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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螺絲釘再小也有大用途

  海上的夜晚總是伴隨著習習海風,若是盛夏,定然是使人身心舒暢的,但是,現在正是一年之末,正逢寒冬,即使海上不下雪,但是不代表天氣就不冷。


  於是某個被吊在船外已醒來多時的倒黴鬼,渾身被綁的跟一顆粽子似的,嘴巴裏還塞著不知道原來是作為什麽用途的布團,滿眼驚恐地隨著海風的吹拂搖來晃去,瑟瑟發抖,仿佛下一刻就會掉進此時看上去如同一片黑墨一樣的冰冷海水裏。


  他隻希望繩子把他綁得牢一點,繩結係得緊一點,別讓他掉下去。在此前,他曾親眼見過被水匪丟進海裏的一個人被一條長著滿口尖利巨齒的大魚一口咬住身體拖進了深深的水麵下,隻留一抹血紅,不一會兒,這一點血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個人就仿佛從來沒存在一樣,明明,前一刻他們還在一起相互冷嘲暗諷、互相使絆。


  那段記憶對他絕不算好,但同時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在這條船上,無處辯理,什麽也沒有活著重要,因為除了這條命,他們真的什麽也沒有了。


  那個被魚吃掉的人隻是因為說了一句埋怨的話得罪了一個水匪,就被丟進海裏了,而且無人施以援手,水匪們還在甚至打賭,猜他能堅持多長時間才被會被吃人的,水匪們稱之為蛟鯊的大魚拖走,但是水匪們沒一個贏了,因為那個人被投下海還來不及說一句整話就被那條大魚拖走了。


  他很後悔,為什麽白天要因為一時意氣捉弄那個年輕人,可是現在後悔有用嗎?不、不、有用!那個年輕人的同夥沒有把他扔進海裏就說明還有緩和的餘地!

  他激動起來,隻要不把他扔進海裏,讓他做什麽都行!

  忽然,他感覺到有人在往上提吊住他的繩子,不過四五下,他就被提上了甲板,被人毫不留情的摔在甲板上,發出“嘭”的一聲悶響。


  他顧不得身上還被捆綁著,嘴裏還塞著布團,拱起身子跪在地上也不看前麵有沒有人就連連磕頭,腦門與木製的甲板接觸發出“咚咚”的響聲,可見他磕得有多用力。


  “不想死就停下你尋死的舉動。”年輕人清朗冷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嚇了他一跳,也讓他想起來這是在水匪的船上,萬一動靜太大引來水匪就完了。於是他頭昏腦脹的跪起來,笨拙的轉身,麵向年輕人,頻頻哈腰討饒。


  戚縉麵無表情的打量著麵前卑躬屈膝毫無尊嚴可言的人,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個樣子,隻是自己與他不同的是,自己勝負仇恨不敢早死,他則是為了活著,要不是遇到莊華,恐怕活著對自己而言就真的一點樂趣也沒有了吧。戚縉探視的目光讓跪在地上的人出了一身冷汗,直到他快要發抖了,戚縉才說了第二句話:“為我做一件事,下船之後送你一個百姓戶籍,五百金,良田百畝。”


  也許是戚縉的話太直白讓他反應不及,或是這一份獎勵太過驚喜而讓他呆怔住了,總之,戚縉眼裏,麵前跪著的人瞪大了細長的眯縫眼,一動不動的跪在那像根木頭樁子,樣子顯得可笑極了。


  戚縉也不著急他的回答,極有耐心的等待他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涼風吹過,那人使勁的點著頭,眼睛裏滿是驚喜的光芒。戚縉的條件對她來說太誘人了,光是百姓籍就足以使他為之賣命了,更別說還有那麽豐厚的附加條件!一個渾渾噩噩的人一旦抓住一點希望的光芒,就會死死攥住,即使死也不放手。


  戚縉見他點頭了,走過去抽出靴子裏別著的匕首,割斷了他身上的繩子,“你叫什麽?”


  “小的名叫勾,公子隨意稱呼就是。”勾擺脫了繩索扔了嘴裏的布團,再次跪在迄今麵前恭恭敬敬的說道。


  戚縉收了匕首,冰冷的目光掃了他一眼,“知道為何我會選中你?”


  勾道:“小的不敢妄自揣測公子之意。”


  戚縉勾了勾唇角,“因為你機靈,因為你膽小,因為你是個小人。記住了嗎?”


  勾立即心領神會,“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機靈膽小的小人,不管這個勾是個什麽樣的人,戚縉說了,他就必須是這樣的,而且這跟勾本性很相近,裝起來並不困難。唯一一點不同就是膽小吧,趕在水匪眼底下耍花招,還敢這麽幹脆地答應戚縉的差遣,怎麽也不像個膽小的人。惜命不等同於膽小,膽小的人未必怕死。


  戚縉不怕勾會反水倒打一耙,沒有戚縉的利用,他一文不名,如果他想靠著出賣戚縉來博得水匪的好感,那就太可笑了,一個為了自身利益會出賣前主的人誰會信任他,而且,水匪給他的不會比戚縉的允諾更多,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不答應恐怕戚縉會馬上把他丟進海裏。


  至於戚縉會不會實現今日的允諾,這不是夠該考慮的是,小人物自有小人物的一套見解,戚縉說“下船之後”,那麽就說明這艘船上定會發生一場變故,期待水匪會保護他們這些俘虜,做夢!還不如一早就向水匪的對立方投誠,不論輸贏,至少那是自己希望的,戚縉允諾的那些東西對於勾來說不是最後的結果,而是一條引燃他心底想要反抗現狀的火的引線。


  戚縉知道自己找對人了,揮手道:“起來吧。”然後問道:“你對這條船的了解有多少?”


  勾起身回答:“出了沒進過上麵的船樓,這條船上的邊邊角角小的都一清二楚。”諂媚的語氣當中不乏炫耀之意,他是第一波被擄上船的人之中的一個,他的原主人在反抗之時被水匪殺了,同行的仆役也沒剩幾個,他是剩下的人當中地位最高的一個,他會來事、識眼色,水匪們對他很滿意,故而他可以去的地方就比別人多太多了。


  戚縉眼中閃過異色,他隻是隨便問問沒想到竟有如此收獲,於是從懷裏拿出一張絹帛和一個碳條,遞給勾,說:“把你知道的地方都畫出來,盡量詳細。”


  以碳條繪圖是曾用過的,戚縉混進今天在悅丘手下被俘的下人的幫助下混進俘虜堆裏,第一件事就是繪製這艘船的構圖,故而隨身都帶著工具,既然勾知道這艘船的詳細情況,戚縉就把這項任務交給他了,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戚縉已經決定用勾來做事,就會以予他一定信任。


  勾連忙接過戚縉遞過來的東西,連聲答應:“小的明日一早就會給公子一幅詳細的圖。”


  戚縉點點頭,又遞給勾一顆拇指指甲大的蠟丸,說:“有機會把這個蠟丸遞給船上一個身形消瘦,左手戴著手套,短發齊耳的公子,我不知道他在哪,所以需要你去找,若是在明天日落還遞不出去,就把它毀了扔進海裏,都記住了嗎?”


  勾字句不落的把戚縉說的話記得牢牢的,點頭答道:“小的記住了,小的辦事公子放心吧!”


  戚縉沒再交代什麽,轉身走進了黑暗裏,消失不見了,勾卻還停在原地好一會才離開,回去底艙的時候還遇上了兩個巡夜的水匪,勾一通告饒帶拍馬屁,兩個水匪就睜一眼閉一眼的放過了勾,像這種最底層的水匪,隻需要恭維就可以收買,因為越是地位低下的人越需要來自他人的認同和尊敬,哪怕隻是表麵。


  比起底艙和甲板上的靜謐,船樓二層上盡頭的那間裝飾富麗堂皇的房間裏可謂是載歌載舞,歌舞升平了。


  美人輕歌合酒飲,華燈似錦伴君眠。


  莊華醉眼微醺的看著庭中翩翩起舞的一眾美人,手裏的金樽微微搖晃,酒液點點灑在月白色的長衫上,暈開一小片水印。


  “莊華,你醉了。”悅丘眉頭微皺,從莊華手裏拿過金質酒樽。


  “還好。”莊華吐字清晰,目光又恢複一片清明,回視著悅丘,伸手去夠被悅丘拿走的酒樽。


  悅丘手往旁邊一撤,莊華抓了個空,不過轉眼,悅丘的軍尊就被莊華拿在手裏了,自顧自的斟滿酒,一飲而入。略顯清涼帶著薄荷香的酒液進了肚,莊華覺得身體都輕便了許多,不知道是第幾次的讚了一句:“好酒!”


  天養爽朗的笑聲傳來,道:“莊華,隻要你入我金渺島,這酒你隨時喝隨時有,怎樣,考慮考慮?”


  莊華往天養的方向看去,看到天養上身的衣服隻剩一隻袖子掛在身上了,旁邊幾個容貌嬌豔的女子還在挑逗的扯動那岌岌可危的衣服,莊華搖了搖頭,“不考慮。”


  “為何?難道莊華瞧不起我?”天養不悅的說道。


  莊華側身躲過悅丘來奪她酒樽的手,敘事酒精作用反應慢了許多沒躲開,酒樽還是被悅丘給拿走了,莊華之好無奈的,拿起了桌案上的酒壺,直接往嘴裏倒酒,聽見天養的問題,抱著酒壺在懷裏以免悅丘再來搶走,毫不為意的回答說:“英雄莫問出處,誰瞧得起誰,誰又瞧不起誰啊。世家子弟萌祖上之蔭,豈不知其祖上亦憑自身本事爭來後世子孫榮耀,你是他過去,他是你未來。”


  莊華的話說完,就又喝酒去了,全沒注意到,悅丘和天養在她說完這番話時,看向她的眼神變得幽深而又炙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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