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談談人生與理想
不一會兒,悅丘的隨從就拿了一個酒囊酒囊過來,恭敬地給莊華和月球的酒碗裏斟上七分滿,明明奶白色的酒液卻給人一種清涼透徹之感,微微的奶香從酒中散發出來,勾得人酒癮就上來了。
“馬奶酒?”莊華問悅丘。沒想到這個世界這個時候就已經有這種酒了。
悅丘心中驚訝,點頭道:“不錯,正是馬奶酒。”這種酒還是他買的一個戎狄奴隸釀造的,因為釀造不易所以知之者甚少,這種酒也並不出名,沒想到莊華隻是一見之下卻能叫出它的名字,“莊華果然見多識廣,甚少有人知曉此酒。”
穿越前自己家的冰箱冷藏室裏就有那麽一瓶內蒙一個朋友自己釀的送來給她的馬奶酒,和市麵上賣的那種清如水似的馬奶酒不同,朋友送她的正是像奶一般的顏色,醇厚卻烈如刀割火灼的口感,她都舍不得喝,知道穿越前離開家還有大半瓶,向來是便宜唐啟那混蛋了。
莊華道:“曾有幸得到朋友款待罷了,還一直遺憾再不能一嚐美酒,悅丘倒是給了我一個驚喜。”說著,端起碗豪飲一口,嘴裏頓時像起了火一般,又像有無數利刃在口腔裏割剮,又帶著奶香和淡淡的甜味,喉嚨一動,那如火的感覺順著喉嚨直入肺腑,莊華額頭上再次起汗,身體也由內而外的暖和了起來。
悅丘有些目瞪口呆,這就便是他認得的最好酒之人也不敢這麽喝,不像其他酒那樣慢慢回勁,這酒是一入口就酒意衝頭,舌頭嘴巴喉嚨到肚腹,一路燒過去,仿佛燎原之火,能讓人久久回味,既恨又愛。
他略帶對莊華說道:“此酒甚烈,慢飲為宜。”
莊華從頭至尾都一副淡然之色,又喝了一口,對悅丘說道:“北地之人生性豪爽粗獷,人是如此,酒亦是如此。初飲此酒者定是不習慣的,因為酒勁太過猛烈,口感如刀割一般,不過……”莊華扭頭看著一臉興致聽著她說話的悅丘,“長痛不如短痛,滿斟細酌的避其鋒芒還不如來個痛快,否則失了最初的猛烈滋味,還不如喝水酒,至少口感清淡順口。北方本就寒冷,此酒亦是為了讓在冬季雪原中的人暖身提神的。”也許是喝了酒,莊華的情緒放鬆了許多,略帶調侃的看著悅丘說道:“江南的和風細雨,可懂得塞北的烈烈豪情?”
悅丘不介意的笑笑,“莊華對於戎狄倒是熟悉,而且,不似其他肇國人一般仇恨戎狄人。”
莊華一口飲盡碗裏剩下的酒,不客氣的拿過酒囊給自己又倒了半碗,她知道自己的量,這酒再喝的多了她就會醉了。“關於戎狄的事我不過是道聽途說。仇恨……事不關己就很難感同身受,就算聽說再多關於戎狄人如何殘暴凶惡,我並沒有接觸過他們,既無恩怨,如何仇恨。”
莊華這一番話不可謂不冷漠,因為事不關己,所以不關心。悅丘看著莊華的目光中有了一絲不同的色彩,他很好奇,若是事關己身了,“他”又會如何,於是他問了出來:“若是莊華的親人家屬遭到戎狄人的欺淩了呢?”
莊華看了悅丘一眼,在這個世界,“我孤身一人,無親無眷。”所以這個問題不存在。莊華回答完覺得自己今天的話實在太多了,言多必失,她是不是該適可而止停止這個關於她對待“國際糾紛”的態度的話題?
悅丘卻偏要究根追底,“若是雁容呢?”
“雁容。”莊華好像在無意義的重複著,喝了一口碗裏的酒,讓那刺激的口感再一次刺激著腦袋的神經,“我會為她報仇。”
“若是力所不及該如何?”
“我會比他的仇人活得久,耗死他。”
“若是有性命之危呢?”
莊華不是很理解悅丘這個問題的含義,疑惑的看著他,悅丘又道:“若一早便得知,報仇必有性命之危,你還會去為她報仇嗎?”
莊華愣了愣,良久,並沒有回答,嘴角仿佛帶著一絲弧度,搖了搖頭。
悅丘不知為何心中有些怪異的失望感,或許他覺得莊華不應該是這樣的,但其實,他們也隻是見過兩次麵而已,算不上熟悉,更別說了解了。所以莊華的坦誠還是給了他一些震動。
莊華看著悅丘的酒碗裏的酒分毫沒少,便舉起自己的酒碗,對悅丘說:“不嫌棄的話,同飲如何。”
悅丘應邀端起酒碗,正要喝,莊華卻把自己的酒碗碰了過來,陶碗的碗邊相碰,發出並不清脆的響聲,莊華在悅丘疑問的目光說道:“幹杯。”
悅丘一笑,也用碗輕輕回碰了一下莊華的碗,學莊華的話說道:“幹杯。”
雖然他沒聽說過“幹杯”這個詞,但是看莊華的舉動應該就是邀請的意思,悅丘覺得很新奇,似乎和莊華在一起的時間總不會無趣。
不一會兒,那邊的烤肉好了,隨從用盤子盛了最好的部位的肉送了過來,莊華在烤肉的味道靠近過來的時候有一種想逃跑的衝動,但最終克製了下來。
她已經很努力的克製了,但是可不可以把那盤東西拿遠一點呢?莊華這麽想著,但是什麽也沒說,人家請客全程包完包吃包喝,她還有什麽理由不讓人家吃肉?
隻是她的目光未免太“熱切”了,悅丘把盤子往她麵前推了推,“莊華,請。”
莊華下意識的身子後仰了些,拉開與那還殘留著很新鮮的腥味的烤肉,端起酒碗把裏麵最後剩的不多的酒一口喝進去,才感覺好了些,衝散了充斥在鼻腔裏的腥味,放下酒碗對悅丘說:“悅丘不必顧我,我等下一份就好。”
後悔啊,嘴賤說什麽要吃飯,好了吧,自己說要吃飯,人家弄好了總不能告訴人家不吃葷吧,這荒郊野嶺的,萬物枯敗的,上哪弄份素的。莊華隻覺得自己開了個好大的腦洞……
悅丘不勉強,莊華看著空空的酒碗,突然覺得小酒杯或者酒樽的妙處了,一杯酒就可以嘬好久,還不用擔心醉的問題,那麽點量,誰會醉。
“帶了冰燒雲過來嗎?”莊華神色自若的問道,其實暗自汗顏自己好龜毛,屁事真多。
悅丘也意識到馬奶酒這樣的烈酒不能多喝,於是馬上讓人換了冰燒雲過來,又換了酒具,早上在驛館裏喝酒時用的那種小酒杯,拿在手裏精致小巧,似玉似瓷。
旁邊並沒有人伺候,於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莊華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看見悅丘的酒杯空著,又自作主張給悅丘的酒杯斟滿。
一時無話的氣氛實在尷尬,莊華很快就想出了話題,說道:“悅丘是靖國悅氏的人?”
能讓柏緹說出久仰的世家,會很有話題的聊點吧。
悅丘眼中寒芒閃過,依舊保持著淡淡的笑容道:“不錯,之前並非故意隱瞞莊華,莊華不要怪罪。”
莊華淺飲杯中酒,道:“人怕出名豬怕壯。”
悅丘笑容綻開,“不錯,不錯,人怕出名豬怕壯。真不知莊華哪來如此詼諧的言語。”
“看來靖國悅氏很了不起。”莊華淡淡的敘述著,絲毫沒被悅丘的笑影響到。
“莊華難道不知道?”悅丘收斂笑容好奇道。
“我得知道?”莊華反問。
悅丘像是不甘心的強調道:“天下名士,靖國悅氏十有其三,莊華不曾聞?”
莊華點點頭,“現在聽說了。”莊華也覺得其實靖國悅氏應該是很有很有名的那種存在,成為了一種人盡皆知的存在,像習慣一樣融入到了人們的傳承中,像吃飯睡覺一樣融入人們的思想和記憶,所以才沒人特意的提及過,既然沒有人特意特郭,她自然不會知道,
莊華瞬間化身腦補帝,並且神奇的腦補出一個差不是真相的結論。
悅丘有點不可思議,難道“他”真的如傳說中的那樣是隱士弟子,所以才如此不諳世事,還是,裝的?悅丘不能猜測,隻能等以後再觀察。
這時,莊華的那份烤肉也上來了,莊華無奈的把視線轉向別處,正看見自家護衛擔憂的神情,看來是擔心她什麽都不吃餓著了回去會被雁容罵(……)。
莊華是絕對餓死也不會吃這個腥味這麽濃的肉食的,於是在原來世界練就的“神侃功”大發其威,各種人生與理想一通聊下來,不僅莊華盤子裏的肉文絲未動,悅丘盤子裏的肉也沒少多少,倒是酒下去不少。
最後,莊華覺得自己極限到了,提出回城,這場不算成功的秋獵活動圓滿結束……
由於酒喝得過了,莊華是沒什麽精力回城了,於是同悅丘一起回了鹿和驛館。莊華一回屋子,就一身塵土的撲倒在榻上,睡過去了,讓伺候的隨從束手無策的,要是讓雁管家知道了他們是這麽伺候的先生,回去會不會被扒一層皮。
這麽想著,一個隨從大膽的靠近了莊華,微微提高聲調喚道:“先生,先生,醒醒,您還沒洗漱更衣。”
莊華睡得不死,因為她的腦門正一蹦一蹦的疼著,所以隨從喊她的名字第一聲她就醒了,隻是太乏才沒馬上起來。
莊華睜開眼睛,起身扶額坐在塌邊,吩咐那個叫她的隨從說:“去準備吧。”一頭一臉的灰塵,她自己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