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就賭那一線生機!
莊華會選擇懸崖,是因為他們上來時這丘陵並沒有多高,還處處都是茂密草木植被,那麽這處懸崖未必有多高,懸崖下麵是河,定然也有植被,兩人跳下去就算不能落進河裏那麽落在草木中也是好的。
當然這些都是最好的可能,還有另外的可能,要麽摔成肉醬,要麽摔成癱瘓,不死也得殘,但這竟是唯一的出路。
不是沒想過束手就擒,可是首先原錫肯定是不會這麽做的,戚將也不會留他,那麽原錫肯定是要拚死一搏的,結果肯定是死定了,那麽多追兵,累也累死了。原錫若是死了,她定然會落在戚將手裏了,莊華沒有想過戚縉的援手,戚縉自身處境堪憂,一步踏錯就是萬丈深淵,就算戚縉有這個能力,但是也需要時間,在這個時間裏莊華不敢想自己會遭遇什麽。
她不是勾踐,會忍辱負重這麽高難度的技能,所以即使知道自己有很大可能可以活下來,莊華依舊把束手就擒這一項劃去了。那麽眼前的這處懸崖就是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了。
原錫作為一個出色的暗探,讓追捕的人一時半會摸不清他們的方向還是很有經驗的,於是在追兵們還在林子裏兜圈子的時候,原錫已經背著莊華到了山崖邊上,而此時,莊華仿佛沒事了一樣,氣色也好了起來,甚至感覺到流失掉的力氣也回來了一些。
原錫看著盤膝坐在崖邊的莊華心不由得沉了下去。回光返照,莊華是撐不到他們逃脫的時候了。
莊華對此似乎無知無覺,幾次換著角度看了一下崖下……她低估這處懸崖了,反正她是沒看見底,事情是著她預想中最壞的那麵去發展了嗎?
暫時沒什麽想法來解決這一窘境的莊華把腿上綁著的兵力圖解了下來,遞給原錫,“我這隻有一半,另一半在黃鶯身上。”
原錫接過兵力圖,小心翼翼的揣進懷裏。黃鶯他有印象,是安排在煬王宮裏超過六年的老人,連年前那次清掃裏少數幾個存留在煬王宮裏的暗探,前幾天原錫遞過去命令,讓所有留在王宮裏的人在莊華出現危險的時候全力配合接應。找到莊華的時候看莊華身邊沒有一個人還以為接應失敗了,沒想到卻是莊華為了保存並力圖和接應的人分頭走了。
原錫心裏愈加的不好受,莊華看了一眼皺著眉滿麵糾結的原錫,沒說什麽,作為一個被愧疚的對象莊華沒什麽經驗開解心懷愧疚的人。伸手去摸自己的傷口,莊華隻摸到了係在腰上厚厚的衣料,莊華眼睛一亮,扭頭對還在自我愧疚中的原錫道:“還不準備繩子,難道真的就這麽跳下去嗎?”
莊華的話讓原錫回過神來,默默地唾棄了自己幾聲,怎麽就失了理智,然後就要脫自己的衣服來做繩子,被莊華一聲叫住了:“用我的這套女裝吧。”莊華摘下了頭上的假發髻,滿頭的汗水順著莊華的額頭淌下來,莊華抬手往上一抹,被汗水侵濕、顯得雜亂已經長過肩卻還不足以挽髻的黑發服服帖帖的向後貼在頭上,一下子顯得莊華精神了許多。
“不了,你會著涼的。”原錫拒絕了莊華的建議,莊華淡淡道:“我怎麽覺得熱得很呢?”
原錫心頭一堵,沒說出話來,莊華此時也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了,平時她那能感覺到熱啊,現在卻覺得身上悶熱極了,“回光返照麽……”莊華喃喃道,心中苦笑,這次連外掛都不好使了麽?瞥了一眼因為她的自言自語而麵色更加糾結的原錫,莊華歎了口氣,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動手脫自己身上的女裝。
沒一會,莊華那套順來的那套女裝被莊華和原錫兩人撕成結實的布條,結成了一條至少有十米的繩子,每一個結原錫都親手試驗過,絕對不會散開,然後在莊華的建議下,繩子的一頭綁上了原錫身上短劍的劍鞘。
然後就是等,等待追兵的到來,證明他們確實跳崖了。
“程氏姐弟和他們的心腹都遷到了紹盧郡。”莊華突然開口打破沉默,沒頭沒腦的說道。
“我知道,還是你讓我幫忙護送他們。”原錫接道。
莊華扭頭看著坐在她旁邊原錫,“程葳蕤手裏有我給她的山庭的璋梁九君的玉牌,邢樂若是要接青繁的話,就用其別人的令牌作為信物就好了。”
原錫點點頭,“我不會忘的。”說完原錫的腦海裏閃過一絲疑慮,他方才以為莊華是因為擔心青繁所以要他的承諾,但是仔細一想,就覺出不對了,邢樂的身手不比他差,還有師門的力量,想要找青繁還需要他幫忙嗎?
看了看莊華,似乎“他”沒有解釋一下的意思,原錫也沒有問。
又過了一會兒,已經可以隱約聽見追兵靠近的人馬行進的聲音,原錫起身,將準備好的繩子塞進了寬大的袍袖裏,想要去扶莊華的時候,卻被莊華拒絕了。
“我自己能站起來。”莊華撫開原錫的手,有些艱難的站起身來。
潔白的衣衫從胸口往下都被血染透了,就連鞋子裏莊華都感到黏答答的,莊華再一次確定,不是唐啟給她的外掛不給力,而是她自己一直在作死,有那個正常人再試了這麽多血還能撐這麽長時間不死的?還能自己站起來?
原錫想要扶一把站不穩的莊華,但是最後卻收回了手,這個並不很高大的男子有“他”的堅持和驕傲。
原錫知道莊華會選擇這樣一條絕路是為了他,因為就算能搏到那一線生機,以莊華的傷勢又拖了這麽長時間也絕對活不成了,“他”想的是為他留一線生機,原錫猜想,如果不是為了救他還有這份兵力圖,莊華不會讓自己如此狼狽的死去。
如果莊華知道原錫的想法一定會說一聲,你想多了,莊華這麽做完全是為了想避免被捉之後的悲慘遭遇,以及搏一搏她的外掛會不會在這一會再次大顯神威,救她一命。
莊華這一瞬間覺得自己有些悲哀,其實一直以來她都是在依靠著別人的,從一開始的山庭,到後來的柏緹、唐啟,在這的原錫,她一直在依靠著別人給予的便利在完成自己所謂的“自己的事情”,但是每一處都有別人的影子。
也許之前自己就意識到了吧,隻是不願意承認,所以才固執的想去追求所謂的自由……自欺欺人。
少年般帶著些青澀的麵容,呈現出來的卻是那樣蒼桑的神情,真正符合了“他”真是的年紀,而立之年,隻是“他”的而立卻磨難太多。
原錫收回落在莊華身上的視線,垂斂了眼眸,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露麵的追兵,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一個冷笑,就像以前跟莊華聊天開玩笑一樣,沒有壓低也沒有提高聲音,道:“先生,追兵來了。”
莊華本來麵對著崖邊的身體微微側回來一些,看了一眼逐漸逼近包圍過來的追兵,密集的腳步聲驚飛了林子裏的許多鳥獸,“啊,我還以為我等不到了。”
莊華氣定神閑的模樣,如果忽略了她滿身的血跡,倒也讓人讚一聲從容不迫,的賢士風範,但是多了這一身貌似有點多的血跡,怎麽看怎麽想直至生死於度外,說難聽點就是破罐子破摔。
戚將騎著馬也緩緩的上了這個高坡,向前走了幾步,離著莊華還有七八步,嘴角挑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對背對著他的莊華說:“束手就擒,我保你一命。”
莊華似乎沒聽見戚將的話一樣,看著眼前崖下的景象,自顧自的問道:“上欒君來了嗎?”
戚縉實際上隻比戚將慢了一步,莊華的話音剛落,坡下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戚將回頭看了一眼,心情好像不錯,語調輕佻的回答莊華的問題:“他,這就來了。”
兩人之間似是而非的對話仿佛這不是一場生死之間的追捕,而是一次愉快的會麵。
那個站在崖邊滿身血色的單薄的人進入視線的時候,戚縉隻覺得呼吸都帶著疼痛,“他”還活著、還活著,隻要自己帶走“他”,就一定能救“他”,戚縉的心裏隻剩下這一個念頭,帶走莊華,救“他”!
“上欒君。”莊華的一聲低喚止住了戚縉靠近的腳步,身旁的原錫也做出了防備的姿態,隨時都會對靠近的人出手。
戚縉腳步一頓,“莊華,你受傷了。跟我回去,我會救你。”他小心翼翼的說著,生怕語氣重了眼前的人就會被驚嚇到一樣。
“不了。”莊華淡淡的拒絕,就想拒絕了一次赴會的邀請,她微微回過頭,隻讓身後的眾人看到她蒼白的沒有血色的側臉,不緊不慢道:“佳籮是個好姑娘。”
莊華的話似乎在暗喻著什麽一樣,戚將好奇的看著臉色大變的戚縉,眼中閃過一絲暗芒。
戚縉怎麽能不明白莊華的意思,莊華是在提醒他,他的身後還有那麽多人,期盼他,不可以做傻事,可是他很想再做一回傻事,為了莊華,因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用什麽來排解自己心中的苦澀。
莊華跟原錫對了一下眼色,原錫微微垂目,莊華輕輕地說了一句:“希望,後會有期……”
話音剛落,讓追兵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原錫一把抓住莊華的胳膊,腳下一蹬,兩人一同躍下了山崖。
這電光火石間的變故太突然,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戚縉眼前一黑,心口一陣猛烈地絞痛,一絲血跡從嘴角滲出來。他不動聲色的擦去嘴角的血跡,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向自己的馬走去。
縱身上馬,戚縉冷冷的對自己的部下命令道:“回城。”
戚將臉上的表情好像就僵在了莊華被原錫帶著跳下山崖的那一刻,知道戚縉的人都撤走了,他才恍然回過神來,“到崖下去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一個裨將頂著壓力走上前來,提醒道:“殿下,這崖下就是觥河,水流又險又急,根本就下不去船……這人要掉下去了,必死無疑。”
戚將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你不願意去?”
裨將一個寒顫,立馬抱拳道:“願為殿下赴死。”然後就逃似的帶著屬下的禁軍去找下崖的路了。