在迅疾之間已經被更多隻陰森青白的手束縛住,潛意識告訴我,今天這件事,絕對不會善了。


  「究竟都聽到了什麼!」又將問題重複一遍,姬公孫很顯然一點都不相信我,一點一點都不相信!咬牙切齒的樣子好似在告訴我只要我再敢拿謊話騙他,他就會一堆死人手抓死我。


  跨下肩膀,我訥訥道:「該聽的不該聽的我都聽到了,你想對我做什麼就做什麼吧。」還想著積點功德自個兒下輩子修仙呢,可現在看來,唉——我就是個被用來當做修仙的工具。


  「……你是不是女魃?」出乎意料,姬公孫沒有即刻把我放血祭天,反是求證似的向我問道。


  我撇了撇嘴:「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那我絕對是已經恢復所有記憶了。


  然而我的話聽在姬公孫和素耳里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他們還以為是我對他們的推搪之詞。素踏步上前,柔弱的身姿好像一陣風就能被吹走般,可只有深深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是何等的邪惡與狠毒。


  腦中不知為何又突然飄出昨晚最後聽到紫衣對我說的那句話,最無害……最會偽裝……我身邊……


  忽而笑了,紫衣是想告訴我提防素嗎?可她是怎麼知道素想要對我不利的呢?

  捕捉到我嘴邊苦澀凄慘的笑意。素毫不畏懼那些在我身體各處抓握著的死人手,挑起我的下巴,吐氣如蘭道:「小葉子,你知道你為何叫小葉子嗎?」


  我撇頭掙脫開他捏在我下巴上的手,覺得自己這個動作實在是太有骨氣,遂很是不屑地輕嘲道:「那是我的名字。何來的為何?」


  素輕笑起來。對我的嗤嘲完全不放在眼裡,他道:「因為你的名字,所以你只能是女魃。」


  「放屁!」不自覺口出穢語,我實在受不了素的自以為是。「什麼邏輯,我叫小葉子就是女魃了?那我要是叫小樹葉小白huā呢?明顯是你在蒙蔽公孫先生,用什麼我是女魃。只要殺了我就能升仙的鬼話來忽悠他,升仙哪會那麼容易,殺個人就可得道飛升了?哼。說出去連傻子都不信!」


  「是么?」話是對我說的,可素的目光卻轉向了姬公孫,「道長,她在意指你是傻子。」


  「你不要挑撥離間!」我大吼,用盡所有力氣大吼,只期望我的聲音能傳到該傳的地方去,我相信聽到我這甚是凄厲的聲音。他們一定會來救我。


  意識到我的目的,素上前從胸口掏出一條雪白絲帕塞進我的口中。但隨即就被我用舌頭頂出,素悠然一笑,隨即狠狠扯斷他雪白的袍擺,勒著我的口唇繞頭系了一圈,這下我是再怎麼吼也吼不出半個字,心中忍不住暗罵素的奸詐。


  素側眸,似是提醒姬公孫道:「道長,你覺得我是在挑撥離間么?你看副主的頭髮,金黃色猶如麥收季節的黃金麥浪,一雙金瞳好似純金打造,再看這額頭還未開啟的第三隻眼,若是這隻妖眼睜開了,不知道會禍害多少無辜百姓呢。」似是無意,卻句句戳到姬公孫軟肋。


  道士斬殺旱魃可以積累功德,而斬殺不同等級的旱魃又會獲得相應不同分量的功德,對於修道界而言,能夠斬殺旱魃始祖無疑是這世間最大分量的功德,就算是才入道學的小道士,得了這份大功德,也可輕易修成地仙入得仙界。


  可想而知,旱魃始祖對於姬公孫的意義。


  姬公孫已經越來越相信素所說的,世人都說若然一個人太過追求一件事物,那麼這個人在面對這件事物時,很有可能走火入魔,我相信這句話,因為我看到姬公孫此時看我的眼神,就猶如走火入魔一般。原本無欲無求一心求仙的他,現在就好像迷失在一片魔障當中,而我就是那個魔障當中的唯一亮點,得到我,擁有我,他就會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姬公孫一步步向我靠近,素自動自覺離開我身邊,為姬公孫讓出空位,他的臉上始終掛著笑意,只是看在我眼裡,儘是森寒詭譎與恐怖,他就像是地獄之中的索命鬼,全身素白的白無常。


  一語成讖,也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在心中納罕一白一黑的素和姬公孫像極了黑白無常,而現在他們站在我面前,行使的竟真是黑白無常的職責。


  雙目緊凝著姬公孫,很怕他靠近之後一掌拍死我,身〖體〗內所有注意力此刻都聚集集中在一起,只要姬公孫做出對我不利的事情,我就會傾力抵抗,無論結果如何,我都要搏一搏。


  隨著姬公孫愈靠愈近,他眸中的慾望也越來越深,那是對於夢想的僭越和馳往,我心中其實對他沒有多少責怪,只是對這時的姬公孫感到很恐懼罷了,相較於素,那才是最該恨也是最該遭到報復的傢伙。


  束縛在身體上的死人手用力愈加狠毒起來,就形同它們的主人,姬公孫一隻手業已探到我的脖頸,下意識倒退一步,可隨即就被姬公孫輕而易舉地捏在手中。勒在嘴上的布條被一隻死人手扯開,脖子上卡著的那隻手卻逼迫我拚命呼吸才能維持最基本的生存能力,可隨著那隻手用力加大,胸腔里的空氣也大幅度減少,眼睛開始昏huā,大腦開始充斥絕望,身體也開始軟綿無力。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一聲聲嘶吼從心底隱藏至深的一個地方發出,呼吸困難帶給心肺的撕裂痛楚遠沒有那一聲聲嘶吼帶來的悲痛和絕望〖真〗實,霎時間我因為這一聲聲不屬於我卻又好似屬於我的吼叫聲有片刻清醒,當看到面前姬公孫沒有任何打算要罷手的意思后,神智再度陷入混亂。


  隱藏至深的那個聲音又開始叫囂,不知道是否〖真〗實,我竟感到下腹一陣撕裂的疼痛,手掌下意識撫向還未隆起的腹部,奇怪的是我竟真的能把禁錮在那些死人手中的手臂掙脫出來。


  手掌覆到小腹的一剎,心底那個聲音驟然哭喊起來:「孩子,我的孩子,孩子——我們的孩子,你把我們的孩子還給我——」聲音瞬間就被周圍熾熱的風吹散了,遠遠離開的那個人,根本無法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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