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古代的學堂是什麽樣子呢?
陶家的早飯也算不上多麽奢靡,卻很豐富精致。飯堂裏,長方的黃花梨桌子上擺著各色菜肴和精致的點心。
香噴軟糯的三蒸肉,晶瑩剔透的月牙燒麥,滑嫩可口的香芹滑蛋,清脆爽利的蝦子冬筍另放著潔白暄軟的玫瑰搽穰卷兒,淡紫色的棱角糕還有紅紙墊底的果餡壽字雪花糕。並五色醬菜數碟。中間是一大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和蒸包子。
沈瀾衣下巴險些掉下來,此刻更是深深感受到了自家與陶家的貧富差距。自家一頓午飯都沒人家早飯豐盛呢。
陶家規矩,用飯前須得長輩先入座。陶然拉著他,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
大約陶父陶母還在梳洗,沈瀾衣又起得早,此刻有些犯困,小小的打了個哈欠。四周環看了一圈,拉了拉陶然的袖子。
“怎麽不見你弟妹?”
陶家還有兩個庶出的子女,這個沈瀾衣是知道的,從前來玩的時候見過。所以今日才好奇,怎麽不見他們來吃飯。
“遲了。”陶然言簡意明,語氣淡淡的。似乎對這兩個弟妹並不是很關心。
哦。沈瀾衣早習慣了他這樣子,也沒在意。這時,從外麵傳來急急忙忙的腳步聲,然後是一個三十左右的女子,帶頭走了進來,後麵跟著丫鬟,婆子抱著兩個孩子。
那女子便是陶家最得臉的白姨娘了。沈瀾衣撇嘴,連著生了兩個孩子,能不得臉嗎?
白姨娘進了屋子,叫人把兩個孩子放下,領著站到陶然旁邊。福了福身子:“見過少爺,沈公子。”
陶然隻點頭應了一聲,再無他話,不過沈瀾衣倒是要還個半禮,這又不是她家姨娘,自己門檻又比陶家低,所以,也得當半個長輩來看。
雙方見過禮,白姨娘小步走到桌子邊,低眉順眼的站了。不再出聲。
陶父陶母恰好此刻出來了,兩人徑直走到主位坐了,陶父抬眼看了一下沈瀾衣,道:“入座吧。”
“是!”陶然應了一聲,拉著沈瀾衣坐到了陶父旁邊,那兩個庶子女,一個五歲,一個三歲,都讓婆子抱著入座,規規矩矩的不敢亂動。
安安靜靜的吃完了一頓早飯,期間陶母還給她添了幾回菜,沈瀾衣都低聲謝過。陶伯母對自己,一向是很好的。從未因為身份輕視過。
吃過飯,兩個小的就又叫抱回去了。陶然拉著沈瀾衣坐上了門口的馬車,搖搖晃晃的往私塾去。
上了馬車,沈瀾衣的本性一下子就暴露了,歪歪扭扭的靠在馬車裏。陶然坐得筆直,微微側目,看了一眼毫無形象的人。
“我教過你什麽?”
沈瀾衣微微坐直了些,小聲嘀咕:“直男!”
陶然:“?”
沈瀾衣占了句嘴上便宜,心裏美滋滋的。忍不住掀開簾子去看那窗外的街景,忽然一行人騎著高頭大馬疾行而過,沈瀾衣隻看到頭前那人的一個側臉。便已經是驚住了。
如古希臘神邸的雕塑一般,立體深邃的側影足以讓所有見過的人,牢牢刻在心裏。沈瀾衣不住的回味剛剛一瞬而過的側臉。直到,眼前不和諧的出現了一隻手。
“幹嘛?”被打斷思路的沈瀾衣不大樂意的拍開了。
“你那般神情,我還以為你中邪了。”陶然一本正經的說這話,臉上一絲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沈瀾衣嗬嗬笑了兩聲,問道:“剛剛那些是什麽人?如此大膽,敢在鬧市縱馬?”
也不知陶然看見他們沒,反正張口便解釋道:“應該是西疆的將士,來收糧草的吧!”
“可是,咱們離西疆不算近吧。”沈瀾衣隱隱約約記得以前有人提過,西疆距這裏,有千裏之遠呢。
“那邊冬日裏本就貧瘠,他們應該也是沒法子了。比起從京中調運糧草,這裏,已是最好的選擇了。”
聽完陶然的解釋,沈瀾衣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伸了個懶腰“隨意吧,反正我是打死不會去西疆的!”更不會從軍!
馬車搖晃了約莫兩刻鍾,便到了學堂門前,下人恭敬的將兩個人扶下馬車,遞上了沈瀾衣的書袋,才駕著馬車離開。
衛夫子因在城中開著私塾,是以家中排場很廣,占地麵積也是城中數得上的,從前院回廊穿過二門,再過了小花園,便是私塾了。他們今日來的很早,衛夫子正坐在書房門口等著呢,手中一把戒尺油光發亮。看的沈瀾衣心中莫名心慌。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陶然拉著她走過去,行禮:“恩師。”
沈瀾衣跟著上前,跪下,規規矩矩的磕了頭:“學生沈瀾衣見過老師。”
衛夫子點點頭:“起來吧。”
沈瀾衣起身,接過陶然剛倒好的茶水,捏著有些發燙,但也不能著急遞出去,再次恭恭敬敬的跪拜下去,將茶杯舉過頭頂。
“請師父用茶。”
衛夫子不急不忙的接過茶碗,喝了一小口,正式認下了這徒弟。
沈瀾衣謹記陶然的吩咐,不敢起身,聽衛夫子的教導。
“欲真為一君子,必知規禮,知其為人,知所正者,何謂邪之,何事當為,所不當為,何言之曰,何言不當言。與何人交,欲修法,遠小人,戒身不善之性。知否?”
沈瀾衣眼睛轉圈圈,腦袋略暈,不過最後兩個字聽懂了。趕緊說了一句萬金油:“學生知道了。”
衛夫子大約也沒想到沈瀾衣會不懂裝懂,聽她語氣真誠,還覺得她有一些可塑性,就讓她起來了。
“今後跟著你師兄們,要好生學習,不得偷懶,知道嗎?”衛夫子一生勤儉,深信學無止境四個字,所以最恨的就是有人讀書不上進。
“是。”沈瀾衣苦哈哈的應了一聲,心道完了,以後想睡個懶覺隻能是可望不可即的小夢想了。
進了書屋裏,沈瀾衣的課本是早就備好了,位置也安排在了陶然後麵,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
沈瀾衣看了一眼桌子上厚厚的三本書,立馬就扭過頭,紮眼,就這三本就趕上高中文理全套了好嗎?最關鍵的是,這些書裏,完全不可能有什麽圖片啊什麽的,肯定密密麻麻的全是字啊!全是字啊!
“這三本,暫時恩師還不會讓你學,今日要考前日的課題。你還跟不上,這兩日,便先將蒙律默寫下來吧。”陶然隨口說了句,自以為對沈瀾衣來說已經是很簡單的事了。
沈瀾衣不可思議的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知道蒙律有多厚嗎?”
我這是手,不是機器啊!兩天抄完就廢了你知道嗎?!
陶然冷靜的回了一句:“可以修身養性。”
是啊,還能鍛煉手速呢。沈瀾衣徹底沒了脾氣,看著陶然一臉沒商量的樣子,認命的坐下,磨墨,鋪紙,落筆。
天本穹蒼,地野茫茫,浮石亂象,割據一方;白雁初始,銜音安康,五光十色,小竹微藏;陣之不明,法之無度,玄陰落黃,言道幺幺……
蒙律,乃是北威國幼子啟蒙的一本書,講述的整個大威的曆史,沈瀾衣從前跟著師傅在山上的時候,自己看過。也很驚歎於這個朝代的神奇。
不過,看著很過癮,抄起來就不是那麽舒服了。
兩日後,沈瀾衣捏著酸疼的手腕,將厚厚的一遝紙交給了陶然。
陶然瞄了一眼:“重寫!”
沈瀾衣的手僵了一下,你敢再說一遍不?!
許先好奇的過來看了一眼,寫的倒是夠真誠,滿滿當當的,隻是這滿篇的字跡,著實不怎麽美觀。
“陶師弟說得不錯,你啊,還是在寫一遍吧。”許先好心的給她科普“若是讓師父看見了,可不止是重寫一遍那麽簡單了。”
沈瀾衣淚流滿麵的靠過去:“許師兄救我!看在咱們從小一起捏泥巴的份上。”
許先憋笑:“師父最恨代筆,你啊,還是老實一點吧。”
陶然麵無表情的把人拉回來:“站沒站相!”
沈瀾衣剛想反駁,李文李晗兄弟兩個走了過來,這兩個一個是知縣的兒子,一個是縣丞的兒子,因著是本家,關係也近,從小親兄弟一樣長大。感情很是不錯。
這兄弟倆,也是學堂裏除陶然外身份最尊貴的兩個了。
“這就是新來的小師弟,還以為會是個小孩子,沒想到這麽大了,竟還是個目不識丁的主,倒有臉在這裏現眼了。”開口說話的事李晗,他向來跋扈慣了,得罪了不少人,不過因為他父親的身份,沒人敢說什麽。
沈瀾衣撓撓頭,她何時得罪了這李家兄弟了。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做事風格,還有惹不起的身家背景。沈瀾衣隻能做小伏低:“是,師兄教訓的是,瀾衣今後一定向師兄學習。”
學習什麽?飛揚跋扈的性格?還是不學無術的作風。許先眨眼,總覺得瀾衣話裏帶刺。
不過李晗倒是沒感覺出來,反而是沈瀾衣恭敬的態度讓他很滿意:“這還差不多,瞧著你還算順眼,以後就跟著我吧。”
沈家也算在當地有些名望,讓這小子做自己跟班,也不算吃虧。
沈瀾衣還沒說話,陶然站了出來:“跟你?想多了。”
“陶然!這沒你的事!別多管閑事!”李晗威脅道。
陶然絲毫不受他的影響,淡淡的說道:“受沈伯父所托,不敢怠慢。他,有我負責,就不勞你多費心思了。”
沈瀾衣心頭升起一股被圈養的感覺,奈何身份不夠,沒資格跟人家叫板。被圈養就被圈養吧。抱大腿的滋味還不錯。
沈瀾衣明智的退到陶然身後,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李晗最是瞧陶然不過,陶然也素來不和他們來往,如今為沈瀾衣一人起了衝突,眼瞧著李晗要動手,卻被李文攔住了。
“哥?怎麽了?”
李文看了一眼陶然,道:“學堂之內,不可胡鬧。”
李晗憤憤不平的瞪了一眼陶然:“算你運氣好!”
一場虛驚過去,陶然捏了一下沈瀾衣的手:“以後別惹事。”
說完,出去了。氣得沈瀾衣在他身後憤怒的豎起了中指,老子剛抄完書,你這是人幹的事嗎?不是自己手不心疼嗎?
許先好奇的問:“這手勢何意?”
臥槽!沈瀾衣迅速收回手指,正經嚴肅的誤人子弟:“誇陶師兄有大家風範!”
哦,原來是這樣。許先點了點頭。現學現賣的朝她也豎了個中指:“知進退,你也很棒。”
真是十分會活學活用。
沈瀾衣打落牙齒和血吞,艱難的吐出了兩個字:“謝謝。”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