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大男孩程雋的懺悔
“但是我為什麽要給他們?”莊華一句話澆滅了青繁眼中燃起的光芒。
青繁從沒有一刻心裏這樣難過,她以為莊華是個好人,知道莊華說出這句話之前,她還是在心裏認為莊華是個好人,這一切不過都是為了救人,畢竟莊華沒有直接的傷害到任何人,但是這一瞬,青繁的心底發涼,有種的感覺麵前這個人陌生的仿佛從未認識過。
這個自私又冷漠的人,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莊大哥。
“你怎麽變得如此……如此冷血。”青繁絞盡腦汁才找出了一個不太露骨的詞來形容莊華,莊華從青繁手裏拿過細刀,在程葳蕤纖細的脖頸上比劃了一下,“我向來如此。”
“可是當初在船上你救了我,而你以身犯險就是為了來就我師兄……為什麽不肯救一救程姐姐?程姐姐也是因為我們的事情才落得現在這般地步啊!”青繁有些控製不住的提高了音量,莊華將食指比在唇上,“放鬆一些,你程姐姐還要靠你來救,你慌了神,她可就沒救了。”
一語雙關的說給青繁和湊到屏風外的程雋聽,青繁已經完全對莊華失望了,她的心裏此時充滿著對莊華的怒火,她真想揭穿莊華的真麵目,讓程雋知道,好對“他”有所防範,可是她不能,因為她和“他”其實是一夥的!
青繁氣的渾身發顫,一把奪過細刀,莊華沒留意,細刀鋒利的刃口在莊華的手心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血口,獻血瞬間就溢出來,滴在了木案上鋪著的白布上,異常突兀。
青繁下意識的拿來繃帶要給莊華包紮上,可是又想但自己還在生氣,就直接把一團繃帶扔到莊華身上,轉過身去不管不顧了,莊華的眼裏閃過一絲笑意,然後慢條斯理的給自己的手包上了一圈,說:“開始吧。”這句是說個程雋聽的,而青繁則還是不理莊華,一動不動,莊華隻好湊過去低聲說:“把今天的事情做完,我們再來談九君令的事情。今天的事情搞砸了,邢樂的事就耽誤了。”
青繁從來不是任性的,也沒真相撂挑子不敢,隻是一時慪氣,聽見莊華的話雖然還是一臉的不情願,但還是回到了木案旁邊,打開了藥箱。
接下來的兩個時辰,對於守在程葳蕤物理的程雋異常難熬,她的姐姐就在裏麵麵臨著生死之間的考驗,而他卻隻能在外麵守著一點忙也幫不上,他就在屏風外走來走去,好幾次想衝進去都硬生生的停下了腳步,最後幹脆在屏風旁邊席地而坐。
終於,裏麵的人拉開了屏風。
莊華一打開屏風被坐在哪的程雋嚇了一跳,程雋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想進去卻又不敢,生怕看到什麽不好的結果,無比緊張的問莊華:“華大哥,不,先生,我姐姐……我姐姐……”
莊華突然很直觀的了解了以前看電視劇時手術室裏醫生推門而出麵對病患家屬的感覺,她拍拍程雋的肩膀,說:“沒事了,你姐姐這一兩天就會醒過來了。”
程雋腿一軟,差點栽倒地上,幸好莊華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看著程雋一臉感激和激動,莊華道:“好了,還不是高興的時候。”
程雋心裏咯噔一下,“還有什麽事情?”
莊華側身讓開,回身一指躺在木案上的程圍,“還要把他的屍體送出去,不能讓心腹之外的人看到。”
屍體……程雋越過莊華走了進去,來到了木案旁邊,程圍麵無血色,膚色呈灰敗之色,程雋伸手放在了程圍的鼻子下,沒有探到一絲呼吸,摸了摸他的手,冰涼沒有溫度,
“不是傷感的時候,快把他運出去,南城門外有座亂葬崗,就地埋了他。”莊華來到程雋身邊說,程雋半晌才反應過來,愣愣的應了一聲“哦”。
莊華斂下眼眸,把程雋從程圍的身邊拉開,“去看看你姐姐吧。”
“好。”程雋師生的走到了程葳蕤的床邊,一臉的失魂落魄,青繁看著他欲言又止,被莊華一個眼神給製止了,青繁隻能按下了念頭默默地看著回不過神來的程雋,心裏萬分煎熬。
莊華知道這件事情是不能指望程雋了,到底是一個沒經曆過太多事情的少年。莊華微微歎氣從外麵叫來了如雪。
“守在院子裏的都是心腹嗎?”莊華首先問的就是這個問題。
如雪肯定的點點頭,“都是小姐當年老爺給小姐留下來的心腹之人。”
“好。”莊華把如雪拉進了內堂,“叫兩個人來,不要聲張,把程圍就近運到南城門外的亂葬崗就地埋了,一定要隱秘知道嗎?”
如雪在看到程圍已經沒有了血色的身體時,也是一驚,但眼中的難過一閃而逝,應道:“喏,奴婢這就去辦。”然後就到門外叫了兩個身強力壯的家丁,交待了兩人幾句,兩人麵色嚴謹,進來內堂向莊華和程雋恭敬的抱了抱拳,然後一言不發的將程圍抬出去了。
如雪又叫進來幾個婢女和家丁,把木案和上沾著血跡的白布都收拾了出去,那盆泛著血腥味的黑紅色的液體也被看了一眼就臉色煞白的如雪親自端了出去,全都潑在了莊華吩咐的在茂密的花叢裏挖出來的土坑裏。
隻見那半盆毒血倒進去,附近的花就開始發蔫了,如雪手一抖,險些把盆子扔了,立即讓扔吧土坑填好了。可見莊華的先見之明,讓人把這個坑挖在了枝繁葉茂的地方,隨手從旁邊將其他花草的枝葉撥過來一些,就把光禿禿的土地給掩蓋住了。那盆子也被如雪用青繁給的藥粉洗刷了一遍,然後就被扔進雜物房最裏麵,估計是永遠也不會用了。
處理完這一切,把程圍抬走的人也回來了,確定萬無一失了,一天的時間也過去一半了,似乎是為了配合今天程府裏人們的心情,天色一直都是陰沉沉的,看樣子不久之後又要下一場雨。
莊華暫時在華府住下了,不同的是,青繁回華府了,畢竟程葳蕤的事情已經了結了,她再待下去也不是個事,傳出去好說不好聽。
青繁臨走時,莊華對她說:“等程葳蕤醒了我就回府,到時候我們再談。”青繁也沒反駁,乘著莊華來時的馬車,回華府去了。
莊華覺得小女孩就是好騙,兩句話就穩住了,看著馬車消失在拐角的路口,莊華退回了大門裏,往程葳蕤的住處走去。
這個時候程葳蕤已經醒了,隻是身體還太虛弱,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如雪按照青繁的吩咐,馬上去做了一些清淡的食物,小心地喂程葳蕤吃下去,莊華進來的時候如雪剛把一碗滋味清淡的菜粥給程葳蕤喂完,見到莊華進來如雪連忙放下空碗,向莊華福身一禮,“剛給小姐吃了粥,姑爺可有吩咐?”
現在程葳蕤虛弱未醒,程圍又不在了,程雋還在學習如何處理事務中,族裏的那些不懷好意的人有虎視眈眈的,現在程府唯一的主心骨就是莊華這個未婚夫婿了。
莊華說:“我不懂這個,全都按青繁的吩咐來。這幾天就勞累你了,照兒的吃食你親手來做,不許經其他人的手,知道麽。”最後一句已經帶上了冷意,如雪又一福身,“喏,奴婢絕不會再讓小姐陷入危險之中。”
“嗯。程雋呢?”莊華不見程雋人,問道。
如雪有些為難的說,“公子似乎很傷心,一個人去了書房。奴婢很擔心公子,想請姑爺能去開解公子一番。”
莊華來到程葳蕤床榻邊,在床沿坐下,對如雪說“你先下去吧。”
“喏。”如雪應了一聲就下去了。
屋裏就剩莊華和程葳蕤兩個人了,莊華俯身湊近程葳蕤耳邊說:“我知道你聽得見,程雋我讓人送去紹盧了,他會在一個月後清醒過來,這一個月的時間我的人會照顧好他,當然我還是很喜歡看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戲碼的,所以你盡量在一個月內趕過去把他接到自己身邊。”莊華注意到程葳蕤的臉頰有些泛紅,不由得笑了一聲,一張清俊的臉變得有人氣,這一段時間難得的一件開心事,怎麽能讓莊華不高興。起身給程葳蕤蓋了薄被,然後去找程雋了。
往日裏繁忙的書房裏此時安靜極了,程雋把書房裏的人都趕了出去,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平時程雋的位置,神色茫然地不知在看什麽,連莊華進來都沒察覺,直到莊華在他對麵席地而坐,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回神了。”
程雋一個激靈,看見了莊華,“華大哥。”
“很難過。到現在才發現,其實程圍不僅是一個隻供你驅使的家臣,還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兄長,雖不是親人卻更勝親人,隻恨他在時不曾與他好好相處,言笑談天。是麽?”莊華淡淡的說出了程雋的心聲,讓程雋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莊華。
他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把莊華是妖怪的可能排除了,今天卻又提上心頭了,“你怎麽知道?!”
莊華深深吸了一口氣又輕輕呼出,“人生在世,誰又逃得了生離死別呢。珍惜今日所有,失去時才不會有虧欠,勿為昔日之失而耿耿於懷,想他昔日對於你的期望絕不會是讓你終日因他鬱鬱寡歡。”說著,莊華的眼裏泛起水霧,一閉眼,便掩去了,再睜開依舊一片淡漠清明。
程雋被莊華語氣之中的懷念之情感染,說道:“父母去世時我年紀還小,其實也不小了,十四歲的男子,我認識的許多人已經在這個年紀娶親了。隻是那時候我確實不太懂得傷心,因為姐姐從沒掉過一滴淚,故而其他人哭的再悲慟,我都覺不到傷心。隻是從那時候開始,姐姐就像昔日裏的父親母親一樣,很久才能見一麵,最久的一次我半年才見到姐姐一麵。那時候我隻是生氣,氣姐姐為何不理會我,我開始在外麵惹是生非,希望姐姐生氣就來找我,打我罵我都行隻要別不理我。
可是我很少能等來姐姐,大多數時候都是程大哥來處理我留下的爛攤子。那時候我覺得程大哥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好像父親,沒有責備,沒有鄙夷,就像看一個不懂事的孩童,我總是跟他發脾氣,但是我又不敢總是跟他發脾氣,因為他真的敢責罰我,姐姐還不插手。
現在想來可笑,我一直在給對我最好的兩個人製造麻煩,做出來的時候還理直氣壯。姐姐中毒的這段時間,程大哥一直在安排著各種事宜,我也沒有歇息的時候,每天一睜眼就是一堆事情等著我來處理,我總算知道了以前姐姐為什麽總是不理我,這麽大一個家,她太忙了,程大哥更是忙得腳不沾地,許多外事都是程大哥來處理的,以前他還要處理我的爛攤子。
我還在想,姐姐好了之後我一定好好地幫姐姐的忙,讓他們也能得到一些空閑。可是,好像老天根本就不給我彌補的機會……”
程雋深深地垂著頭,聲音已經開始發顫,說不出一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