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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父子重逢

  眼看著這份天大的功勞便要從自己的手邊溜走,花雕心裏面恨得直痒痒,但是看著對方的架勢,也不敢輕舉妄動,依然面帶微笑地道:「這位將軍,我們乃是奉命捉拿這幾個小毛賊的,不知道和將軍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們可是飛廉將軍的人,不知道將軍?」


  那人手一抬,頓時手下的弓箭手手中一緊,看得花雕都不禁有些緊張,更甚者,即是身後還延綿不絕,越來越近的馬蹄聲,讓她更是拿不定主意,她已經祭出了飛廉將軍惡來的名號,但是這些人似乎根本就沒有將惡來放在眼中。


  這些人到底是誰?又怎麼得到消息的?

  馬上的人看著白羽諸人一眼,雖然白羽身負重傷,昏迷不醒,但是似乎性命無礙,當下放下心來,目光冷冷地盯著花雕,一指地上的白羽,道:「這幾個人,我們要了。」


  花雕秀眉一顰,道:「將軍這樣,我們回去沒有辦法向飛廉將軍交代…..」


  那人截口道:「如何交代是你的事情,跟我們無關,如是你自信能夠勝得過某家手中的雙槍,那就試試,不過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若是你當真想找回場子,就叫蘇妖紅來找某,不要妄自送死。」


  花雕見此人居然一開口便點穿了自己的來歷,頓時心中凜然,但是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將軍肯否留下名號,不然奴家回去也不好交差啊。」


  那人將背後的雙槍拔出,在手上挽出一個漂亮的槍花,然後如流星一般飛擲而出,直接插在兩顆樹上,居然將兩樹刺了個洞穿,槍尾還因為未消的餘力在微微的顫動,風聲拂過,發出猶如龍吟一般的聲音。


  「風過龍猶吟,血濺三十里,」花雕一看這雙槍,點了點頭,道:「原來是赫連將軍帳下安將軍,奴家知道該怎麼做了。」


  說完手中水袖一舞,雙足連點,已經消失在樹林之外,其餘的人,見領頭之人已走,再加上安彬一方如狼似虎地環伺,知道決計討不了好,紛紛退出樹林之外。


  安彬將長槍收回,叫人扶起已經昏迷的白羽諸人,數百人擁簇著安彬揚長而去。


  白羽悠悠的醒來,居然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木塌之上,一燈如豆,挑亮了整個夜晚,在燈光的掩映之下,一個雄壯威武的身軀,獃獃的看著手中一隻酒碗,正在出神發獃。


  得見此人,忽然白羽渾身巨震,脫口而出道:「義父。」


  赫連成虎忽然洒然一笑,自顧自地搖了搖頭,道:「小子,若不是你這句脫口而出的義父二字,恐怕我們已經是仇敵了,但是現在我卻再也硬不起心腸致你於死地,你說人生之中,這些父子之間的感情是不是有些奇怪?」


  白羽愣愣地看著赫連成虎,自己當年走投無路之時,是赫連成虎收留了自己,並且把自己送入了白虎節堂,姑且不論居心如何,但是若是沒有眼前的這個人,便沒有今日的白羽。


  這些年過去了,自己已經從一個少不更事小孩成長成了天下聞名的統帥,而自己的義父赫連成虎看上去卻少了幾分當年的豪邁,多了幾分歲月的滄桑。


  忽然赫連成虎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喝道:「當日我著你潛入白虎節堂卧底,便是要你潛伏在薛義的身邊,與我暗通款曲,為何這些年你卻從未與我聯繫過,你可曾記得你自己的使命。」


  白羽沒有想到赫連成虎說變就變,頓時渾身巨震,不知道為何,赫連成虎一出現,自己便如同在他面前矮上半截一般,或許無論是誰,無論取得多高的成就,面對自己兒時的偶像,總是免不了多了一份尊敬。


  白羽低聲道:「那是因為白虎節堂實在是守衛森嚴,我….我實在是….」


  「呵呵,」赫連成虎冷笑道,「若是旁人,我倒無話可說,但是你白羽是何人,這些年來,你做成了多少旁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若是你想用心與某聯繫,難道害怕沒有機會嗎?」


  白羽無言以對,只得低聲道:「白羽知錯了。」


  赫連成虎一擺手,冷冷地道:「這些年來,你倒是過得如意,連下青州數鎮,做起了名副其實的草頭王,春風得意的時候,你可曾想過你這便宜的義父嗎?」


  白羽更是將頭埋得更低了,道:「我這些年來實在是太過忙碌,所以根本沒有時間…..」


  「算了,」赫連成虎一擺手,道:「這些事情都可以不提,現在我只問你一句,你還當我是你義父嗎?」


  「義父對白羽恩重如山,白羽自當永世難忘。」


  「這就成了,」赫連成虎道,「若是我讓你投我帳下,為我效命,你可願意?」


  白羽忽然將頭抬了起來,緩緩地道:「請義父治罪,白羽恕難從命。」


  「哼!」赫連成虎將手中的酒杯一捏而碎,頓時碎片灑了一地,赫連成虎一語不發,離開了白羽的房間。


  一連幾日,白羽只顧養傷,但是卻沒有能夠離開房間半步,他知道赫連成虎是將自己軟禁起來了,卻不知道赫連成虎意欲何為,直到安彬親自來送葯,才敲開了白羽的房門。


  安彬親自將湯藥放在桌上,看著在床上正在運氣療傷的白羽,微笑道:「少爺這些日子過的可好?」


  安彬是白羽少時的偶像,所以白羽不自禁對安彬極為尊敬,當下連忙起身,笑道:「傷勢恢復地差不多了,敢問安將軍,我那幾個兄弟怎麼樣?」


  安彬道:「都已經快要好了,說真的,看到你們這些年輕人真好,當年我也曾有過幾個生死兄弟,」說到這裡,安彬忽然臉色一暗,道:「可惜現在剩下的只有我了。」


  白羽試探地問道:「義父他….還有你們怎麼來到中原的,又怎麼知道我…..」


  安彬道:「當日你為了救龍步飛那小子,潛入中原之後,將軍心中甚是憂慮,所以才親自來中原一趟,原本我們以為你們肯定會被程凌玉那小子捉住,到時候將軍便要親自出面,問程凌玉要人,相信這點面子,程凌玉不敢不給,誰知道你們小子跟程凌玉玩起了捉迷藏的遊戲,我們也陪著你滿世界的亂轉,一直沒有你們的消息,後來我們放在飛廉身邊的人告訴我們你等行藏已露,所以我們順藤摸瓜,救了你們一命。這都是將軍的意思,你昏迷的那些日子,將軍每日都來探視,可是後來你醒了之後好像和將軍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將軍才…..」


  白羽聽說赫連這般緊張自己,不惜與程凌玉翻臉也要保全自己,不由得心中一暖,問道:「義父他….這些年,義父還過好嗎?」


  「還不是那樣每日飲酒,將軍現在的身體不比當年,長此以往,唉,不說了,我們這些人勸了也是白勸,你是將軍的義子,有空好好勸勸他吧。」


  白羽點頭道:「我會的——義父今後有什麼打算嗎?」


  安彬嘆了口氣道:「時局變化無常,將軍雖然表面上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是心思細膩之極,極重感情,這些年來將軍在外人看來是龜縮在西南,偏安一方,但是誰又真正明白將軍的苦心,兩朝天子,一方是他的結拜義兄,一方卻又是他的君王,忠義不能兩全,將軍只好自我隱忍,不問世事,這些年來時局變化又快,將軍年事已高,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唉,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這葯趁熱喝了吧,不然涼了就不好了。」說完安彬轉身出門。


  又隔了數日,終於白羽聽說赫連成虎有請,不敢怠慢,跟著來人前去。


  白羽這才知道,赫連的部隊駐紮在一處隱秘的山林之中,赫連在山頂之上搭起一個簡易的涼棚,端坐在裡面,手中抱這一壇美酒自斟自飲,白羽走過去,坐在赫連成虎的對面,靜靜的等著赫連成虎垂詢,臉上不敢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


  可是一連赫連成虎喝了三壇美酒,卻沒有說話的意思。


  終於放下手中的酒罈,赫連成虎臉上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望著前方,道:「江山如畫,卻不知道是誰家的江山。」說完斜眼看著白羽,聆聽著他的回答。


  白羽恭恭敬敬地道:「自然是又能者居之。」


  赫連眼中放出凌厲的目光,沉聲道:「誰又是有能者?」


  白羽朗聲道:「上不愧蒼天,下無愧與黎民便是能者。」


  赫連成虎的雙目直直地盯著白羽,一字一句地道:「那當今天下,誰又是能者?」


  白羽抬起了頭,目光毫不避讓的與赫連成虎的相交,鏗鏘有力地回答道:「天下之事,自有天下人定,白羽雖不才,但也曾有扶危濟困,上報國家,下安黎民之志。」


  赫連成虎連聲喝道:「一將成名萬骨枯,若是你不幸身敗名裂,慘死戰中,又當如何自處!」


  白羽道:「為平生之志,九死不悔。」


  赫連成虎虎目死死盯著白羽,似乎看白羽是否言不由衷,隔了不久,忽然長嘆一聲道:「若是旁人說這話,我當一笑了之,但是這一年來,你定琅琊,奪青州,揮師長江,倒也有些氣魄,漸漸地有些人君的模樣兒了,即便是今日虎落平陽,但是卻依然不墜其志,確實有說這幾句話的底氣。」


  白羽連忙站起來,一揖倒地道:「這都多虧義父的栽培。」


  赫連成虎一擺手道:「當年我讓你如龍驤,自然是有我的用心,你不必謝我。」


  白羽微笑道:「但是當你若是沒有義父的收留,白羽恐怕早已在雪地之中餓死了,哪有今天這般模樣還能和義父在此把酒言歡。」


  赫連成虎這才將酒壺扔給白羽,高聲喝道:「喝光它!」


  白羽哪敢怠慢,咕噥咕噥將一壺酒盡其下肚,這赫連成虎的烈酒果然不比非常,白羽頓時有些感覺臉色酡紅,頭重腳輕起來,赫連長笑道:「醉卧美人膝,醒握殺人劍才乃是人間快事,我兒果然像我,不枉我將手中十萬兵馬盡託付與你。」


  「什麼!」白羽以為自己醉意朦朧,沒有聽清楚赫連成虎的話,頓時渾身一個激靈脫口而出道。


  赫連成虎微笑道:「怎麼,我膝下無子,你是我的唯一的親人,我打下的地盤遲早要盡託付與你,前日我原本試探與你,原本讓你在我軍中在磨練幾日,今日看來,你比我想象中成熟多了,我的那些孫子們託付給你,我也放心了。」


  白羽啞然道:「那,那義父,不行,義父你…..」


  赫連成虎擺了擺手道:「龍步飛起兵襄陽,你起兵琅琊,天下間早已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世界了,我們這些老頭子,早已不中用了,還戀棧權位,不肯放手的話,也沒有多大的意思了,還不如讓你們放手一搏,看看今後天下到底是何人主宰沉浮。」


  白羽頓時覺得口舌笨拙,支支吾吾地道:『可是….可是…..』


  赫連成虎站了起來,眺望遠山,道:「當年我第一次見你,你雪山葬母,我便知道你心中懷有奇志,日後定然非池中之物,今日果然所料不差,這些年來你所作所為,我也看在眼中,用兵之奇之險,也盡出乎我的意料,白羽啊白羽,始終是會變成一頭翱翔於九天的雄鷹,又豈會屈居在別人之下,當日我想讓你為我用,是我想當然了.……」


  說完赫連成虎自我解嘲地搖了搖頭,「與其如此,還不如讓我赫連為我兒憑風借力,我手下十萬兵馬雖然不才,但是當今天下,除了當日橫行天下的龍驤虎騎之外,我眼裡面還沒有看得上的對手。」一語至此,赫連成虎臉上傲然。


  或許幸福來得太突然了,讓白羽有些措手不及,白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穩定了自己的情緒,沉聲道:「多謝義父的美意,只是這份大禮,白羽不能接。」


  赫連成虎微微一怔,旋兒笑道:「你定然是以為我誆你,也罷,但是我赫連說話,一個唾沫便是一個釘子,絕無反悔之意,江山多變,我早有隱退的意思,只是一直沒有值得相信的人,能夠接過我這攤子吧。」


  白羽搖了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若是我接過了義父的十萬兵馬,定然少了白手起家的意味兒,有些事情,不在乎結果,而在於其中奮鬥的過程,白羽不想借他人之力,成自己之名,所有的一切,白羽都希望依靠自己的雙手,一點點的從零開始,那樣會讓生命變得更加有趣。」


  赫連一愣,沒有想到白羽居然還有這等志向,獃獃地看著白羽三分鐘忽然仰天長笑,道:「我兒果然長大了,是啊,這旁人送的東西有什麼好珍惜的,只有自己歷經磨難得到的,才有趣得緊,也罷,也罷,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便不再多說,我便成全你。」


  白羽在此拱手,道:「多謝義父。」


  赫連成虎頓了頓,道:「不過,為父還要提醒你,在用兵之道上,義父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你的了,但是白羽,你性格中致命的弱點便是太過重義,若是此秉性不改,遲早要後悔莫及的。」


  白羽點了點頭道:「義父你說的是他嗎,我知道該怎麼做。」


  赫連成虎一愣,才道:「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是我多言了。喝酒,喝酒。」說完,從身後又掏出美酒,兩人借著月色在山頂一直痛飲,天色漸漸開始發亮,赫連成虎道:「我經過了數日的抉擇,原本打算將兵馬託付給你,但是既然你不納,我便無話可說,我今後身份依然便是大顯的臣子,而你的則是大顯人人得而誅之的叛逆,來日若是我兩遇到,便沒有這般的好相與了。」


  白羽道:「孩兒知道,來日若是遇上義父,孩兒自會退避三舍,絕不與義父交鋒。」


  「不必!」赫連成虎大手一揮,「若是在戰場上能夠與你大戰三百回合,倒也算是人生快事,你不必留手,因為只要你稍有猶豫不決之心,我便會乘機而入將你殺得片甲不留。」


  白羽看著眼前的義父,心中不禁感概,也許當真有一日,自己會與這位老將軍決戰沙場,若是那日,自己當如何自處呢?

  赫連將手中一壇美酒一飲而盡,道:「吾兒,今日你解了為父的心結,我原本想避世退隱,看來是不可能的,也罷,也罷,就讓天下人見識見識,我赫連成虎並沒有老,我手中的大刀,依然能夠痛飲天下英雄的鮮血。」說完將酒罈扔了過去,道:「這一杯是為老爹我感到如釋重負,渾身輕鬆舒泰而喝的,乾杯!!」


  白羽仰頭干盡,大聲道:「義父,無論來日如何,你我便是一輩子的父子,即便孩兒來日死在義父手中,孩兒永遠也是您的兒子。」


  「好好好,我赫連沒看錯你!有骨氣,有志氣!」兩人又開始一番痛飲,直到天色大亮,白羽已經有些昏昏沉沉,但是赫連依然精神矍鑠,沒有絲毫的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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