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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零章 下血本

  「雪爺,這是萃花樓對您這一年照顧的謝禮,請您收下。」來人頭埋得很低,戰戰兢兢,身體都在不受控制的發抖,也不知是畏懼著這等「盛大」的場面,還是單單懼怕站在他面前俯視著他的人。


  雪傾舒很生氣,我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單從他身周所散發出的駭人氣場,也足見他對此情此景心中是有多不快。


  有些擔心地看向雪傾舒帶著面具的臉,他卻恰好轉了臉,正自盯著來老闆所在的方向。


  來老闆絲毫不畏懼雪傾舒迫人的視線,又朝著一個方向拍了拍手,立時,在那個方向上,也走出一個手拿錦盒下人模樣的人來,低身恭敬地向雪傾舒行禮,然後報了自家門楣,然後的然後也把手中錦盒呈上……


  如此又上來四五個手捧供奉的小廝,我已經能感受到身側雪傾舒那種足可以殺人的氣場,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我反手一把握住雪傾舒幾近顫抖的手腕。


  雪傾舒感受到手腕上突然附加上來的力道,垂頭凝視著我的手,半晌,他才鬆開緊攥的拳頭,回眸看了看來老闆,繼而瞅著面前最先上來那個萃花樓的小廝,和我說道:「聽聞萃花樓的點心名氣已經壓過皇宮內的御用點心,你要不要嘗一嘗?」


  他這問題雖然是在問我,但還不等我回答,他已是一手奪過萃花樓小廝手中的幾個錦盒,隨手向我懷中一丟,不再顧及另外幾名手捧供奉的小廝,徑自朝著一匹駿馬走去,利落上馬,而後……揚長而去……


  來老闆臉上滿意的神情緩緩收斂起。轉而浮上一絲無奈,嘆息一聲,他笑著朝我們拱手:「此日一別。就不知道再相會時是何期,只希望能快些再見到各位吧。」話落,他也轉身。亦如雪傾舒般,大有一種揚長而去之感。


  莫名其妙地瞅瞅跪了滿地的人們。又回望了望已經隱在悅來居內的來老闆,最後視線落在雪傾舒消失的方向上,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苦笑一聲:「這叫什麼事?」


  似乎百姓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在雪傾舒走後,俱是抬頭仰望著來老闆適才所站的方向,但眼到之處。已經不見了來老闆的身影,立時,本來就有些吵嚷的人群立刻跟炸了鍋似的,有不解之聲,有詫異之聲,有震驚之聲,更多的,是責問之聲。


  看著群情激奮的人群,我似乎懂了那麼一點,可身處的。更多還是迷茫。


  在被身周禾契笙以及米糊糊和麵糊糊的簇擁下,我進到馬車,隊伍周圍那些群情激奮的人群,也在悅來居夥計們的壓制和疏通下。逐漸散去。等馬車真正開始行進,我打開車簾朝著前方望了望,沒見著想要看到的身影,我轉頭問跟在車旁的禾契笙:「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我當時是把在場的所有事情都真真切切地看了一遍,可……我還是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禾契笙似也在思索適才發生的事情,眉毛緊鎖,一雙狐狸眼裡儘是算計之色。聽到我在發問,他舒展開眉毛向我瞥來視線,與我對視了兩秒,他搖搖頭:「這個……你或許只有問問雪爺,一切才可真相大白。」


  撇了撇嘴:「他現在連影子都不見,我怎麼問他。」對於禾契笙顯而易見的敷衍,我心裡莫名的堵悶,剛想摔簾窩回馬車,卻聽禾契笙挑高著聲線說:「相傳,勿草源里幾百年來一直有一個惡霸在興風作浪,他不欺男霸女,也不奪金偷銀,他只搶一種東西——」某奸商適時停下,看了看才要窩回馬車的我。


  「什麼東西?」小沒骨氣的,還是忍不住發問了。


  「吃的。」


  「吃的?」像是聽到何等不可思議的事情,我嘴巴張得能夠塞進去倆雞蛋,我說:「難不成,這個惡霸是個乞丐?」


  禾契笙搖搖頭:「他的身份不為外人所知,大家知道的,或者說明眼看到的,就是這人絕不是那種普通的乞丐,但是他卻只搶吃食,若是誰違了他的意,不給他他想要的吃食,那麼違抗這個人的人,只有一個下場……死。」


  禾契笙的語調從適才的高揚轉成現在的低緩,甚至還略帶了一絲調侃,可就是這樣的語調,卻讓我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說實話,禾契笙的故事毫無亮點毫無吸引力可言,甚至都稱不上是個故事,只能說是在闡明一個他過往聽說過的謠傳,但就是這樣一個謠傳,因為令我聯想到了騎馬消失的雪傾舒,心下所剩的,盡皆是冰冷和駭然。


  扯著嘴角,我笑得甭提多難看:「你、你為什麼突然給我講這個故事?」好吧,我承認我在明知故問,禾契笙不會莫名其妙的給我講什麼惡霸的故事,因為此時的景況,他的故事矛頭顯然是直指雪傾舒。


  禾契笙已經看出我只是想確定自己心中的想法,遂沒有說為何要給我講這個故事,反是順著這個故事繼續道:「從前聽到這個故事,只是覺得這故事實在荒謬,但今次與雪傾舒和來老闆結識,同時有幸看到勿草源內百姓對『雪爺』的懼怕,就算曾經再如何質疑,我現在也要相信了。」


  不自覺垂了眸子:「雪傾舒他……他只是比較、比較能吃罷了……」身無長物,他不去搶,又有何辦法獲得食物呢?自給自足?打獵?呵——我可沒有忘記曾經在他的小屋內暫住的那些日子,煮個肉都能把一盒子鹽放進去,他不搶,就要吃那些難以下咽的東西,一個還算正常的人,吃一頓兩頓那麼難吃的東西還可以消受,可吃上百年千年……


  心中莫名的酸楚,我抬頭又次望了一眼雪傾舒離開的方向,知道他還會同我們會合,我說:「再多準備些食物吧,我沒吃飽,估計路上會餓。」


  禾契笙看了看我,沒說話,徑自喚來跟隨一側的麵糊糊,耳邊吩咐幾句,麵糊糊便又按著原路返回悅來居,想必是去準備我要的食物去了。


  回想起在雪傾舒那座靠山而建的小茅屋,我不免就想起給他包餃子那件事,同時的,我也想起他為了能有足夠的餃子囤積,倏然消失去購買麵粉一事,還有……就是他外出尋找製作面具的材料時,為我帶回了各色各樣的小吃……想起過往種種,我突然很想笑,然而溢出嘴邊的笑容,卻是那般苦澀。


  麵粉……他是搶來的,各色各樣的小吃……也是他搶來的……在他身邊,我吃的東西,不是他狩獵而來,就是他搶劫而來,不過……無論怎樣,他都不會讓我挨餓……


  出了勿草源,再往南三百里便是京城,估計不出五天就可以到達。


  在勿草源的南城門處,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忍不住臉上浮起一絲喜色,等隊伍與那熟悉的身影近了,我也便看清了那熟悉的身影,確如我所想,是雪傾舒。


  仍是一面棕色面具,除了嘴巴和鼻孔,即使是眼睛,都不被外人所能看到。坐在馬背上的身軀挺得筆直,見隊伍行近,他便扯著馬韁向我所在的馬車靠了過來。


  將頭伸出馬車向他打了個招呼,我說:「你就那麼一聲不吭的走了,來老闆可不好過。」原本不知道來老闆緣何一大清早才從外面回來,但是通過適才經歷的種種,我已經能猜出個大概。


  於勿草源來說,雪傾舒就是禾契笙口中的那個專搶食物的惡霸,勿草源的百姓對於雪傾舒,可謂是有怒而不敢言,想除去他這一害的人可是數不勝數,而悅來居的來老闆,禾契笙曾說過他對於勿草源的影響力,那麼除去雪傾舒這個「禍害」的責任,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來老闆應該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而且經由昨晚和他的交談,我想來老闆不止只是人族,想著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他早就看出我是什麼人,旁敲側擊也明白雪傾舒對我的態度,所以他想利用雪傾舒唯我是從這一點,讓雪傾舒在我的面前露出他惡霸的本性,以此借我的口來說服雪傾舒不要做那種搶劫欺弱的事情,不過出乎他的意料,在雪傾舒就要露出他惡霸的嘴臉時,卻被我及時制止,他的計劃沒成功,反而讓隱忍不住的雪傾舒臨陣走脫,到得後來,一切錯處卻落到了他來老闆的身上,想必他已經向那些個什麼萃花樓還是翠花樓的承諾過一定可以將雪傾舒這「惡霸」從勿草源內驅逐出去,如此一來,他需要善後的事情可還真是不少呢。


  心裡未免有點幸災樂禍,不過視線落到雪傾舒身上時,我還是有些同情來老闆以及勿草源內的所有百姓。被雪傾舒這麼巨力的一個異類魚肉了那麼久,也難怪他們要反抗。


  思索只是一瞬,回神時已聽雪傾舒冰冷著聲音說道:「那個妖邪小人,每次見到他,他必然會用些花招,只是沒想到他這次——」頓了頓,雪傾舒的聲音柔和了幾分,「只是沒想到他這次是下了血本,居然和那幾家酒樓的老闆聯合起來對付我。」雖柔和,但也難掩憤憤。(未完待續)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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